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金氏的脸色越发难看,哪怕再疼这个小女儿,可听听这嘴里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啪”的一声,她的手大力地拍在桌子上。jiujiuzuowen
正说得起劲的容静顿时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是母亲在拍桌子,拍了拍胸脯,抱怨道,“娘,你做甚这般吓人?好端端地拍桌子,你都要把我吓死了……”
容金氏朝小女儿厉声道,“谁教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这还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比街上的市井妇人还不如,更何况你说的还是你嫡亲姐姐,她嫁得不好,你就开心了?你脸上就有光了?”
容静冬很少会被亲娘如此对待,顿时梗着脖子狡辩道,“娘,我又没有说错,就她那样的条件有人要,就该偷笑了……”
“哦,在四妹妹的眼中,是个男人都可以嫁?”容静秋突然反问了一句。
“当然。”容静冬怒瞪她道。
容静秋遂掀起车窗帘子,“那我向外喊一声,说是容府四姑娘谁都愿意嫁,哪怕他是贩夫走卒,还是鳏夫老翁,一概不拒,快来人啊——”
最后扬高声音还没有喊两句,容静冬就坐不住地跳起来跃过去,一把按住容静秋的嘴巴,急色道,“容静秋,你怎么就这么恶毒?你再敢喊喊试试……”
容静秋不客气地一把甩开她的手,嘲讽地笑道,“不是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是个男人都嫁得吗?我帮你喊一嗓子也没错啊,你拦我做甚?”
“我说的是你,是你……”容静冬怒道,“说的又不是我,我将来的姻缘那可是有大造化的,不是你这样的人可比的……”
容静秋挑眉道,“我们虽说是姐妹,但是我为长,你为小,你算哪根葱能做我的主?祖母爹娘还健在,几时轮到你当家作主了?也不知道个羞字怎么写,传出去别人只会笑话你不懂礼数,不懂长幼尊卑,就这样,你还想有什么大造化的姻缘,谁给你的自信?”
容静冬被容静秋数落了一通,脸色气得通红,手颤抖地指着容静秋,“你……”
容静秋不客气地一把打掉她没礼貌的手,“谁教你用这样的姿势指人的?容静冬,就你这样的,走出去也只是丢了定远侯府的脸面。”她转头看向气得浑身发斗的容金氏,“娘,以往我与四妹妹有争执,您都是明面上各打五十大板,今儿您也看到了,四妹妹顽劣不堪,见到个男人就想着些不着边的事情,甚至口无遮拦,您当真不管教管教吗?”
“容静秋,你自己又有什么好的?你刚才还想让我丢尽脸面呢,娘,您该罚她才是,她……”
“你给我住嘴。”容金氏怒道。
容静冬看到亲娘真的生气了,当即闭上嘴巴,气呼呼地扭开身子到一边。
“秋丫头,你妹妹的无状,为娘自会管教……”
“娘,如果您的管教真有用,她就不会这般口无遮拦,如果今日她冲撞的是我们容家得罪不起的人,那您还觉得无所谓吗?”
“我……”容金氏一时语塞。
“容静秋,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娘,我若是到处惹事,现在早就出事了,这都是她编排我的词。”
“娘,您看到了,四妹妹她根本就不知道悔改,我建议您给她找个厉害的嬷嬷管教一下,显然四妹妹身边的奶娘没教过她一句好,这等人直接给笔银子她养老打发出去,您的管教或许会出成果……”
“容静秋,我跟你没完。”容静冬顿时惊慌了,她打小就是奶娘带大的,如果把奶娘给赶走了,她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日子。
容静秋好整以暇地转头看向容静冬,双眼凌厉满含精光,警告的意味十足,如果真的惹恼了她,她会把她的左膀右臂给砍下来,而且她这话也没错,容静冬为什么会如此针对她?
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容静冬的奶娘在她面前嚼舌根,说什么你姐姐回来了就没你站的地方啦之类的话,总之都是些危言耸听的话,尚没有分辩能力的容静冬对于亲近之人说的话岂有不信的?时间一长,不就变成今天的样子了吗?
容金氏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单单以为这是俩年轻姑娘的不和,为此到现在还头痛,可现在大女儿的话却让她有了另外的想法,或者小女儿还真是被有心人给带歪教坏了。
此时她没有做声,不地面上表情来看已经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容静冬一看就慌了神,她赶紧坐到容金氏的身边,不停地给自己的奶娘辩解,可容金氏只是拍拍她的手没有言话,不说话更可怕,容静冬这回是真的急出泪花来。
容静秋径自喝茶吃点心,对于容静冬的辩解之词充耳不闻。
马车回到了定远侯府,容金氏轻抚容静秋的后背,“你先回去好好歇一歇,如果有不适就让人把府医给请去,回头为娘再去看你。”
容静秋点了点头,在容金氏看不到的地方,朝容静冬挑衅的一笑,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容静冬,好好喝我送你这一壶。
容静冬气得七窍生烟,却是无可奈何。
她带着菊儿回去东跨院,那边的容金氏去是带着容静冬直接就去了西跨院。
容静秋回去后,换了衣裳,刚要吃晚膳的时候,就看到林兰儿急匆匆地进来,“姑娘,那边四姑娘的奶娘余嬷嬷被夫人给打板子了,还有侍候四姑娘的如云、流云等大丫鬟都挨了嘴巴……”
林安氏瞪了眼女儿,这性子怎么就是不改,真是愁死人了。
容静秋伸手按住自家奶娘,“哦,余嬷嬷就只是挨了板子?”
