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两人相谈甚欢,甚至就连容马氏也未过多地阻止这种交谈,容静思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理智上知道与这个人没有可能,但感情上却不受控制,一想到他救自己时的英姿,她的一颗芳心就跳动得厉害。zhongqiuzuowen
“我有些不舒服,要回府了,你们还不走吗?”她出声打断那两人的交谈,在面对钟义的时候,她又颇有礼貌地行了个礼,“恩人见谅,我之前受了些惊吓,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可偏偏又回不去,就只能生受着,这会儿正难受得紧。”
暗搓搓地说容静秋不顾她的身体不适,还非要来琳琅阁买头面,是个不讲姐妹情的人,至于容马氏那就是捎带的。
容静秋淡然一笑,“我这妹妹一向被惯坏了,钟公子确实要见谅,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她朝钟义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钟义回了一礼,看样子并没有受到容静思之前所说的话的影响。
容马氏走到容静思的身边,看到她还杵在原地不动,显然又在使小性子,不过她到底是嫂子,少不得要多包容一点,于是道:“怎么不走了?不是不舒服吗?”
容静思瞪了眼容马氏,谁要她多管闲事?
不过感觉到钟义看过来的目光,她又收敛起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朝钟义羞涩地一笑,转身就沉下脸,示意侍女梅香上来扶她。
容马氏的脸红了红,她就是学不乖,为什么还要自讨没趣?遂悻然地走在最后面。
容静秋的不管不理让容静思心里不是滋味,遂一上马车就朝容静秋发难,“你还是姐姐呢?半点当人姐姐的样子都没有,你算哪门子的姐姐啊?”
容静秋这才朝她看了一眼,“怎么?非要人哄着你才高兴?刚才你又是怎么对嫂子的?我可不惯你这臭毛病。”
容静思被怼得俏脸通红,不是羞的,是被气的,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容静冬这么讨厌这个亲姐姐了,就这一张不饶人的嘴,她也喜欢不起来。
姐姐妹妹几个,属二姐姐容静夏性子最冷,但也不像容静秋这样,句句都要刺人心肺。
生着闷气,她坐到另一边窗口处,结果看到容静秋朝窗外张望着什么,她探头看了看,那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钟义,顿时酸溜溜地道,“盯着一个大男人看,一点矜持都没有,三姐姐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这样子给人看到,外人还不得以为我们容家的姑娘没教养?你可别带累我们……”
容静秋轻拨鬓边的碎发到耳朵后面,上下打量了一下容静思,她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一向不敏感,但这次却能很轻易地看出容静思嫉妒的心思,“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你胡说八道。”容静思赶紧否认。
“哦,那是谁一口一个恩人地叫着?”容静秋直接戳破她的心事,反正梁子都结了,那也没有必要装模作样地表演姐妹情深,“你的心事你自己清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不过我还是给你个忠告,知人口面不知心,别把自己的芳心廉价地许出去。”
容静思气怒道,“这话留给你自己吧。”
容马氏一进车厢就看到两人拌嘴的情形,脸上不由得有些发苦,自己今日做得最错的就是不该让容静思跟着一块来,老好人确实做不得。
马车重新起程,车厢里的气氛直接冷到谷底。
容静秋的心思完全不在容静思这种小姑娘的身上,容静思只是被人惯坏了,总的来说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上辈子她也没做出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不值得她过多去注意,遂她的目光还是放在钟义的身上,这人出现得很微妙,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此时马车已经驶远了,钟义依旧站在原地,远远地还能看到马车上定远侯府的标志,他的脸上再没有面对三女时客套的笑容,甚至不再温和,而是阴沉着脸色看着马车屁股驶出转角处,而手中握着的福字金簪尖尖的一角却是戳破了他的手心,鲜血珠子冒了出来。
“呀,钟公子,你的手在冒血……”那招待他的女学徒忙惊呼一声。
女掌柜殷勤地送走了容家女眷,一回头就听到女学徒的这句话,顿时皱紧眉头,上前与钟义道,“钟公子再等候一些时间,那仙桃头面正调往这边……”
“不用了,把这套福字的给包起来便是。”钟义冷淡地道。
女掌柜看了看,没有再言语,而是立即指使一旁愣着的女学徒把这福字头面给包起来,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不问顾客改变心意是为何,只要能成交,一切都好说。
