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静秋脸上完美的笑容险些绷不住,心里已经开始大骂这出来搅局的人,真是哪哪都有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钟公子。jiujiuzuowen”她掩去眼底的不悦,笑着与钟义打招呼,然后薄景然道,“这位是远威镖局的少当家,我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薄景然这才正眼看向钟义,毕竟这次上京的一路上远威镖局的镖师出力不少,给他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遂起身朝钟义拱拱手,“原来是少当家,久仰。”
钟义却是不大认得薄景然,也是从回来的镖师的嘴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初时他是不在意的,后来发现容静秋单独约了他,他这才对这人重视起来,江南才子兼大富商,看模样是标准的小白脸长相,一身书卷气看着不呆,果然是能赚到大钱的奸商。
他对这薄三公子称不上有好感,但也没有坏印象,遂也拱手回了一礼,“薄三公子,久仰,在下的镖局这次出江南任务的镖师对公子是大加赞赏,本想给公子下拜帖,哪知道偶然见到容三姑娘,居然意外与公子相见,实属缘份。”
薄景然也在暗暗打量对方,同样长相俊美,但钟义是练家子,身上的腱子肉颇为发达,整个人都有北方汉子的雄健之美,不过看那精明的眼睛,显然不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再看他突然出现的时机,似乎对容三姑娘有些想法。
他不动声色与对方交谈了几句,钟义的目光都暗暗地看向容静秋,他顿时心知此人应该是故意而来的,遂他也没有做主要留客,仅仅是寒暄了两句。
容静秋自然也不想留下钟义,这种暂时搞不清意图的人她并不想招惹,更不想自己的婚事凭添变数,所以她也不会主动请钟义留下。
无奈钟义这人的脸皮特别厚,竟是不请自留,而且理由也找好了,“正好想与容三姑娘商量一下西北行的走镖任务,这下子倒是不用再另下拜帖了,况且还有薄公子代为参考。”
容静秋不意外他用这个话题做为留下的开场白,于是道,“走镖的安排我一向是交给林大哥负责的,我还真的不知道这具体安排都有哪些?”
她此时一脸发懵的样子不像假装,而且转头目光看向林可达,似有询问之意。
林可达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钟义,心里也是不喜的,毕竟没有正式下拜帖就跑来是很不礼貌的做法,更何况这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似乎在显示与容静秋十分相熟,这就更可恶了。
不管容静秋是不是心仪薄景然,但也轮不到一杆子都打不着的人来搅浑水,于是,他笑着站出来,“少当家,在下是林可达,与你有过几面之缘,可能少当家贵人多忘事,把在下都给忘了,不然这等事情找我们姑娘也没用,她说过她不能走这商路,所以不了解路上的危险,因而一切都交给在下全权处理。”
“正是,林大哥是我的奶兄,那是极亲近的关系,他办事最为稳妥,我也是极为放心的。”容静秋笑道,并且把自己与林可达的关系给说明白了,这种关系在当下的大户人家之中还是十分紧密的,很多不方便办的事情交给在外面行走的奶兄弟去办,主子也能放心。
钟义的笑容窒了窒,他是没想到容静秋直接把林可达给推了出来,并且这人是他最早接触的,那时候想让他引荐东家见一面,却被他给婉拒了,从那时起他对这林可达就颇有意见。
不过到底这人是容静秋的左膀右臂,看样子还在那位柳管事之上,于是他也很客气地与林可达道,“那可是误会,我以为容三姑娘会亲自处理,早知道林管事回京了,我一早就该与你联络才是,失敬失敬。”
生意场上哪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一切都是从利益出发,于是林可达也笑道,“少当家言重了,要不这样,今儿在下做东,请少当家到隔壁一桌去详谈,如何?”
