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看到几棵芭蕉树,果实小得可怜,还是青幽幽的,一看就没成熟。何鹭驰顺手掰了几颗,摘了一些宽大的叶片叫背上的瞿杨抱着一并带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瞿杨一言不发,温驯乖巧的接受着各种安排。
来到沙滩上,何鹭驰把他放下来,取走了芭蕉叶和小芭蕉。
他看了看之前挖好的坑,小是小了点,深度倒是够了,蒸馏一些饮用水绰绰有余。垫上石头和芭蕉叶,铺好新鲜的海藻,倒入一些海水,将最大的椰壳放在中央,拿出瞿杨扯从包裹上扯下来丢得七零八落的塑料膜,摊平盖好,压得密不透风。
然后他砸了一个椰子,送到瞿杨面前。“我去找点吃的东西,但愿今天晚上有蛋白质可以补充。”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把沉闷的瞿杨吓了一跳,他抬起眼睛的一瞬间,适应不了阳光高亮下的晕眩,瞬间闭上的双眼中出现了一个白茫茫的残像。
他轻轻的垂下头,不置可否。
吃什么,吃与不吃,似乎跟他早已没了关系。
假如他的老爸跟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结婚了,他们以后会生育很多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自己的敌人,不但抢“乘风”,还抢走老爸的爱。
难怪……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拿着,天黑之前我就回来。”何鹭驰把椰子塞给他,就转身走了。
瞿杨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点一点沉沦。他头痛欲裂,对何鹭驰说的做的都不感兴趣。
他靠在树下,眼睛没有焦距。他巴不得这个何家人远离自己,滚出自己的世界,但是这岛上没有别人了,他一走,会不会不回来?
“哼。”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恰好被对他这种情绪不怎么放心,转头过来看他的何鹭驰捕捉到,他顿了顿。
“我不会丢下你离岛的。我们一起回去。”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反正他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假如这是生命的考验,上天选择了他俩一起渡劫,那么,就一定是需要放下芥蒂,共度难关才行。
“别忘了,我们是亲戚。”无论你承认与否,事实就是如此。
瞿杨是姐姐和瞿哥未来孩子的哥哥,他是那孩子的舅舅,自然就成了一家人。假设逃不出这种别扭的关系,不如趁早适应,习惯彼此。
瞿杨听到他说的了,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不会承认的,何家的任何人跟他都没有瓜葛,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但是他将目光移到逐渐远去的那人身上,看到他身体的轮廓被太阳镀了一层耀眼的金光,他行动如风,干劲十足,他在海边的礁石边搜索,小麦色的侧脸,露出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沉着和干练。
优越的身高,在加上那张阳光帅气的脸,是很多女性追捧的那一型,瞿杨盯着他闪着光泽的黑发,和深邃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何鹭驰是非常优秀的男生。
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他,假如他不是何雪莉的弟弟,自己就不会这么厌恶他,甚至还可能跟他交朋友。
夕阳跳进大海里洗了个澡,周围变得朦朦胧胧,这个无人岛即将又进入无边的黑暗。呆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瞿杨缩着脖子,将头埋在双膝间,得知老爸有可能真的结婚后,他越发害怕黑夜了。
“瞿杨,你看,我弄到两个螃蟹。”何鹭驰出现在沙滩上,他一上岸看到瞿杨还孤独得坐在那里,心里就挺同情他的。他很难融入这里,他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他想回家了吧。
瞿杨听到他的声音,背一下子挺直了,但是还是没有抬头。他排斥这个人,假如他能永远消失在地球上,也挺好的。至少,何雪莉会难过吧,何家会为高攀了瞿家失去一个儿子,也算是现世报了。
何鹭驰去生火了,假如没有瞿杨,很多东西他都敢生吃,但是瞿杨的肠胃应该适应不了,到时候拉肚子就麻烦了,所以得让他吃熟食。
荒岛上没有火源没有工具,哪怕有把瑞士军刀和火柴,生存都不会变得这么困难。可是,没有就是没有。何鹭驰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才有可能吃得好一点,尽量不生病,撑得到救援队伍的来到。
他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把干草堆引燃,望着那一股股烟,和零星的火星子,他兴奋得朝着瞿杨喊:“燃了。”
明明太阳都没了,瞿杨却清清楚楚看了全过程。讲实话,自己根本没办法想象,原始野蛮人用的钻木取火会在这种高科技发展迅猛的现代化国家出现。
还跟自己戚戚相关。
说真的,哪怕自己知道原理,行动力也不及何鹭驰,更没他那个手劲儿和耐心。
