容静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这之前她对这府医完全没有关注,上辈子就更是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想从以往的记忆里找条有用的线索几乎不可能。
仔细想来,关键点还是在容静冬的身上,究竟是什么人在为她出头?
突然,她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容静冬的死在容家也是个秘密,容傅氏早就对相关知情人员下了封口令,按理说容静冬的真正死因是不会传出去的,毕竟外面没有关于她的流言,但万事不能说绝对,若是有心人去查,一样可以查到珠丝马迹,就像赵裕能查到夏薇失贞一事,纵使不能观到全貌,但也足够进行联想的空间。
要揪出背后的那只老鼠,源头还得回到容静冬的身上。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摇她的身体,她猛地“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回魂,看到摇她的侍女一脸的紧张,然后再看到的就是钟义放大的脸。
“你这是做甚?”她被吓了一跳,此时脸色好看不起来。
钟义看到她瞪圆的眼睛,看样子恢复正常了,这才重新坐回原位,挥手示意那侍女退出去,“刚怎么唤你都没反应,还以为你魔怔了,这才唤了个丫鬟进来推了下你,好在你恢复神志了。”
容静秋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解释了一句,“我刚在想事情,一时间想迷了,这才没有听到你唤我,抱歉啊。”
钟义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谁的生命受到威胁,都会难免多想,毕竟小命只有一条,哪个会不爱惜?“看样子你似乎有思绪了。”
容静秋轻“嗯”一声,“钟大哥,这事你不用查下去了,我另外安排适合的人去查。”然后端起桌上的茶碗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下回一定摆酒席答谢……”
钟义故意板着脸道,“你这是在寒碜我吗?我不认容澄,可不代表不认你,你是我钟义的亲妹子,我帮你是应该的。”
“好,是我这举动生分了,日后定然不会。”容静秋笑道,算来与钟义能发展出这样的兄妹情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刚认识那会儿,她对钟义真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钟义笑着亲自给她其斟茶,“这就对了,我这个兄长也没什么大本事,你若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尽管说,三教九流的人我都能搭得上话,但你那个阶层的人我就真没有办法了。”
毕竟他不是上流社会的人,权贵阶层的**并不好挖,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容静秋不会强人所难,钟义在这件事上已经帮了她不少,比起那位所谓的嫡亲兄长容鸿,钟义更像是她的同胞兄长。
尤氏留容静秋用晚膳,容静秋婉拒了,她现在急着去处理自己那灵光一闪得到的灵感,最后尤氏只好一脸可惜地送她上马车离开,还吩咐儿子去送一程。
钟义正有此意,他也担心容静秋路上的安危,哪怕容静秋再三表示不用这么麻烦,他仍是拿仆人牵马过来,当即跨上马,“别啰嗦,我送你到定远侯府的大街上就回转,老子可不想碰见晦气的人。”
容静秋自然知道他嘴里晦气的人是谁,指的就是亲爹容澄,当即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同意他跑这一趟。
哪知道,越不想遇见那个人,偏就会遇见。
容澄刚到了自家府邸的门前,就看到钟义正弯腰与坐在马车里的容静秋交谈,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脸上都扬着一抹笑,看起来处得极好,他不禁感慨万分,舍不得开口打破这眼前的美好。
自己名下那几个子女天生就互不对盘,兄不友弟不恭,容鸿与容鹭就不亲近;容静秋和容静冬之间就是你死我活,不能共存,想来都想抹一把辛酸泪,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容静秋没有看到后面回府的亲爹,而是挥手与钟义道别,这才放下卷起的车窗帘子,马车驶进了侯府内。