这是要支开他了,钟义不动声色地转动了一下手上戴着的铁环,看来容静秋与这江南来的薄公子之间有猫腻,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不过如果拒绝掉林可达的提议,那就证明自己心中有鬼,容静秋这人别看表面温婉,实则戒备之心很重,想要获得她的信任不容易,他还是不能搞砸了。
于是从善如流地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再转头朝薄景然还有容静秋拱拱手,“本想着与两位把酒言欢的,不过这走镖的安排马虎不得,那在下先与林管事隔壁桌子去详谈,失陪了。”
薄景然抬了抬手,“钟公子客气了,你请自便。”
容静秋起身回礼,脸上有几分歉然,“钟公子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林大哥可以代我全权做主,不过安排的镖师一定要是最好的,林大哥是我的奶兄,我可不希望有意外发生让我奶娘伤心。”
林安氏听到容静秋说到她,忙开口,“姑娘心善,老奴感之不尽。”
容静秋摆了摆手,表示林安氏不用放在心上。
林可达这才把钟义给请走了,正好隔壁的桌子被人给占了,钟义的脸色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沉了沉,不过当下不好发作,遂只能与林可达到了另外一边比较远的厢房。
容静秋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一副才想起对面还有个薄景然一般,于是不好意思地道,“小女子似乎又出丑了,让薄公子见笑了。”
“容姑娘客气了,”薄景然亲自给她斟了碗茶,看到容静秋致谢,这才又道,“容姑娘似乎对那位钟公子有些……”
容静秋朝外看了看,然后倾了倾身一副要与薄景然说悄悄话的样子,“实不相瞒,我几次出行都遇上了这位钟少当家,心里难免有此猜疑,但又寻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个清楚,怕是我多想了,到时候冤枉了好人怎么办?”她一副懊恼的样子,看着颇为惹人恼。
薄景然靠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气息,耳朵不由得微微一红,遂轻咳几声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但一想到她很有可能会被人盯上了,他又正色道,“容姑娘多心是应该的,年轻姑娘家可不能轻率信人言,不然很有可能上当受骗,最终害了自己也害了家族名声。”
容静秋没想到他会这么严肃正经地说这样的话,随后想到他那几任对外宣称死掉的未婚妻,估计都是内有隐情的,很有可能扔下父母家族都跟人私奔了,所以这番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她也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同样正色道,“薄公子所言,小女子记住了,女子想要安生立命,家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小女子还不至于会昏了头脑听信他人言。”
薄景然对于容静秋的回答颇为满意,心里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一个台阶,可能看地太多不自爱的女孩,他更欣赏这种看起来似乎循规蹈矩但又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的女孩。
一顿饭的功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容静秋对薄景然的谈吐见识,颇为满意,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应该不会没趣,遂脸上的笑容不但真诚而且灿烂了许多。
离开之时,在酒楼转角的位置,她不期然地与对面走来的人撞上,对方下意识地扶住她,她一时站不稳也下意识地拉住对方,头话之际,就听到头顶传来赵裕那王八蛋的声音。
“怎么走路都不会走了?”
她的心神一跳,直接松开对方往后退了两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赵裕戏谑的表情,但眼底却是一片寒霜,她面上有些窘,感觉怎么好像是她红杏出墙一般,呸呸呸,这辈子她可不是赵裕的妻,她爱咋的就咋的。
“九殿下。”她屈膝行了一礼,“小女子刚才失礼了。”
“无妨。”赵裕轻抬手道,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刚才想要出手扶住容静秋的男子。
薄景然也在打量着这出手扶住容静秋的男子,长相实在是俊美,可是在听到容静秋称呼他为九殿下,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跟着微垂头行了一礼。
“这位是?”赵裕踱到薄景然的面前,眸子有些不善地眯了眯。
容静秋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她不知道赵裕想做什么,这人的心思她从来没有弄清楚过,但是此刻她是担心他对薄景然不利的,于是忙上前刚想说话解围。
薄景然却是已经抬头不卑不亢地道,“草民乃江南人士薄景然。”
短短一句话已经是自曝家门。
