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城,大周边塞重城,数万将士驻扎在此,是中原抵御西域多国入侵的军事重地,此时,朗朗晴空,风和日丽,邵洺坐在街边的小茶水摊,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路边两小儿玩闹,身着灰衣的小儿举着手中的树枝高喊:“我乃靖安大将军顾云间,叛贼易枕书你还不快快受死!”说着打向对面穿褐衣的小孩,饰演易枕书的小孩也拿着树枝,叫喊着和饰演顾云间的小孩对打起来,小孩子间的打闹没轻没重,饰演易枕书的小孩挨了两下,当即委屈地哭了起来:“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当顾云间?我也不要当叛贼!”灰衣的小孩慌了手脚,抓抓脑袋道:“那这次你来当顾云间好了。”褐衣小孩一擦鼻涕眼泪:“好,我当顾云间,你当易枕书!”说完,两人又嬉闹到了一块儿,邵洺笑,小孩子就是没心没肺。
易枕书,邵洺轻念这个名字,还记得自己初识他时,年纪尚幼,拿着木制的剑和师兄在落梅山庄的院子里习剑,阳春三月,天气已回暖,小邵洺却还如没从冬眠中醒来,将一套阳刚的剑法舞得软绵绵,一旁的师兄停下来满是无奈:“阿洺你这样练剑,被父亲看到又要罚你了。”小邵洺委委屈屈,只能打起精神把剑舞得用力些,这时,师傅李青山和一陌生的中年男子走进来,两个孩子收了剑式悄悄打量着来人。
中年男子气质儒雅,衣着华贵,不再年轻的脸上还能看出少年时的英俊。一向严肃的师傅用他那沉着的声音向邵洺两人引见:“这是定南王,岚轩,洺儿,还不快快行礼。”
定南王易枕书,邵洺虽是第一次见,在京城时却多听人提起过,他是先帝的胞弟,当今皇上的叔叔,早年因抵御南蛮入侵有功而被先帝封为定南王,定南王常年镇守南方不常入京,所以邵洺不曾见过,没想到却与落梅山庄的庄主李青山是相识。
师兄李岚轩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行了一个礼:“见过定南王。”小邵洺也认真地行礼:“见过定南王。”
易枕书笑得和蔼:“多年不见,岚轩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易枕书看向邵洺:“这位想必就是邵太傅家的小公子了吧。”
邵洺眉眼弯弯:“我叫邵洺!”
易枕书被他逗笑:“真是个讨喜的孩子,既然你父亲送你来同李庄主习武,便要用心学,将来说不定能成个少年英雄。”
邵洺挺胸回道,一派不知天高地厚的风发意气样:“自然!”
“好了,岚轩,洺儿,你们好好练剑,我和王爷有事相谈。”李青山适时出声,邵洺和师兄与两个大人道了别,继续练剑,李青山点点头,领着易枕书往书房而去。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易枕书便已有反叛之心了吗?邵洺无言笑笑,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落梅山庄一别,流年易逝,再次见到易枕书时,他已是阶下之囚,被绑在刑场上,行五马分尸之刑,一场叛乱,牵连了上万人,刑台早已被血水染红,干枯凝结成暗红的颜色,邵洺抬头望着背后那巍峨的皇城,他一直觉得这皇城是尸山血海堆成的,而他自己,陷在那腐烂的荣华富贵中,无法自拔。
邵洺笑不出来,抬眼看看刑场之上的易枕书,披散的乱发下,看不清他的脸,周围的百姓咒骂着,往刑台上扔烂菜石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成为少年英雄,他却成了万人唾骂的叛贼,邵洺放下马车的帘,催促车夫:“走吧。”身后是易枕书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百姓的欢呼,邵洺拢了拢衣服,觉得有些冷。
“公子。”潇潇的声音打断了邵洺的思绪,邵洺抬头,一身着甲衣的年轻将士跟在潇潇身后而来,潇潇从旁低头退开一步,留给主客二人足够的谈话空间,将士抱拳向邵洺行一礼:“周将军已看过拜贴,特派在下请邵大人进府。”邵洺回礼:“有劳。”
信步走入府中,驻军将领周信已在大堂等候,见邵洺,有礼相道:“奉礼郎舟车劳顿,有失远迎。来人,上茶!”