钟义转身之时,脸上还挂着一抹笑,但一看到容澄那张不讨喜的脸,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直接驱马就要越过容澄离开,显然并不想跟他见礼。
“有空就来府里坐坐。”容澄在他策马越过自己时,忍不住道。
钟义不搭理,他对这个父亲没有期望,自然也不稀罕他的示好,反正他不缺父爱。
容澄回头看到钟义一骑绝尘地离开,倒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深深地无力感涌上心头,人到中年发现子女不省心,才是真正的受罪。
他沉默地坐回轿子里,外面的贴身小厮不敢多说什么,抬手示意轿夫起轿。
容静秋一回到东跨院,就让人把顺才找来,然后把一封紧急写好的信交给他,让他回一趟庄子,亲手交给柳志轩。
之前容金氏发卖了容静冬的丫鬟,她当时把她们都买下安置在庄子里,毕晚这几人最后背叛了容静冬,她就得兑现承诺地保下她们。
如今这几个人算是派上了用场,她们贴身侍候容静冬,那容静冬接触过什么人,就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了,这倒是个打开缺口的机会。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容静冬身边肯定还有人与她有很深的交情,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一个武婷玉并不是全部。
这事初见眉目,她晚膳都能多吃一晚饭,当然林安氏又故技重施,把她最喜欢的一盘菜肴摆到她面前,说是容金氏那边送来的,然后趁机说容金氏很想她之类的话。
这些话听得她都想笑了,倒是难为奶娘如此卖力了,她还是赏脸地尝了一两筷,本想拆穿她这样可笑的举动,最后想想又做罢了,就让她留个念想吧,她也想耳根清静一点。
翌日,多日未见的赵裕过府来找她,把九皇子府修缮的图纸带了来,她没想到工部的效率如此高,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赵裕给她介绍了各处如何修缮,最后看着她道:“你看看哪里要改的,回头就叫他们改。”
容静秋端起桌上的茶盏塞给他,“难为殿下了,来,润润喉。”然后佯装仔细地看起了图纸,她对修缮不感兴趣,本来就没想过要在这府邸住多久,所以如何修,她并不关心。
她找了下,没在这修缮图纸上发现有关于那座府邸的逃生密道,是没发现还是不记载?
她微微思忖片刻,这只能等明年开春成亲后住进去,她就能知道了。
赵裕对容静秋关心他的举动颇为高兴,这会儿看起来心情大好,然后看到容静秋指了指图纸上记载池塘的地方,“在这里修个亭子,到时候夏季可赏荷,冬天可烹茶赏雪,倒是颇有妙用。”
“这不过是小菜一碟,自是依你。”赵裕道。
容静秋然后又趁机指了几处,说要修什么什么,赵裕全盘接受,并不讨价还价。
看到这样的赵裕,容静秋当即高兴了,待他比平日热情了些。
看到梅儿端来了新出炉的糕点,她笑道,“再端一盘给鹭哥儿,你们陪他在外面说说话……”
“我这次来没看到容鹭。”赵裕突然道。
“那谁陪你过来的?”容静秋睁大眼睛道,
赵裕慢条斯理地道,“容鹏。”
容家大房的长子,他自然也是认识的,以前看着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倒是挺会巴结人的,真是人的境遇一变,连性子都跟着改变。
容静秋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容鹏凑什么热闹?她与他并不亲近,因着叶氏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可都记到他头上了。
不对,容鹏的性格有几分像叶氏,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应该是容傅氏或者容风氏说了什么,他觉得巴结赵裕或者有利于他将来起复,所以才会抢着迎接赵裕这个未来堂妹夫。
“我下回会告诉他,不用他多管闲事。”她冷哼一声道,心里颇为不爽。
赵裕看到她气呼呼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没必要为了旁人而不高兴,你不欢喜他,我下回给点脸色他看,他也就知难而退了。”
区区一个容鹏,连惹她不高兴的资格都没有。
容静秋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为他,他算哪根葱?其实是担心鹭哥儿,这孩子的心思很重,怕是有人给了难听话他听了,不然他是不会主动避开你的。”顿了顿,“他是我名正言顺的亲弟弟,难道不比容鹏一个隔房的堂兄更亲近?”
