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澄的脸色迅速变青,接过女儿手中的目录看了起来,那些家传首饰是因为当初喜爱表妹,又想着两人生的儿子容鹭是庶出,将来继承的财产有限,这才私下里给了她,是要留给容鹭媳妇的,他那时候还叮嘱过她别拿出来,省得容金氏看到心里不舒服。xinghuozuowen
表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这么些年也确实没有拿出来炫耀过。
没成想她居然都当了。
容静秋看到父亲的神色难看,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遂又道,“这家当铺的东家跟庄子那边以前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庄子里多出来的瓜果也是经他手卖出去的,这次看到傅姨娘当东西,就给庄子那边的管事传了话,我这才让他们整理出这份目录的,看了看觉得不太对劲,这才来告诉父亲。”
听了她的解释,容澄这才看向女儿,神色不明道:“这事与你无关,为父是知道的,你也不用多心,先回去吧。”
“是,爹。”
容静秋这才福了福退了出去,至于父亲会不会想歪,那她真管不着,反正她就是要傅姨娘倒霉,这还没算完。
容澄在女儿走后没多久,就拿着这册目录到了宁安堂找傅姨娘对质。
傅发娘原本还很高兴,以为表哥终于原谅自己了,遂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前来见丈夫,哪知刚一见面,表哥就把一本册子朝她砸来,她被砸得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捡起来看看。”容澄气得用手指着掉在地上的册子。
傅姨娘的心跳得很快,她蹲下来把那本砸疼她的册子捡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面都是也典当的珠宝首饰的目录,她的脸色渐渐发白,手指紧紧地抓着这册子,“这是造谣,表哥,这是有人要害我,我……”
“那就把我给你的家传首饰拿出来,只要你拿得出来这部分,我就信你。”容澄也不是全然就相信大女儿的一面之词,毕竟大女儿与傅姨娘之间结的梁子很深,也不排除她陷害的可能。
傅姨娘当即站在原地,这会儿她哪里还能拿得出来那些东西?自己身上最值钱东西就是这些容家的家传首饰,虽然款式有些老旧,但价值不扉。
她年轻的时候看到姑姑戴过,当时羡慕不已,后来嫁给表哥之后,知道容金氏没能得到这些祖传的东西,她就磨表哥给她,最后表哥也真的给了她不少,哪怕不能戴出去,一想到容金氏得不到她的东西,她得到了,这心里就高兴不已。
如今想来也只觉得心酸不已,她有些啜泣道,“表哥,我……”
容澄这下子知道大女儿容静秋没有栽赃陷害了,这表妹是把他的真心放在脚底下去踩,但凡她记挂一下两人的儿子容鹭,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表妹,你真令我失望。”
没有大骂与大吵,他转身就走。
傅姨娘满脸泪水地急忙去拉着丈夫的手,“表哥,你听我解释,我这也是没法子,如果她金氏愿意给傅家一点帮助,我也不会把这些拿去当了,我……”
不提傅家还好,一提容澄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甩开傅姨娘,不顾她跌坐在地上的狼狈,怒道,“她金氏是容家的儿媳妇,心是向着容家的,不像你,心里只记挂着你娘家,傅家这么好,我明儿就把你送回去,让你时时刻刻都跟你娘家人抱成一团,可好?”
傅姨娘傻眼了,表哥这是要休了她吗?
“表哥,不要……”她猛摇头道。
容澄深呼吸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不想再看见傅姨娘那张晦气的脸,他抬脚就走,半句话也不留。
傅姨娘在丈夫走后,忍不住捂住脸痛哭失声。
苟嬷嬷把这些事禀告给了容傅氏,容傅氏也只是叹息一声,自从叶氏出了事之后,她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顺利的,如今想来还是叶氏当家时她最舒坦,如今换成了容金氏,她的日子是一落千丈。
“罢了,你去看看她,就说是我说的,只要我还在,她就还是容家的姨娘。”
苟嬷嬷领命去传了这话,可傅姨娘听了之后,泪水还是止不住,她要的不是姨娘这个身份,她要的是表哥对她的宠爱。
容金氏收到了风之后,心里高兴得可以多吃一碗饭,只是吃着吃着,她又反碗筷放下,“不行,我得让她把这些东西给赎回来才行,我……”当即就要起身去找傅姨娘理论。
同桌吃饭的容鹭一脸的尴尬与难堪,他低着头默默地刨饭,亲娘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嫡母没有瞒着他,这让他心寒之余更觉得无地自容。
他是容家的子孙,傅家再如何那也是外家,亲娘如今是要外家也不要他这个亲儿子,要不然为什么把父亲给他特意留下的东西都当了呢?
