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傅氏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容静季说的却没错,自己也不好拒绝不让她去,遂道,“难得季丫头有此孝心,那就一块儿去吧。kanshushen”
容静秋没有说话,接过容静季奉上的茶水时,朝她看了一眼,容静季的脸上依旧笑容晏晏,她没能看出什么不妥来。
容金氏没有多想,反正府里一年都要做好几场法事,这些支出都是不变的,如今婆母要带孙女去祈福,她岂有拦着的道理?
“儿媳妇这就去安排车马等事项,不过把其他的丫头撇开也不好,不如都一块儿带去让她们也好散散心。”
容傅氏听得额头直跳,心里暗忖这容金氏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不妥来?
可看了看,容金氏的反应一如往常,她没能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一向话少表情也少的容静季今儿话特别多,“母亲这提议正正好,我们姐妹们一年难得聚上一聚,如今大家都去路上也热闹些,祖母您说可好?”
容金氏对这庶女心下不喜,对她的话也不怎么搭理。
容傅氏哪有说不好的道理?
只是她的头更疼了,瞥了眼容静季,这丫头是怎么一回事?素日里也不见她这么多话,今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容静秋微垂眸,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事出反常必有妖,容静季应该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不然不会拼命拉着一群姐妹出行,这不符合她一贯的性子。
一旁坐着容李氏道,“那敢情好,我家思丫头也是个闲不住的,就让她也去给她祖父祈福好了,正好与姐妹们也亲近些。”
这下子容江氏也不好推脱说她女儿不去了,丈夫毕竟是庶子,本就是老夫人容傅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也忙表示自家的夏丫头也可以去。
这样一来,府里的姑娘几乎都一块儿出行去庵堂祈福。
出行的事宜敲定后,容傅氏说乏了,一群人这才急忙告退。
容静秋跟在容金氏的身后离开,离开前特意再看了一眼容静季,可是容静季却是什么暗示都没有,莫不是她疑心重猜错了?这次出行只是单纯的祈福?
容静季在这一群人都离开后,神色变得又如往常那般淡漠,仿佛那个高兴姐妹出行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傅姨娘气急败坏地找到女儿,怒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祖母无须你去祈福,你硬插一脚……”
容静季抬头看了眼亲娘,直接打断她的话,“这话我该问姨娘才对,姨娘到底想干什么?再说我也是祖父的孙女,我去祈福又有何不对?姨娘这样子真是让我想不起疑心都难。”
傅姨娘避开这个女儿凌厉的眼神,“你瞎想些什么,我能干什么?如今你祖母都拘着我,我还能做什么?”越说越气愤,“你爹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一点也不想着我们母子仨……”
容静季对于她抱怨的话半点也不入耳,很想说父亲冷落的只有她,弟弟容鹭在正房过得好好的,嫡母并没有迁怒于弟弟,起食饮居都比往日姨娘安排得更周到更精细,如果这都不叫好,那什么才叫好?
“姨娘若是再不悔改,再想算计什么,我想爹掐死你的心都会有的。”她冷冷地嘲讽道,“爹膝下子女不多,算上我与弟弟这俩庶出的,统共才五个,姨娘你若让哪个折了,小心我爹真的会杀了你。”
她从不怀疑父亲爱子女的心,自家亲娘是在挑战亲爹的底线。
傅姨娘被女儿这番话震得连连倒退,她撇开头不敢跟女儿直视,只是嘴上依旧强硬道,“越来越会说胡话,在你祖母的眼皮子底下,我还能干什么?”
说完,也顾不上找女儿的不痛快,她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开了。
容静季看着亲娘那似仓皇而逃的身影,心里感到一阵失落,这就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半点也不会为子女筹谋,只会一再地拖后腿,她是真的感觉很累。
有些疲惫地靠在柱子上,亲娘这次计划些什么,她半点风也收不到,就是这样她才不安,所以看到祖母要拉容静秋去祈福,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也要跟去,她就不信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亲娘还如何向嫡长姐下手?除非她连自己也要加害,如果真这样……
那她就把命还给她,算是全了这一段她并不想要的母女情份,不过在此前提下,她并不想容静秋受到伤害,不想嫡母记恨到弟弟身上。
傅姨娘并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只觉得恼羞成怒,这个女儿真是她人生的绊脚石,搬不开又砸不掉,实在是闹心得很。
容静秋回到东跨院,就把林兰儿找来,问她可有观察到宁安堂那边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林兰儿道,“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前些日子傅家的大舅老夫人来过,不过她一个月都会来几趟,这也就不稀奇了,奴婢也就没跟姑娘说。”
容静秋沉吟片刻,容傅氏的那几个娘家嫂子过来无非是要钱,确实不是新鲜事,不过她还是道,“你去再打探一下,看看她因何事来要钱,这个打听得详细点。”
林兰儿点了点头,掀帘子就出去了。
容静秋吩咐梅儿开始收拾行李,祈福一般也要个三五天时间,东西都要带齐全了,省得到时候要用找不到,并且点了红裳和绿袖随行。
梅儿应声去收拾东西,竹儿和菊儿本以为这次出行会让她们去侍候,哪想到还是红裳和绿袖得了脸,两人不免有些失望,这段时间她们都被晾在一边,只能看红裳和绿袖得意,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可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两人只能默默地去帮梅儿收拾东西,好歹发挥一下功用,要不然姑娘日后会更记不得她们。
正在这时,张小花在外面求见。
容静秋都快忘了这号人物,毕竟当初把她从庄子带来是为了装病用的,可自打宣布病好了之后,事情一忙,她就彻底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于是赶紧让她进来
张小花不复初次见面时那样面黄肌瘦气色不好,整个人现在不说长胖了多少,但那白里透红的肤色实实在在地显示着她的健康,看来这病根是彻底去除了。
也是,徐太医这人是不靠谱,但那医术总还是靠谱的。
看到张小花给她行大礼,她忙让人扶她起来,“不用如此,得见你病体痊愈,我也感到高兴。”
张小花小心斜坐在雕花圆凳上,满脸感激道,“这也是多得姑娘,要不是姑娘,奴婢这条小命也就没了,姑娘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说到这里,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容静秋也没有完全居功,在她看来,当时她与张小花是各取所需,所以真的无须张小花如此感激她。
她有意岔开了话题,问她既然病好了,那日后有何打算?