“不会真是姑娘说的那样吧?余嬷嬷教唆四姑娘使坏。”竹儿早就听了菊儿转述回程途中发生的事情,所以对于余嬷嬷挨板子是半点也不意外。
“这有什么稀奇的,哪有人天生学坏的,肯定都是有人教的。”林安氏接触过余嬷嬷,别看余嬷嬷笑着跟她说话,但转过身就又说她的坏话,总之她没对余嬷嬷留下好的印象。
林兰儿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继续道,“哪能这么便宜了余嬷嬷?夫人一审,四姑娘房里的人开始不肯说,后来挨不住板子,就把余嬷嬷做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不但唆使四姑娘跟我们姑娘做对,还私自把四姑娘的月例银子拿出去放利钱,非但如此,四姑娘有些不常戴的饰品也被她偷偷拿出去变卖换钱……”
这些话简直是惊呆了众人,这余嬷嬷跟容叶氏有得一比,都是窝里的蛀虫。
林兰儿看大家听得仔细,忙又道,“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夫人当然容她不得,不过四姑娘却是一力维护余嬷嬷,说是这些事都是她吩咐余嬷嬷干的,还有夫人若是撵了余嬷嬷,那她就不吃饭……”
容静秋挑了挑眉,居然用绝食这招啊,容金氏还真的未必能顶得住,毕竟容静冬是她心爱的小女儿嘛。
林安氏却是关注度走偏了,“那些坏事真是四姑娘指使的?她才多大?就懂得放利钱了?”
“这倒也不出奇,容静冬喜好奢华,缺银子使了听说这样能赚来银子,就一股脑儿地让她的奶娘余嬷嬷去操作,可见容静冬身边没几个为她着想的人。”容静秋冷声道。
所以余嬷嬷还真未必是自作主张,但这不关她的事情,她只是想给容静冬一点教训,让她的嘴巴干净一点。
林安氏和几个大丫鬟都不由得咋舌了,进了侯府,才知道这样的府邸有多富贵,完全不是庄子那边可比的,但这样的富贵中还有人欲壑难填,真是怪哉。
梅儿摇头叹道,“生在这样的人家,还不知足……”
“只能叹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林安氏感叹了一句。
容静冬闹绝食,容金氏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当即顾不上找大女儿说话,只能遣了花嬷嬷过来说上两句。
“夫人说,姑娘可别信了外面之人说的话,那个什么钟公子,千万不能受他的迷惑,姑娘的婚事,自有夫人操心,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地就将姑娘给嫁出去……”
容静秋笑道,“嬷嬷回去给我娘传话,就是请她放心,我的眼皮子不浅,谁好谁歹也是心中有数的。”
花嬷嬷自然也是听说了钟义母子的事情,“姑娘别怪老奴多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搞不好那坑就是他挖的,不然哪这么凑巧就出来帮忙了呢?这些人一门心思地就想着骗年轻姑娘,所以这长得好的男人不可信,得知根知底才行,嘴上的花花功夫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容静秋深以为然,花嬷嬷的话一听就是经验谈,她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于是又说好一番话让她带给容金氏。
花嬷嬷得了容静秋的保证,这才急忙回去给容金氏回话。
容静秋让人把钟义的请帖翻出来,拿在手上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赴宴,本来还想着去会一会钟义的父亲那位老当家的,毕竟亲眼看一看,才能下定论,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不想让容金氏为她担心。
晚上梳洗时,看到袖袋里面的透雕龙凤纹双坏玉佩,她的眉头皱了皱,这东西怎么看怎么糟心。
“姑娘,这是哪来的?”梅儿一看到,就给掏了出来,对着烛光仔细看了看,“这玉佩好像是男子戴的,姑娘,您……”
她顿时花容失色,忙转身看向自家姑娘,以为是自家姑娘跟人私定终身的定情信物,而且看这信物的图案,这男子来历绝对非凡。
眼睛往外瞄了瞄,林安氏没在外面,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些事若林安氏知道了,肯定又要唠叨半天,到时候姑娘肯定赖她。
容静秋一眼就看穿了梅儿在想什么,于是有几分哭笑不得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这是今日诗会时,九皇子赏下的,说是给我诗作的彩头,这大庭广众的我也不好拒绝,”顿了一会儿,“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你随便找个匣子装起来,找个地方一丢就完事了。”
梅儿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不过既然这玩意来历光明正大,怎能随便扔呢?“回头我给这玉佩打个漂亮的络子,哪天姑娘想拿来当禁步也使得,这玉质那么好,肯定能给姑娘增添光彩……”
“别,你可别,这都是那些个臭男人用过的东西,我怎么能用呢?”容静秋一副嫌弃的语气道,“真戴出去,岂不是可笑?按我说的去办,这玩意儿用不得,若是能还我早就还回去了,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怎么就成了烫手山芋?