容静秋给容鹭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看了他一眼,“别多想,这是大人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把容澄对她说的话拿出来安慰容鹭。
然后又起身把准备暴走的容金氏给拉回餐桌,“娘,这些钱都落到了傅家的口袋里,你现在就是去打死她,她也是拿不出银子赎回来的。”
容金氏本想说这可都是容家的财产,何时轮到一个姨娘处置了?可是眼角瞥到容鹭的时候,她的话当即一转,“这可是将来要留给鹭哥儿媳妇的,就这样便宜了傅家人?”
她的愤怒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毕竟她可是公侯千金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点家传首饰她其实并未看在眼里,真正的好东西,容澄是不会轻易动的,都还在库房里藏着呢,那些都是她儿子容鸿的。
容马氏也在一旁劝,容金氏这才做出一副气消的样子。
正在这时,容澄走了进来。
容静秋和容鹭忙起身行礼,容马氏福了福后就转身让人多添一副碗筷。
容澄刚才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在听到容金氏说要把那些留给容鹭将来娶媳妇时,他的心里一阵惭愧,是他枉做小人心思,容金氏比他想的要大气得多。
这会儿他难得愧疚地看向妻子,就只差开口认错了。
容金氏错愕了一瞬,难得看到丈夫对她这么感性的一面,她面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亲自侍候丈夫坐下洗手净面,好像当年初嫁时一般殷勤和从容。
容澄一直看着她的举动,忆起当年初掀盖头时的惊艳,眼光都柔和了不少。
容静秋看到他们夫妻似乎感情向前迈进了一步,这才招呼容鹭起来,又把嫂子容马氏给一块儿扯了出去,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别当那根多余的蜡烛了。
拉着两人回到东跨院,又让林兰儿去把容静季给请来,他们一块儿在这里用膳。
容静季过来时,膳食已经摆好了。
容静秋招手道,“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容静季抿唇笑了笑。
容鹭看到亲姐,忙起身去迎她,容静季摸了摸弟弟的头顶,温声地问了下他的功课,这才上前给容马氏这嫂子行礼。
容马氏有些不自在,这个庶出小姑子,她一向是能避则避,为免婆母疑心她与傅姨娘走得近,不过如今看容静秋公平与她亲近,她倒是也给面子地回了一礼。
“都坐都坐,今儿可不讲那些虚礼。”容静秋做为东道主招呼众人都坐下来。
席间,气氛颇为热烈,没人不开眼地提起傅姨娘这个丧气的话题,容静季的话比平时多了些,不过她的愁眉还是深锁,毕竟傅姨娘再不好也是她亲娘。
没有儿女在身边搅局,容澄和容金氏夫妻二人倒是吃了顿温馨的晚膳。
膳后,容澄让人把一个颇大的首饰盒子抬了上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与妻子道,“这都是她当的家传首饰,我都赎了回来,你且收到库里去吧,日后都由你来安排。”
容金氏没想到容澄动作这么快,她上前打开看了看,转头又看了看丈夫,丈夫有此惭愧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再转头时她嘴角扬了扬,直接将这些交给花嬷嬷去入库。
等忙完这些再回来的时候,容澄破天荒地握住她的手,“以前是我荒唐,以后不会了,经此一事,我也能看得出来谁才是为容家着想的,夫人,以前委屈你了。”
容金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句话,顿时热泪盈眶,“夫君……”
这一夜,夫妻二人找回了当初新婚的感觉。
翌日,容静秋过来正房的时候,看到容金氏满面红光的样子,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看来她与父亲是真正的破冰了,这样也好,容金氏是不可能和离的,与其做个深闺怨妇,还不如让她能真正的展开颜。
上辈子她跟赵裕的婚姻就是这样的,反正不可能分开,那就尽量找乐子。
“娘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像个大姑娘似的。”她打趣了一句。
容金氏满脸的不好意思,伸手轻拍了她一记,“连你也寻你娘的开心了,该打。”
母女俩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容静秋这才知道父亲把傅姨娘当的家传首饰给赎了回来,其实在把那份目录交给父亲的时候,她就猜到容澄会这么做,毕竟这些流传出去对容家的名声是有影响的,那上面都还有容家的记号呢,是瞒不了人的。
“这样也好,傅姨娘经此一事,在父亲的心中地位是一落千丈。”
容金氏却是轻嗤一声,“倒是便宜了她。”
她想把傅姨娘彻底赶出府去,但这只能是想想罢了。
就在容静秋忙着收拾傅姨娘的时候,薄景然那边却是出了状况。
薄老太爷先后两次派来代表,带来截然不同的意见。
第一封信,薄老太爷对于孙子能娶到定远侯府的姑娘而高兴,有这样的岳家,日后出仕路会好走得多,遂给了孙子一份长长的聘礼名单,还派了薄景然的小叔前来代为提亲和下聘,还给了孙子一份拜帖请的是三朝元老,当今帝师窦太师前来说媒。