邵洺回礼:“周将军客气了。”
周信常年驻守边疆,没有京城官员那么多弯弯绕绕,当即挑明话题:“邵大人言,此行是奉了皇上之命,敢问是何事?”
邵洺笑道:“前些日子。皇上在宫中听闻一个有趣的传言,特命下官带着手谕前来,请周将军一同帮忙,验验真假。”
周信心下有了猜测,若真是那件事,不过是一月前才传开的消息,加之从京城到此地路程遥远,皇上虽幽居深宫,消息竟如此灵通。
邵洺不急不慢拿出随身携带的手谕,周信神色一正,当即要跪下听谕,邵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此事,皇上并不想太多人知晓,这手谕,将军便自己看吧。”邵洺笑得温文,自己找了个座坐下,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悠闲地喝着。
周信细细看过手谕,心下已有决策,将手谕仔细收好,冲邵洺道:“末将已明了圣意,自当尽心而为,崔副尉为我心腹,此番便跟在奉礼郎身边尽凭差遣,他手下三千人马也当听从邵大人之令。”
一人站出来向邵洺行礼,并不多话,正是引邵洺入府的将士,邵洺起身虚扶一把:“崔副尉不必多礼。”又转头拜谢周信:“多谢将军。”三千人马并不是小数目,可见周信确实用心。
“奉礼郎客气。”周信又吩咐崔副尉:“崔忌,这段时日你便跟在邵大人身边听命行事,莫要多问。”
“是,将军。”崔忌斩钉截铁道。
谢绝周信留邵洺等人暂住将军府的好意,邵洺带着潇潇和奉令随行的崔忌准备告辞,周信似随口道:“不知为何圣上将此事交由奉礼郎?”周信有意试探,即便离京万里,庙堂中的一些风言风语他也是知道的,比如长乐公主意招驸马一事,比如皇帝最近似乎对这位年轻的奉礼郎多有赞赏,眼角常年在风沙中吹出的皱纹含着深意。
邵洺朗朗一笑:“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闲人吧。”
周信打着哈哈:“是我多言了,奉礼郎莫怪。”
“怎会。”邵洺笑意不减,看不出端倪。
出了将军府,先前此打闹的小童已经离去,邵洺目光看向远处,似在出神,许久,崔忌忍不住道;“大人可有何吩咐。”
邵洺摸着下巴,煞有其事道:“你说,叫你小崔还是小忌好?要不就叫小崔好了!”
崔忌被噎了一下:“大人刚才就是在考虑此事?”
邵洺一笑,春意盎然:“既然周将军已将你借由我,此后你便叫我公子,莫称大人。”
“是,大……公子。”崔忌有些别扭的改口。
邵洺点点头:“还有你这身甲衣,扎眼得很,换身平素的衣服来清风楼找我,我请你喝酒。”
崔忌自然不会觉得当真是去喝酒,恭恭敬敬应下,也体会到这位大人的行事,让人看不透真意。
换了寻常衣物,崔忌前往清风楼找到邵洺,安静的雅间,邵洺在喝酒,神色中似乎在想什么,潇潇侍立在旁,听见他推门进来,邵洺转头笑道:“不必拘礼,坐吧。”
对这位陌生的大人,崔忌不敢逾越,但还是依言坐下。潇潇拿起一个空杯轻巧地放在崔忌面前斟满酒,崔忌道谢,却没动。
邵洺似乎并不想直奔主题,举杯道:“归雁城的酒不错,小崔副尉是否长喝?”
崔忌望着杯中之物:“我不好酒。”
邵洺有些意外,带着笑意道:“不好酒,那小崔副尉可少了这人生中的一大乐趣。”
崔忌不卑不亢道:“人生的乐趣何其多,不差这一种。”
“有理。”邵洺放下手中的酒杯,似不经意般打量崔忌,眼神略过他指尖的茧子:“有一事我很好奇,不知小崔副尉可愿解答?”