梅儿想不明白,不过看姑娘抵制的样子,她最终还是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回头就把这玉佩放在了首饰盒的底层。
容静秋不管,只要不让她看到就行,她一看到准头疼。
这两日容静冬闹绝食闹得全府人都知道,容傅氏出面干预了,指着容金氏骂了半天,说她连女儿都教不好,又说她狠心看着女儿绝食还要撵她身边亲近的人,这哪里像个母亲云云。
“这就是一个糊涂虫。”林兰儿转述打听来的消息时给下了个结论,她知道自家姑娘并不喜欢老夫人。
容静秋把手中小斗子送来的字帖给随意地丢到一边,赵裕送什么东西来她都无动于衷。
“她哪是心疼容静冬,这是在找由头骂我娘呢。”她道。
“姑娘,怎么说?”林兰儿追问。
容静秋洞悉分明地道,“我这祖母哪舍得真正放权?可她的年纪大了,再揽权会落人话柄,而且精力也确实不够,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娘不如叶氏会做人。”
这话一出,不但林兰儿听不明白了,就连梅儿也看了过来,这还能扯上容叶氏?
容静秋没再说下去了,这太拆容傅氏的台了,毕竟哪能直说容金氏没给好处容傅氏呢。
傅家上下都是不中用的,哪里哪里都指望着容傅氏这个老姑奶奶接济,以前容叶氏把这些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容傅氏不操这个心,自然两相得宜。
现在换了容金氏,容金氏的操作就跟她人一样是一板一眼的,她急于做出成绩来,又巴不得跟容叶氏区分开来,哪会私下里藏钱?恨不得那账都是清清白白的,自然就领会不到要给傅家送钱这种弯弯道道。
傅家拿不到钱,自然要来烦容傅氏,不然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容傅氏自然烦不胜烦,又不好跟容金氏明说,毕竟这都已经当了曾祖母还要接济娘家,说出去自然面上无光,加之已解禁的傅姨娘又在一旁挑拨,遂,找着由头自然狠削容金氏一顿。
其实闹来闹去,关键还是一个字,钱。
容静秋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心容金氏的,怕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又在那儿生闷气,遂起身到正房去看她。
容金氏的脸上写着不高兴,看到大女儿来了,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怎么过来了?这两天你妹妹闹得很,为娘都没空去看你……
“娘,我们母女俩哪需说这客套话?”容静秋行礼后坐到她身边。
容金氏觉得大女儿实在是省心得多,不似小女儿净给她找事,遂又想到婆母那一顿骂,心情更为郁闷,“你说得对,你妹妹这样下去真不行,我已经让你大舅母帮忙找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你妹妹真得好好学学规矩,不然以后嫁出去不是结两姓之好,是跟人家结仇。”
容静秋看到容金氏下定决心教导容静冬,遂也不提这个话题,反正宫里的教养嬷嬷都不好惹,她上辈子就挨过这些嬷嬷不少整治,不过那时候是容傅氏这个祖母听信朱嬷嬷的话,找来教她规矩的。
母女俩正在说一些体己话之时,下人来报,说是傅家的舅夫人过府了,正在老夫人的宁安堂。
容金氏皱着眉头挥手让人下去,那可是舅母,不露一面说不过去,于是朝女儿道,“你先回去,为娘去一趟宁安堂。”
容静秋点了下头,没有打算跟过去看热闹,那位傅家舅夫人,也就是她爹容澄的舅妈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会儿来怕是还有得闹。
她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看,内心有些担心。
回去后,她就吩咐林兰儿留心宁安堂那边的动静。
林兰儿最喜欢打探消息,忙溜了出去。
此时的宁安堂里,傅家的舅夫人也就是傅肖氏一边哭一边,“如果是一般的事,我也不登门来麻烦姑奶奶了,可那孽障欠下了上万两的赌债,我们傅家如何还得了?可不还嘛,人家就要砍去了那孽障的手脚,我们当老人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变残疾?姑奶奶,那可是你的大孙侄儿,是我们傅家的根啊……”
傅姨娘也在一旁抹眼泪,可在帕子下的脸却是一片冷漠,傅肖氏是她的大伯母,至于她嘴里的孽障是大房的儿子傅宗,平日里正事没干过一件,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少不了他一份,现在倒好,还迷上了赌,依她看,这样的人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