钟义拿着包好的头面,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看起来孤傲得很。
“掌柜的,这钟公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妥……”女学徒低声道,她还记得钟义把那支染血的金簪扔给自己时冷酷的样子,仿佛那流的不是他的血。
“我们只管开门做生意,客人的事情少管,以后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别什么都往外秃噜,我们做的可都是女客的生意。”女掌柜不待这女学徒把话说完,就直接教训了一句,然后转身继续去忙了。
女学徒讨了个没趣,遂也不再说刚才的话,继续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挥扫着,发泄心里的不满。
容静秋没有听到这段对话,此时的她正一边想心事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马车外面的车水马龙,然后一队人骑着马经过马车时,下意识地定晴一看那中间的人不正是钟渠?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怕钟渠发现她在马车里面,她赶紧把身子往后一缩,手却是极快地将车窗帘子给拉上,今日她一定是跟姓钟的犯冲,怎么哪哪都有姓钟的人。
自从那日一别之后,她没有刻意去打听钟渠的身体是否康复了,想来是死不了的,毕竟她怕钟渠再将她跟容十七联系在一起,毕竟是自己骗了人家,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心虚,这不比她在赵裕面前的理直气壮。
赵裕上辈子连累她身死,所以无论她对赵裕做什么,她都不会心虚理亏的,这辈子她就是来向赵裕讨债的。
可钟渠不同,她与他严格说来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几句口角而已,她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
这也就是她不愿意见钟渠的原因所在,反正她是容家的姑娘,钟渠一个外男是没有资格到容家求见她的。
她这举动有些怪异,容静思和容马氏都朝她看去。
容静思撇了撇嘴,“哟,做了亏心事怕人发现?”
容静秋不搭理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反正就是不会说人话。
“三姑娘怎么了?”容马氏关心地凑过来问道。
“没事,嫂子不用担心,就是见外面马匹来来往往的灰尘大。”容静秋找了个借口,真实原因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容马氏当了真,忙让侍女把车窗关得严实点。
容静秋挨在软垫上,刻意不去看容马氏让人关车窗的举动。
与容家马车擦肩而过的钟渠却是突然勒紧马缰绳,猛地转头看向那远去的马车,只是他还没有看得仔细,就有一队卖艺搬东西的人给挡住了,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紧,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头,怎么了?”
钟渠因为抓捕那“何道婆”立了功,倒是升了官,如今在禁卫军里大小算是个头目,“没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部位,那天幻觉里他真的看到那容家三姑娘变成了容十七,等他清醒过来,他再想去找她问清楚,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容家三姑娘几乎不出府门,一直就在容家后院里,他找不到理由求见,所以这成了他一桩心事。
“刚过去的马车你看清楚是谁家的吗?”他突然问道。
这话把几个属下给问懵了,谁会注意到擦肩而过的马车。
“没看清楚,这种马车满大街都有,就一打眼过去谁能看得清楚明白……”
“我倒是瞧了瞧,好像是女眷出行的马车,看那标志倒像是定远侯府的……”其中一个眼尖的不确定地道,“头,你问这个做甚?”
钟渠闻言,犹如雷霹一般,定远侯府的马车,那就是容家的马车。
这么一想,他猛地勒紧马缰绳,掉转马头朝马车驶去的方向追过去,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哪怕再心急,他也不可能纵马而行,遂穿梭得颇为困难。
“头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
几个属下面面相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钟渠追得满头大汗,不管那马车里面坐的是谁,他都要试一试,兴许能见到容三姑娘,那他的心事就能找到谜底了。
只是在他排除万难勉强追上时,那辆马车却是一个拐弯进到定远侯府所在的巷子里。
他猛地一踢马腹,这里人少,反而方便他纵马而行。
往往希望就在眼前,可他就像是那行走在沙漠的人只能看到绿洲,却永远都到达不了。
容家的马车正好驶进打开的侧门,然后留给他的却是关闭起来的门口。
他怔怔在看着那扇关起来的门,心知就算上去敲门,没有拜帖,门子也不会轻易开门,就算开了门,他也不可能硬闯,真那样做,就是对定远侯府的挑衅了。
为什么总是这般棋差一着?