何鹭驰高大的身形侧对着他这边,每一个动作都落入瞿杨的眼底。把粗木棍用锋利的贝壳对劈成Y字形,上端夹了一块石头,让空气可以在劈叉的木棍中对流。
看着他从事先准备好的干树枝里挑选了一根细长又韧性十足的拿在手里,把Y字形状的木棍平放在一堆干燥的树叶和弄得蓬松的椰子纤维上,脚踩在木棍的底端,压得紧紧的,细长的树枝穿过引燃堆和木棍的中间,双手快速拉扯,摩擦。
起初没什么成效,经过他的改进和角度的变换,终于令那草堆冒起了烟,随后就蹿出了火星子。何鹭驰专注的趴在地面,吹着火星,又加了一点儿干燥的纤维上去,不一会儿就有了明火。红红的小火苗在他眼底跳跃,也在瞿杨的心里舞蹈。
原来,真的可以什么靠双手啊。
“有火了,等着啊。”何鹭驰眼中的小火苗和他轻快的语调一样,让人一下子充满希望。
瞿杨透着火光静静的看着何鹭驰,厚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的,汗珠顺着光洁的皮肤滚进了领口。这一刻,这么个经常被自己冷嘲热讽的臭小子,明明才21岁的小孩,竟然带给他安全感,不可思议。
他的袖子早就卷成了短袖,露出了块状肌肉的手臂,线条漂亮具有男性独有的魅力。几缕发丝汗湿地贴在面颊上,平添几分邪魅的味道,假如用动物形容他,一定是平原上的雄狮,森林里的老虎,雪山上的雪豹……
总之,何鹭驰是既给人安全感又给人威慑感,瞿杨不由得呆住了。
何鹭驰把可以煮来吃的东西都扔进了捡来的大贝壳里,螃蟹不服气的往外爬,他就用东西压着它们的腿,温度很快就升上来,它们挣扎了一会儿就奄奄一息了。
他转头又检查了一下刚才准备的蒸馏坑,肉眼可见的小水珠贴在了塑料膜内壁,想着明天中午的时候应该能接满。
把摘来的芭蕉丢到火里,希望烤熟以后会减少那苦涩的味道。
趁着东西在烤,他走向瞿杨,打算劝劝他,因为他的反应,其实跟当初瞿哥担忧的一样——接受不了。
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儿一直没扯结婚证,就是怕瞿杨心里膈应,处处为他着想,可这么大的人了,哪一次又替父亲着想过呢。
“还好吧?”他盯着瞿杨的发旋儿,忽然觉得他这样静默着特别像邻居家养的那条金毛欢欢,它被主人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撒欢的时候就这样耷拉着脑袋,坐在门边嘤嘤呜呜的,让人不忍。
“放心吧,瞿哥一定知道飞机出事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去吃东西吧。”
瞿杨不为所动,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对外界抵触排斥,不想说话。
“为了你的那些女朋友,也要多吃点,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滚,白痴。”瞿杨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这个男的真的不会讲话,也不会安慰人,本来是好意,听起来就跟等着杀年猪似的。
“不吃我就去吃了,几下就没了,别指望给你留。”何鹭驰轻咳一声,假装走了。
“喂。何鹭驰,我不想跟你杠了。”瞿杨当然知道下矮桩很羞耻,可就像他说的,他姐与自己的老爸都到了那一步了,结婚也不是非自己答应不可,他们若成为合法夫妻,有权利共同进出家里的所有房子,他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何鹭驰成为老爸的小舅子,也就是他瞿杨的亲戚。
想着别扭,但眼下又不能真的得罪他,毕竟荒野求生真不是自己在行的。
何鹭驰有点意外,毕竟瞿杨是成年人,又不可一世,他从未想过让他接受自己,两个年纪相去不远的年轻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见他主动缓和二人的关系,都怀疑听错了。之所以对他稍微和颜悦色,并不是不记得他这些年怎么挤兑姐姐,怎么骂她,骂何家人的。而是看到他受伤又挨饿,还被那则假结婚的消息刺激到了,难得看到瞿杨委屈和沮丧的一面。心软了,要不然,那两个螃蟹怎么也轮不到给他吃。
“呃……不杠最好。”
瞿杨冷冷的看着他,问:“以后我可以不为难你,但是你姐,别想当我小妈,打死不认!”
何鹭驰怔了怔,撇嘴道:“好啦,过来吃东西吧。”
“嗯。”民以食为天啊,瞿杨也抵御不了食物的诱惑,乖巧的站起来,一双好看的眸子忽闪忽闪的,他越过何鹭驰,往火堆旁走。
这么乖顺的瞿杨反而令何鹭驰感到身体一阵战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瞿杨望着大贝壳里两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毛蟹四仰八叉的翻着,又小又瘦不说,还非常没有卖相,就这样的,他家猫都不会吃。
他蹙着眉,眼神不屑,原来就这点儿本事啊,还以为能上天呢。但是他不会说出来,这3天的冷嘲热讽、针锋相对已经令他心里疲倦了,只要一回去,势必然这里的所有经历都会被他翻盘。
何鹭驰得意不了多久的。
“天色太晚了,准备得不够充分。”何鹭驰跟过来,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他比较敏感,一近瞿杨的身就觉得他在不高兴。
是,这些跟椰子蟹、帝王蟹、面包蟹比,的确小得可怜,可是也总比没有的强,鲜活的,光是站着闻味儿,都觉得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