崔忌正色道:“大……公子请问。”
“不必如此严肃,不过闲谈一二罢了。”邵洺笑得悠然,淡淡道:“小崔副尉不是本地人吧,出身书香门第,何故参军?”
崔忌一怔,他与邵洺是第一次相识,若说对方一眼便看出他不是本地人倒也罢,可他如何知道自己出身书香门第?这么多年的沙场历练早已磨灭了他身上的文弱,身边人只知他是个识字的小将而已。
崔忌收起疑虑,敛了神色诚诚道:“我本是泸安人士,如公子所说,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蒙先祖余荫,家道虽已式微,但还算衣食无忧,在我之上有一兄长,自幼伶俐,而我却不是读书的料,父亲望我与大哥能好好读书,将来榜上有名,不辱先祖之名。十五岁时,我与大哥一同参加了乡试,大哥一举拿下解元,而我却落了榜,当时年幼气盛,心想,既然不是读书的料,上阵杀敌也能建功立业,便偷偷离家参了军。”说道此,崔忌垂着眼,眼底是对过往不甘释怀的淡然。
自幼大哥便比他优秀,对儿子给予厚望的父亲自然偏爱大哥一些,明明年岁只差了一载,他却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大哥,日积月累的不甘变成了与家人之间的疏离,一朝落榜,让他彻底绝望,如今回想起来,当年的自己真是幼稚又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无意之间听闻了征兵的消息便一时兴起决定就此参军,企图立下战功向父亲证明自己,可军中生活何其艰苦,他咬着牙坚持就为了争一口气,可真当自己拿手中的刀取走敌人的性命时,昔日亲密的友人倒在血泊中时,他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孩子心性,父亲教过的仁义礼信还在心中,他用力握紧手中的兵刃,默默在自己瘦弱的肩上抗上了家国天下。
邵洺不动声色将崔忌的神色尽收眼底,看着杯中酒有些恍然。
那是在顾云间镇压易枕书叛军,皇上为有功将士举办的庆功宴上的事。邵洺借着酒意,大庭广众之下向顾云间表露心意,顾云间以一杯酒婉拒,在场众人虽碍于邵太傅的颜面没说太过分的话,但宴上的气氛明显变得尴尬了许多,邵洺自然明白这暗中的讥嘲耻屑,借醉酒之名支开潇潇,一个人离了宴会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赏月,不多时,一个人找到了他,是顾云间。
“在想什么?”顾云间走到他身边抬头看月。
邵洺趴在围栏上双手撑着腮帮:“在想,易枕书为何要谋反。”他还记得易枕书被压入天牢时的情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他败了,即使曾受人敬仰,如今也只能当一个遭万人唾骂的贼子
顾云间一顿,没想到他会挑起这个话题,顾云间略做思索,缓缓开口:“易枕书战败被俘后,我曾与他一谈。”顾云间恰到好处地一停,引邵洺回头看他“他曾对我说,他与先皇明明是同母兄弟,不过是他比先皇晚出生了两个年头,却处处受制于先皇,明明他才是更优秀的那个,却什么也得不到,父皇母后的宠爱如此,皇位如此,连喜欢的女人也如此,只因他是后出生的那个。”
“这样啊。”邵洺举头望月轻声道。因妒忌而恨,因不甘而怒,因求而不得而偏执,为此,他终是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史书之上,遗臭万年。
清风拂面,明月朗朗,短暂的沉默后顾云间突然开口:“刚才在宴会之上,你为何那么做,你明知我不会回应,反而会受人耻笑……”顾云间眼中映着无奈的叹息,说的是刚才宴会之上邵洺向他表露心意之事。
邵洺似忍俊不禁,笑着转头看顾云间:“顾大将军可不会为这点流言蜚语困扰不是吗?再说……”邵洺声音干净清朗,眉眼间盛着月光:“我喜欢你,便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顾云间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垂眼不做应答。
“公子?”
崔忌声音响在耳边,邵洺回过神来笑了笑:“抱歉,想起了些往事。”
崔忌有些犹豫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解惑。”
“何事?”