他狠狠地握紧自己的拳头,容十七,你欠我一个答案,他在心里狂喊着。
钟渠的这些心路历程,容静秋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可能会去回应的,钟渠不是她的良缘,这种家庭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所以她并不想再与之见面。
莫名其妙地多带了个人回来,容马氏和容静秋还是到了四房的地界,准备跟容李氏说说这小玉的事情。
容静思却是满脸的不高兴,带着小玉以及自己的侍女梅香走在前面,压根不搭理后面那两人。
“姑娘,五姑娘这行为太气人了。”菊儿不满地低语一句,“姑娘这是谁辛苦为谁忙?回来连气都还没有喘上一口呢。”
“好了,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说完我就走。”容静秋安抚地看了眼菊儿,对这几个侍女她一向是很宽容的,毕竟她们的心是向着自己的。
容马氏也觉得不得劲,可若是不过来把事情说清楚,真出了什么事,她就要被四房给怪上了,一句小姑娘不懂事,你身为嫂子也不懂吗?就能把她给问得口哑哑。
容李氏早就接到了容马氏和容静秋一块儿过来的消息,让人换了新茶和点心,等见到了人,忙亲热地拉着容静秋坐到自己的身边,“秋丫头难得到我这儿来坐坐,待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我这就派人跟你娘说一声,她一准就会允的。”
不管这三丫头日后能不能许到好婚事,就她是二房的嫡长女这个身份,就值得她另眼相待,做父母的总不会不管自己的子女,更何况二嫂容金氏膝下总共就这么一子二女,哪个都金贵。
“娘,你怎么就只顾着外人?”容静思今日在容静秋这里吃了一肚子气,就更不想陪笑脸。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外人,这可是你三姐姐,你得尊敬些。”容李氏板起脸来训了女儿一句,二房今时不同往日,就更要热情些才对。
容静思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回自己的住处,摆明了就是不吃亲娘这一套。
“这孩子都被我惯怀了,你们多担待点,回头我说说她。”容李氏只好为女儿的无礼打圆场。
容马氏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几句小姑娘这是性子直的恭维话,让容李氏脸上的尴尬去了几分。
容静秋过来四房这里并不是为了拉家长与容李氏搞好关系的,于是她忙阻止了容李氏过度热情的招待,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简单地与容李氏说了一遍。
容李氏脸上客套的笑容慢慢地敛去,随之而来的是凝重与严肃,尤其听到女儿被安国公府的小孙子给调戏了,她顿时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这安国公府的人眼里是不是没有我们定远侯府的存在?”
“这都怪我来不及阻止,要是当时及时点,五姑娘就不会被那登徒子给调戏了。”容马氏忙道,这件事上她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容李氏严厉地看了眼容马氏,显然是怪她行事不周,身为嫂子连小姑子都护不住,要她何用?
只是这是二房的儿媳妇,不是她的儿媳妇,她若出言教训了,二嫂容金氏肯定不满。
容静秋不喜欢容李氏这怪责的眼神,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她心里没数吗?就那性子哪个人能拉得住她?也就容马氏老实责任心重,若是换了个厉害的,早就反唇相讥了,容李氏还能迁怒?那是做梦。
“四婶,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五妹妹带回来的这个人,还是让四叔父赶紧去查一查来历为好,若是真如我们见到的是安国公府那小孙子在使坏,那也就不用太担心了,人是留下或是给笔钱让她远走都使得,怕就是怕……”
她剩下的话却是不说了,可容李氏却是听明白了,若那叫小玉的女子有问题,或者与安国公府的小孙子有什么首尾,那事情就复杂了。
容马氏也在一旁搭口道,“三姑娘说的是,四婶是不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当然也有真正受害的姑娘,那都是可怜人,但更有一些人就是借这样的机会混进府里,不得不防。”
她细心观察过那叫小玉的歌女,外表看着老实巴交的,但就冲着她一下子就看上了容静思单纯好骗从而赖上的行为,她就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想到家中父亲的一房侍妾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府的,打着报恩的旗帜,后来却爬上了她父亲的床,怀孕后还朝她娘耀武扬威的,光是回想她就已经又难受又气。
容李氏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心里的防线再度筑高一层。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五妹妹被调戏一事,还是得要让安国公府赔礼道歉,在这事上,他家不占理。”容静秋冷静地道,不喜欢容静思,但不代表能冷眼看着她被人欺负,“这事不宜声张,悄悄地进行便是。”
事关女儿家的闺誉,这个亏明面上得吃了,暗地里却是要找回场子的。
容李氏到底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容静秋的建议都说到她的心坎上,遂伸手握紧容静秋的手,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容静秋摆了下手,她来说这些并不是要容李氏的感激,遂婉拒了她邀请晚膳一事,径自携着容马氏告辞而去。
容李氏现在哪有心情留人吃饭,客套一下便是,并不强留人下来,把人送走后,她沉着脸到了女儿的住处,得把话问清楚。
一进去就看到女儿抬举那叫小玉的丫头,她气得不打一处来,不过知道女儿的脾性,遂也没有当场就发做,不过暗地里着人看好那小玉,不让她有使坏的机会。
容静思一看到母亲进来,就撇嘴道,“娘,你脸色那么难看,都听她们胡诌了什么?”