赵裕身为皇子,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人的来历,毕竟薄家老太爷大儒的名声在大安朝那是相当出名,想当年圣人还想请薄老先生北上给皇子讲课,奈何薄老先生以年纪大不远游给拒绝了,圣人也没有怪罪,只是很可惜没能请到这位大儒来授课。
“原来是江南薄家的公子,父皇时常都感叹,说我们这些个皇子没有听过薄老先生的课是生平撼事,如今看薄公子的青松之姿,仿佛也能看到薄老先生的风采,他日一定要去听听薄老先生的课程,这才算生平无撼事。”
薄景然忙做了个揖,“殿下谬赞了,草民之学问与为人离祖父尚远,未得其形十分之一,实乃汗颜,当不得殿下之赞。”
“后生可畏,薄公子无须自谦。”赵裕非常亲民地拍了一下薄景然的肩膀。
容静秋的神情一直绷得很紧,她不想与赵裕对上,但更不想赵裕为难薄景然,不过现在看到薄景然应对得游刃有余,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哪知赵裕突然转头看向她,身子微弯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本皇子不会为难他。”
容静秋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屈膝福了福,“殿下说笑了。”
“本皇子从不说笑。”赵裕一本正经地道。
等看够了眼前这小骗子的脸色变了又变之后,他这才笑着转身离开,冯得保赶紧跟上去,离开前还刻意看了眼容静秋。
容静秋对冯得保那一眼无动于衷,退开到一边,让跟着赵裕的其他几个权贵公子离开。
当然这些人也下意识地打量她,但她早已把帷帽给戴好了,他们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她是容家的姑娘,但容家的姑娘多了去,谁有那个闲功夫去探查?
京城的男女大防并不太严格,更何况现在又是光在化日之下,没有人会到酒楼这地界偷情,于是他们也没有多想,只以为那长相俊朗的薄公子是容静秋的什么亲戚,或者是她哥的朋友也未定,毕竟容二离京已经有半年光景了。
“容姑娘,你没事吧?”等这群闲人走了,薄景然一脸关心地问道。
容静秋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重新展开笑颜,“薄公子无须担心,小女子一切安好。”顿了顿,“只是,那九殿下可有为难你?其实小女子与他并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她不想薄景然误会她与赵裕的关系,于是把自己不久前不小心卷入了何道婆那一案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当时也多得九殿下,不然小女子的命就危矣。”说完,她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窘然。
薄景然突然“噗哧”一笑,“容姑娘无需紧张与尴尬,在下并没有多想。”
其实像她这般美丽又聪慧的女子会有人爱慕也是正常事,不过那位是皇子,婚事从来不能自主,容静秋这般美好的女子若是陷入进去,只怕会万劫不复,这就是他乐见的场面了。
两人在酒楼门前告别,容静秋直接道,“薄公子,京城有几次景观不错,若你感兴趣,小女子倒是可以当个向导。”
她乘机追击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机会,毕竟不知道薄景然会在京城待多久,所以她要速战速决,早早把自己给嫁了,她就能安心了。
薄景然有些微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姑娘在帷帽下的面容有些娇羞和忐忑,看来说这番话她应该是鼓起了不少勇气,于是欣然应允,“那就有劳容姑娘了。”
容静秋其实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虽然老祖宗说过,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但这层纱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厚,要戳破也不是不容易的,毕竟两辈子,她都没有追过人,哪里懂这些?
这都是临急抱佛脚偷看了好几本才子佳人的小说才总结出来的套路,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未来的幸福生活就指望这一举动了。
现在听到他含笑应允,她脸上的笑容才不至于尴尬与窘然,当场就与他约定了时间。
薄景然没有反对意见。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由林安氏扶上马车,刚坐稳,就把车窗帘子拉开,朝薄景然挥了挥手。
薄景然目送容静秋上了容家的马车,看到马车驶远了,那美丽的少女还探出车窗朝他挥手告别,此情此景此人甚是美丽,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扬了起来,突然觉得北方的夏日也不是那般令人讨厌了。
他住的客栈离这酒楼不远,此时天色正好,他慢慢地踱回去。
后面跟着的安平悄声道,“公子,我怎么觉得那容姑娘似乎对您有意思呢?”
薄景然的步子停了下来,其实不用安平说,他也能感觉到容静秋看他的眼神颇为火热,这个少女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就差直白地告诉他,她对他有好感了。
不过,他还是伸手敲了安平一记,“你在瞎想什么?人家姑娘家脸皮薄,这番话若是让人听见产生误会怎么办?”