“公子如何知道我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崔忌疑惑道。
邵洺摩挲着酒杯浅笑轻云:“我猜的。”
崔忌没被如此轻易打发,不懈追问:“猜测总有凭证,公子凭何得来的猜测?”
邵洺本懒得解释才敷衍作答,见他追问只好举起自己的右手:“你掌间除了习武练出的茧子,还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茧,加之你身上没有寻常士兵身上的痞气,言辞举止礼数周全,想来出自识书之家,便做此猜测罢了。”
崔忌点头,认可邵洺的回答。
邵洺细品杯中酒:“我还在想,你会不会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
崔忌正直道:“公子自有安排,不敢多问,有何事,公子吩咐崔某便是。”
邵洺饮尽杯中酒又示意潇潇倒满,含笑道:“我有点明白周将军为何视你为亲信了。”
崔忌不回话,等邵洺继续开口。
“此行,我只为一个传言,关于彧西古国的传言。”邵洺淡淡道。
史书有云,千年前,大漠深处陌兰河旁有一古国,名彧西,草木茂盛,繁华强盛,彧西盛产玉石,也称为玉之国,有前朝使臣到访彧西,城中百姓热情好客,信仰龙神,市井繁荣,他国商人络绎不绝,入皇城,白玉铺地,金绘壁,玻璃宫灯,堂中玉柱饰以金雕,美轮美奂,见彧西国王,金丝绣袍,玉带金冠,待之有礼……就是这样一个繁盛的古国,在沧海桑田的变迁中,因陌兰河的改道及内乱,渐渐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曾经的繁荣成了后人口中的传说,埋在万里大漠中,无人再见。
传说在彧西古国覆灭的动乱中,彧西国王将多年积累的财宝藏在了皇城下的神秘地宫中,囚黑龙镇之。后在动乱中彧西王族几近覆灭,幸存者不知所踪,而上天仿佛也觉得彧西气数已尽,巨大的风暴将那个据说堆满财宝的神秘地宫同被遗弃的彧西古国一起埋在黄沙之下,千年不见,引得不少寻宝者埋骨沙漠,死不瞑目。
直到大约一月前,西域突发多次地动,不知从何处起了传闻,那是彧西古国地宫中沉睡的黑龙醒了,让本来已成缥缈的传说再次响彻世间。
崔忌正了颜色:“所以公子此行是为了彧西古国的宝藏?”彧西古国的传说他不陌生,在边塞总能听到一二,但他对地下秘宝的传说不置可否,先撇开黑龙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谈,彧西国王耗费财力物力在王都下造那么大一个地宫是为何?避难?藏宝?为何不选择更隐秘的地方?传说的由来也没什么根据。
邵洺点点头。
“公子相信确有彧西古国宝藏?”崔忌斟酌了下词句,没直说皇帝。
邵洺噙着笑道:“我自有确确的消息来源。”
崔忌没继续问下去,他知道下面的不是他该问的。
“公子打算如何寻?”崔忌认真道。这大漠茫茫万里,只怕将他手下的三千士兵都派出去探寻也未必够。
邵洺神情随意:“不是说边塞地动是彧西古国下的黑龙醒了吗?我向司天监的宋老头借了他的避震仪,我们顺着地动的源头去找便是了。”
崔忌欲言又止。天下姓宋的人很多,可要说司天监姓宋的,可只有一位,司天监监正宋子棠。崔忌咽下礼节之类的话,有些好奇道:“这世间当真有龙?”