容李氏瞪了女儿一眼,挥手让侍候的人都出去她这才坐在女儿的身边,显然有话要说。
小玉也随大流退出去,本以为这贵妇人有话要问自己的,哪知道人家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曾,她本来已经提高警惕了,连怎么回话都想好了,现在却是派不上用场。
心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表情有些复杂地走到外面的回廊处,这会儿已经有人来招呼她了,看起来和善好说话,她赶紧做出一副感激又乖巧的样子,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小嘴儿不停地说着好话,把那招呼她的婆子哄得眉开眼笑。
里屋的容静思却是听不进去母亲的劝说,而是梗着脖子道,“做人和善有什么错?你不去说那心狠的,倒来指责我,娘,到底哪个才是你女儿?”说到委屈又哭了出来,“我难道多要个丫头都不行?二伯母管家,连我们四房也得全听她的?她算老几?娘是不知道,她花起钱来都没有数的,搞不好二伯母也学那大伯母一般贪公中的钱,她自己就是个黑的……”
容李氏没想到女儿会这般不听劝,还东拉西扯一些有的没的的话,心里是又急又怒,可又不舍得骂,只好说了几句狠话,暂时先离开了。
怀疑二房贪公中的钱,她傻了才会信这话。
二房管家才几天,就算想贪也不会是现在,容金氏再傻也不会这么急不可耐。
她心里沉思着,女儿的事情还是得丈夫回来商量后才好办。
容静秋回去没有与容金氏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把自己买的头面首饰拿出来给她掌掌眼,其实就是让她高兴高兴,那这钱就花得值。
容金氏的脸上果然多了几分笑容,一一看过女儿的战利品,先是夸女儿有眼光,后面却是慢慢地点评起来,还说哪些搭配什么衣裳好看。
一说到衣裳,容静秋就拍了下脑袋,“本来还计划着要去逛一下绸缎庄还有胭脂铺的,结果急着回来倒是忘了。”还朝容马氏歉意地笑了笑,她本来想着给容马氏挑些能亮肤的胭脂水粉,只要好好打扮打扮,哪个姑娘家都会有光彩的一面。
容马氏不在意地笑了笑,“今儿不凑巧,只要婆母再放行,什么时候去都不晚。”
容金氏看了眼稍微活泼了一点的儿媳妇,眼里微微有些诧异,容马氏的老成不是她要求的,可这儿媳妇非要这样,她也不反对。
现在看她有了些许改变,她也是赞成的,“这事情好办,我还有什么不应承的?”她轻拍了下大女儿的手,曾经失去的,她都想补偿她。
容静秋没有说不好的。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先行告辞回东跨院了,至于路上发生的那些事,容马氏会自行禀告给容金氏,这是婆媳俩的必然交流,她不插嘴。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她就直接吩咐人把顺才喊来。
顺才刚一进来行了礼,就听到自家姑娘吩咐道,“你赶紧传信回去给柳管事,要他调查一下远威镖局的事情,尤其是那位少当家,越详细越好,速度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