张小花这才说她想留在侯府里,并不想回到庄子去。
其实这是个很好做的选择题,留在这里跟着容静秋,日后前程差不了,若是回到庄子去,那就是天天下田的命,也只能婚嫁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
她在东跨院养病的期间,很仔细地观察过侯府下人的生活,那真不是庄子的生活可比的,所以心里早早就存了留下来的想法,为此她私下里还偷偷学认字,毕竟看到其他人都认字,她自是羡慕得很。
屋子里其他的大丫鬟闻言都看向了张小花,眼神复杂,心思各异。
容静秋不会鄙夷她居于现实的考量做出的决定,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私心?她自问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你想留下来,那便留下来,先当个二等丫鬟吧,你好生学学府里的规矩,若是做得好,随时有晋升的机会,竹儿,你带她去安排一下。”
听到容静秋点名,竹儿高兴地站出来,忙引张小花下去。
张小花这才赶紧起身行礼退下,能当个二等丫鬟,她也心满意足了,人啊不能太贪心。
屋里的其他大丫鬟看到张小花眼里的喜悦,对她的防备这才少了许多,毕竟僧多粥少,没人希望再来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而且张小花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像红裳和绿袖,人家是练家子,关键时刻是能保护自家姑娘的性命。
所以哪怕红裳和绿袖最近出头的机会多多,其他人也不敢心生怨恨嫉妒,毕竟武力方面比不了就是比不了。
一切收拾妥当,翌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就从定远侯府的大门出去了。
容静秋特意与容静季同坐一辆马车,车里还有三房嫡女,平素没什么存在感的二姑娘容静夏。
至于容静冬这个与容静秋并不对付的妹妹,直接就与容静思、容静苹坐一辆马车。
大房的小闺女容静安直接被人遗忘了,她大嫂容风氏时常都想不起她,更何况旁人?
容静夏话不多,坐下来之后就开始掏出本书边看边打发时间,不过别看人家不说话,耳朵却是竖起来的,一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容静秋跟她相处不多,只知道她的婚事就在明年,上辈子成亲后各有各的家庭,那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后面她临死前那一两年几乎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不过她还是知道她性子的,如果她拉着容静季说话,那容静夏必定会以为自己在排挤瞧不起她,庶出的三房在府里的存在很尴尬,因而养出了容静夏自卑又自大的心理,跟她相处需要极小心地维护她的自尊心。
“马车晃动,看书对眼睛不好,二姐姐不若与我们聊聊天,时间也能溜得快些。”容静秋邀请道。
容静夏笑了笑,“我习惯了。”
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好在容静秋知道她的性子,也并不计较。
容静季只是看了眼这堂姐,时常都没怎么接触过,所以容静夏如此冷淡她也不会上心。
容静秋看了眼俩人,感觉有些无趣,好在她也不是非要聊天不可,转头看到容静季开始做绣活打发时间,她只是笑了笑,靠在一旁的软枕上开始闭目养神。
容静夏看书很容易犯困,没多时,她就歪躺在一边睡过去了,手里还拿着本书。
容静秋把她手中的书拿开放到一边,再帮她调整一下睡姿,省得她醒来后会落枕脖子疼,但是无论她如何摆动,容静夏都没有醒来。
确定她是真睡过去了,她这才靠近容静季,“六妹妹,我们聊一下,如何?”她一把按住容静季手中的绣件,朝她笑了笑。
容静季也不是非绣不可,只是有容静夏这个小心眼的堂姐在,她不好多说话,省得让她误会她要拉拢三姐姐排挤她。
“三姐姐要说什么?”她把绣件搁到一边,歪了歪头道,“妹妹洗耳恭听便是。”
容静秋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于是直接道,“六妹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要一同去祈福?”
容静季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有发现什么,不过,”顿了顿,想到养在嫡母膝下的弟弟,她又道,“你得小心些,我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但我不会离开你左右,只要我俩捆绑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收敛一些。”
她在赌,赌亲娘对她还有一点感情。
容静秋明白了,又是傅姨娘在搞事,不由得想到林兰儿昨日打探来的消息,傅家大房好个不争气的孙子傅宗又输了不少钱,如今人家赌坊又来要账,容傅氏给了点钱把人给打发走了。
本来这不是新鲜事,她听过后也顶多认为容傅氏心灰意冷不打算管她娘家的那摊烂事,毕竟哪家有这么多钱老是填那无底洞,在她看来,傅宗这烂堵鬼最好被人乱刀砍死,这样对谁都好。
可现在看来,事情明显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眼神幽幽地看着容静季,在她耳边耳语一句,“是不是傅家把主意打到我们容家姑娘的头上,不,是打在我的头上?”
容静季抿了抿唇,她是真不知道详情,于是道,“我不知道,三姐姐,我没有骗你,姨娘她……防我防得厉害,是不会再露出珠丝马迹让我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