如果容鹏让容鹭受了委屈,她一定不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哪怕看在容静季的份上,她对容鹭也会另眼相看的。
赵裕没说什么,只是有些不高兴她太重视容鹭。
等赵裕拿着重新修改过的图纸离开后,容静秋让人去请容风氏过来说话。
容风氏不知道容静秋找她是何意,不过她还是带了好些新鲜出炉的吃食以及陪嫁庄子里的出产过来,她算是发现容静秋对吃挺上心的,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容风氏过来的时候,容静秋正好掀门帘出来,看到一地的新鲜食材,于是哭笑不得地道,“大嫂,你这是做甚?”
“这些新鲜鱼虾是我那陪嫁庄子里养着的,今儿刚送来,我瞧着新鲜,就拿些来给三姑娘尝尝鲜,还有这些红枣也是庄子那里晒的,这个女人补血吃最好,还有……”
这些东西容静秋都不缺,不这看到容风氏那期待的小眼神,她惟有硬着头皮收下,反正都是一些吃食,值不了几个钱,不过中途给梅儿使了个眼神,让她拣些珍贵稀有的食材待会儿做为回礼给容风氏。
容风氏看她收下,这才高兴地与容静秋走进内室。
一进来,就感到温暖如春,遂把身上厚重的斗蓬取下,穿着轻便的衣裳整个人都舒坦了。
容静秋与容风氏闲聊起来,把话题往容鹏和容鹭的身上引,她想知道容鹏抢一个半大少年的差事到底算什么一回事?
因容静秋问得委婉,容风氏倒没有多想,而是道,“你说这事啊,二叔前儿过来说,鹭哥儿的学业颇重,让你大哥帮把手,总不能人家九皇子过府来没个男人出面去迎接吧?这可不好,反正你大哥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当个跑腿的,无须心疼他。”
容静秋用茶盖拨着茶叶的动作就是一顿,她没想到这事还牵扯出容鸿,自从那天与容鸿这兄长不欢而散之后,容鸿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这小院,兄妹二人有几分王不见王的味道,哪曾想他在背后居然还搞风搞雨,实在让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容风氏后知后觉地发现容静秋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当即有几分惶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明明都是巴结她的好话,对于这个即将成为皇家儿媳的堂妹,她现在的态度极尽谦逊,当然有感激她让她有机会插手中馈的成份在,但更多的是容傅氏说过的话,跟容静秋打好关系于他们夫妻没有坏处。
正正因为祖母也这样说了,自家男人才舍得拉下脸来讨好九皇子,当然他是不敢到容静秋的面前来晃的,毕竟叶氏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实在不宜勾起容静秋昔日的仇恨之情。
“大嫂,来,吃块奶糕。”容静秋笑着把装着奶糕的碟子往容风氏的面前推了推,不希望对方过于紧张。
容风氏下意识地就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只不过小心观察容静秋的神色的是食不知味的。
堂姑嫂二人聊了几句,容风氏就告辞离去了,容静秋亲自送她出去。
梅儿早就捧着回礼等在外面,然后交给容风氏的侍女带回去。
容风氏见状,忙道,“这怎生使得?三姑娘……”
容静秋道,“大嫂给我送了礼,我这不过是回礼罢了,大嫂且收下便是。”
容风氏见容静秋这么说,只好收下这一份颇丰的回礼,心里感叹这三姑娘倒不是个贪钱的人,对容静秋的观感更好了许多。
容静秋目送容风氏走远,这才披上厚重的大氅往容鸿所住的院子而去,她得问问这兄长唱的是哪出?
路上下起了小雪,她没让林兰儿打伞,而是任由雪花落到自己的头上,这让她在感到冰凉之余,头脑越发清醒。
她的突然到来,让在书房享受红袖添香的容鸿有些措手不及,等他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赶过来的时候,容静秋已经喝过两轮茶了。
此时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容鸿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还有那不太自在的表情,立即了然,“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