没有几个女子能忍受得了流言蜚语,所以他当初才会在那几个未婚妻跑掉后,把后果一力承担下来,这样也算是结两家之好,只是他至今也没明白,那些个未婚妻为何都看不上他?
他真的有这么差吗?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自我感觉甚好,只能说那几个未婚妻没有眼光,她们那些个私奔对象,他提都不愿意提,少女一但蠢起来,就连走街串巷的都能把她给骗去。
安平看到自家公子似乎挺高兴的,心下遂有几分了然,公子对那位容姑娘也是有好感的。
容姑娘家世相貌都是上上之选,这可比公子之前定下亲事的那些个女子要好得多,家里的老太爷若是知道,肯定也会赞成的。
他得想想自己是不是要提前知会一下老太爷,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顿时,连他也苦恼起来,怕公子觉得他多管闲事。
另一边厢的马车里,容静秋已经摘下帷帽歪坐在靠枕上,一旁的林安氏却是道,“姑娘的形迹太露了,会不会太急切了?”
她怕自家姑娘的主动会把人给吓跑了,以为自家姑娘是个孟浪的女子,那事情很有可能会办砸了。
容静秋微微闭目养神道,“奶娘,前怕虎后怕狼,那什么事都干不成?这种事就只能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林安氏被这话唬得神情一震,“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担心那个什么钟少当家?就那身份是不够格到侯府上门提亲的,姑娘放心好了……”突然想到了那只见一面就让她记住长相的九皇子,遂骇然道,“莫非是那九殿下?”
刚她也看到了,那九皇子待自家姑娘似乎有些不同,但看着也不像是对自家姑娘情根深种的样子,可那态度确实有几分不对劲,顿时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家那就是一个坑,看看突然薨了的容静春,虽然这人心机不正死有余辜,但当初应该也是个好姑娘,几年宫廷生活就把一个美好的女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人,她对皇家顿生恐惧。
“姑娘的婚事是该早点安排了,若是大姑娘当初嫁到京中任何一家也比嫁到皇家强,至少现在还能好好地活下去。”
容静秋这才知道自家奶娘被吓到了,不然好端端地提起容静春做甚?遂伸手握住奶娘有些打颤的手,“奶娘,莫怕,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林安氏念了声佛号,心里想着回去要给佛祖上一上香,求神保佑自家姑娘婚事顺遂。
当然她还要找容金氏继续敲边鼓。
坐在一旁的梅儿经过今天容静秋的表现,瞬间就明白容静秋那天说看上的人就是那薄公子。
这位薄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似乎对功名没有兴趣,她也没想明白自家姑娘到底看上薄公子哪一点?只是有些惋惜,姑娘可以嫁得更好,却被那个流言所害,所以才想着往远处嫁。
容叶氏那事估计各家当家主母都收到风了,自然不会再考虑自家姑娘,会考虑的都是续弦那一类的。
如果让她选,她也宁肯选一个年龄相当的男子也不要去给人当续弦,一想到给人当后母那是光想想都要打冷颤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清楚明白眼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也在心里想着如何推动此事成真。
为了容静秋的婚事,她身边的人都行动了起来。
容金氏最近心情不错,毕竟家里外面的事情都不少,容澄最近都宿在正房,不管如何,她的颜面也好看了许多
心情一好,很多事都好说通,容静秋说外出,她也痛快放行,想着女儿出门散散心也好,还怕她不够银子使,私下里又塞给她一百两银子,还说花完了再管她要。
搞得容静秋都不好意思了,这银子拿得有些烫手,毕竟她现在做的事情都是瞒着她进行的。
再说这银子应该是亲娘的嫁妆银子,不久前还给她花了不少,后来又给容静冬花了不少,这能有多少银子可使?
容金氏却是挥帕子一边赶她出门一边道,“为娘的银子都是给你们兄妹几个花的,这钱为娘花得乐意。”
惟有傅姨娘却是天天心情都极坏,暗地里不知道砸碎了多少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