当时薄景然看到小叔到来时,满脸的兴奋,叔侄俩关系极好,彻夜长谈,薄家小叔对容静秋这未来的侄媳妇是极满意的,还夸侄子好眼光。
薄景然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他看上的女子当然是极好的。
就在叔侄俩商量着挑哪天去容家提亲时,薄老太爷的第二封信到了。
这第二封信措词就严厉了许多,直斥薄景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容家姑娘再好不能生育那也是枉然,并且强烈地表达不满,还说孙子骗他,容家姑娘的品行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这桩婚事必须做罢,至于带去的聘礼就转为向容家悔婚赔的礼,总之是不打算反目成仇,但是结亲是绝无可能的。
那紧赶慢赶就怕来迟了的薄家忠仆道,“老太爷很是震怒,要小的八百里加急前来阻止提亲事宜。”这一路他不知道赶死了多少匹马。
薄景然手里捏着第二封信,显然正在压抑心中的怒气。
薄小叔却是上前轻拍侄子的肩膀,“景然,不是小叔不肯帮你,你祖父认定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他不认可这孙媳妇,你就算把人娶回去了,进不了宗祠也是害了人家姑娘,到时候她算是你妻还是妾?”说完轻叹一声。
薄景然却是看向那忠仆,“把祖父前后改主意的事情跟我说说。”他得知道根源在哪里,为什么京城的流言会传到祖父的耳朵里?这些事情他本不欲提,但如今祖父知晓了,他就必须要解释清楚,不然就像小叔说的那样,他硬娶了容静秋却不能让她进入薄家,那是在害她。
那忠仆是侍候薄老太爷的长随,人本来就机灵,一听就知道这最得老太爷宠爱的孙子问的是什么,于是就从薄小叔起程北上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主要是家中来了什么访客,直到说到江南学政桂大人到访后,老太爷立即写了信让他赶来阻止这婚事。
薄景然与薄小叔对视一眼,问题的关键就在这江南学政的身上。
“这个桂大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薄小叔有些恼怒道,“你的婚事碍着他什么事了?”
薄景然自然是认得这学政大人,但他与对方无怨无仇,他为何要阻碍自己的婚事?
“我这就让人去查一查这桂大人的来历。”
他只知道桂大人是京城人士,因为仰慕祖父的学问,时常会到家中请教,与祖父也算是忘年交,以前对他这个后辈也颇为和气,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何居心?
安平很快就把这桂大人的家世给查出来了。
薄小叔拿起来看了看,“没想到这桂大人还是京城名门出身啊,可他们桂家与容家也无怨仇啊,这阻止我们两家结亲是什么意思?”不但没有怨仇,就连政敌也不是。
薄景然背着手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这个问题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却偏偏跳出来做恶心人的事情。
容静秋这边久候薄景然的提亲而不至,到如今,还没感觉到不对劲就是反应迟钝了。
就连容金氏也觉得奇怪,私下里还问丈夫容澄,这薄景然不会是反悔了吧?
容澄让她别瞎想,这婚事总要告诉家里长辈的,哪有小辈私下做主的道理?江南离京城那么远的距离,这一来一回总需要时间,所以急不来。
容金氏这么一想也有道理,这才放下心来。
可容静秋却不如父母这么乐观,毕竟她自己知道这婚事是怎么一回事,薄景然早就写信告知家中,所以薄家的代表一定已经到了。
有薄家长辈在,她不可能再私下里与薄景然见面,不然对她的印象肯定不好,更何况如今婚事存变,但是不闻不问也不行,于是,她还是写信去问了问薄景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薄景然收到信后,本来想等事情都解决了之后再与她说的,可现在找不到人家插手的根源,就没有办法说服祖父改变意见。
想着他与她终究是要做夫妻的,那就必须得坦诚,于是也没有隐瞒事情起了变化,至于江南学政桂大人也只是随笔提了提。
当然重点是他一定会解决这阻碍,让她不用担心云云。
容静秋收到了回信,立即打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不就是想嫁得远一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狗屁江南学政桂大人到底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坏人姻缘要倒十辈子霉,说的就是他。
“姑娘先消消气,为这个气坏身子不值。”林安氏把新沏的茶水端给容静秋。
容静秋放下信,接过茶水茗了一口,这气才顺了一些。
林安氏也叹了一口气,自家姑娘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那位薄公子,如今倒好,又被人从中破坏。
“江南学政桂大人,我怎么觉得他这姓氏很熟啊。”容静秋咂摸着这桂大人的姓氏,然后眯了眯眼,“京城永宁侯府是不是姓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