邵洺喝着酒眯眼笑道:“没实证的东西,我可不敢枉自评说,只是,若这世间真有龙,从古到今对龙的描述都不尽相同,想来也没什么人真正见过。”言下之意便是不大信了,可他此前又言要寻着地震的源头找这彧西古国,难免自相矛盾。崔忌微微蹙起眉。
看崔忌蹙眉,邵洺便明白他在忧虑什么,温文道:“离京前,我去找宋老头算了一卦,他说,‘大祸震中’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地震的中心。”
崔忌肃然,既是宋子棠亲自算的卦象,那便是十有**了,只是这卦辞听起来不是什么吉兆,但邵洺看来不打算多解释,崔忌按下心中疑惑,不再多问。
民间关于宋子棠的出身传言甚多,没有论证,世人只知他,神算扭乾坤,一卦定天下,当年若没有宋子棠的神机妙算,这大周朝便会少了几年太平。
早年先帝当政时,官吏贪污腐化严重,先帝颁布政法严查贪腐,好几个世家大族因此凋零败落,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当时正值先帝彻查郑南庭贪污一案,牵连出的几百人皆被打入大牢,秋后问斩,其中便有郑南庭的侄子郑勤。
郑家世代为将,早在开国之际,郑家先祖便跟在太祖皇帝身边立下汗马功劳封官嘉爵,郑家因此侍奉过几朝天子,也出过几个名将,到郑南庭这一代,郑家已多是酒囊饭袋的公子哥,靠祖上余荫过日子,真上了战场也只能抱头鼠窜,但就是这些草包中出了一个郑勤。郑勤受家族熏陶自幼学习兵法,在行兵布阵上颇有天赋,在日渐重文轻武的朝中也是个少有能打的,但郑勤心高气傲,喜好享乐,掌军期间贪了不少银两,也不知收敛,就连他手下的将士也比其他军中将士装备精良,不少人看不惯他。郑南庭贪污受贿被查出,郑勤自然逃不了干系,先帝早对贪污的行为不满,当即收了他的兵权收押下狱,择日当斩。本来事情便这样了,谁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转折。
一日,当时的丞相李茹浦协家人至城郊踏青,路过一树下,树下躺着个身着灰色道服的年轻人,随身的斗笠盖在脸面上休憩,一旁烧着一火钟,系着铜球,刚好在李如浦的马车刚至之际,铜盘一声清响,铜球滚落,年轻人悠然拿下面上的斗笠,站起身扫落道服上的杂草高声道:“贫道宋子棠,求见李相爷。”
李如浦的幼子本一直好奇打量着沿路的风景,自然看到了宋子棠和他的火钟,见自家的马车一到跟前那火钟便烧落了铜球,顿觉有趣,回头冲阿娘撒娇:“阿娘你看,我们的马车一到,那铜球便落下来了。”随即宋子棠的声音在外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马车前传来家仆的询问声,李如浦摸了摸胡子,让他停下车。
相府的马车缓缓停下,李如浦掀帘而出,一抬头便对上年轻道人清亮的双目,年轻道人垂眼斯文地行了个道礼,李如浦回礼笑道:“想来小道长找本官是有事相商,只是这找的方式倒是有趣。”
宋子棠也笑了笑:“想要拜会相爷的人太多,贫道要是也递拜贴,可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上相爷一面。”
“也是。”李如浦似有不解:“不过小道长如何准确得知我会路过此地?”
“贫道算了一卦。”宋子棠坦然道。
李如浦看着年轻道人干净清秀的眉眼,心下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知小道长找老夫所谓何事?”
宋子棠毫无怯懦的直视李如浦双目,树荫投下的斑驳光芒盛在眼中,眼神热忱而真挚,声音朗朗,一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为,天下大势。”
李如浦眉头紧锁,却被这小道士的真诚打动:“小道长可细说?”
过往详情已无法考证,只知当晚丞相李如浦便请见皇上,当面上书,陈述利弊,请皇帝饶郑勤一命,并向皇帝引荐了宋子棠,皇帝与宋子棠相谈一夜,几日后以军功为由赦免了郑勤死罪,令镇守北疆,戴罪立功。次年,北族起兵侵犯边疆,来势汹汹,郑勤多次击退北族骑兵,逼得北族之王只好和谈,只因一个郑勤,换了上万百姓的安居。
崔忌收回思绪,认真道:“公子有何吩咐?”
邵洺浅笑:“我与潇潇先行,你亲自挑选二十人在十里外隐秘行踪跟随听我安排,潇潇会沿路留下约定的标记传递信息,其余人马则在远处驻扎,随时准备听令而动,切记,莫要暴露踪迹,以免……”邵洺放下瓷杯,杯底在桌面碰出一声轻响,温和的言语带着笑意:“打草惊蛇。”
“是。”崔忌起身领命,不多言。只是,不知这“蛇”指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