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西真觉着自己就是个烂好人,明明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去帮他们呢。
有时候是真想让人给自己甩两个大嘴巴子,把她给扇醒,明明晓得自己不适合跟这样的人呆一起,还老是这么不长记性。
看了眼内后视镜,老妇人安静坐在车后座,不再是之前那副木讷的样子,晃着眼睛左看右看,对什么事都一副很新奇的样子。
呵呵,一个鬼魂竟然还会坐车,还这么的有模有样,这才是让人觉得最新奇的地方。
蛙泥村是个旅游景点,周围全是仿古木头建筑,似乎是想打造那种古镇风,看起来还不错。
空气里满是食物飘散的香气,还有糟乱的说话声,混在一起,听久了恐怕会惊扰耳朵。
人很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还以为会是个冷门儿的景点,没曾想会遇见这么多人。
江枕西抬头薅了一下头发,这趟其实也不算白来,等会儿事完了,可以抽空逛一逛。
顶着中午的大太阳,继续迈步朝里走。
可能因为是旅游淡季的原因,这里人多,但没有到挤成人山人海的那种架势,不会让她在嘈杂里显得格格不入。
听着老板们的吆喝,江枕西赶紧从旁边侧身过去,她刚才可是亲眼目睹有人被强拽了进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群热情的人给盛情邀请了去。
边往前走,边注意着左右两边木柱子上的号码牌,她进来的地方是36号,现在已经走到60号,应该不远了。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但江枕西知道,他们这些鬼魂是不会害怕在太阳底下行走,也就是并没想电视剧里那般畏惧阳光,就和人一样。
不过明显能感觉到老人身上颜色比昨天要淡了许多,她不晓得这样的变化会带来什么,但她知道,得尽快找到她说的那个鬼店。
终于,在临着断腿的边缘,她终于是把地方给找到了,抬眼看着牌匾上写的‘鬼店’二字,她差点激动的开始狂飙眼泪。
这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不过,还真有店会叫这个名字啊,挺奇葩的。
真是辛苦死她呢。
正要上前的人停住步子,后退着重新去瞧门口立着那块牌子,上面写着‘售卖纸扎用品’。
哟呵,原来是对家啊。
不过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旅游景区内会有纸扎用品店啊?
好生不合理。
不过都遇上这样的事儿呢,还管它什么合理不合理的,把人送进去,她的任务到此也就要结束了。
江枕西站在原地没上前,扭头朝那老妇人看去,和她大眼瞪小眼,瞅着周围没人,赶紧说了句。
“奶奶,既然地方我也带你找到了啊,那什么我就不进去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自己啦。”
“那……拜拜。”再也不见。
说着,脚下一溜就准备离开,结果冷不丁被人擒住手腕,皮肤相触的那冰冷感觉直接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有些恐慌,不会是要卸磨杀驴吧,这可不行啊。
“我……我怎么说也算是帮了你,对吧,我们做事呢,要讲究诚信,就算没有钱货两讫的概念,那怎么着你也不能动我,很合理吧。”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手上用力想挣开束缚,可别看她是个人眼看不见像烟雾一样的东西,手劲儿可大了。
“奶奶,放过我吧,我就一小卡拉咪,不值得你大费周章的来对付我。”
兰姜还是执拗的拉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想妥协的意味。
余光瞥见从这边路过的人,怕别人以为她是疯子,江枕西赶忙放下手装作一副很平常的样子,跟着她去到门口,在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开了,可后边儿没人。
江枕西心凉了半截儿,又是咯噔一下。
看来是来对地方了,可她害怕呀。
忍着腿发抖,任由那人拽她进屋,可不是她想进去的啊,是被人逼的,要是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可千万得放过她啊,阎王爷保佑。
屋子里亮堂的很,可四处瞧不见一个会发光的物件,抬头一瞧,好家伙,原来是安了电灯啊,可真时髦。
唉,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因为这房子的外观是个古建筑,就觉得这里不该有点灯,真奇怪。
可这不是一个卖纸扎的店,为什么一个纸扎用品都没看到,那么大的地方就摆了一张木桌子,然后桌子后面坐了个人,人后面是一面很高的书架。
嗯?不对,有人!
她真的是人吗?
有影子!啊,是个人!谢天谢地。
时微寒低垂着脑袋,手上正叠纸元宝,她一步一步做的很规范,叠的很仔细,桌上摆了好多,一个个长的那叫一模一样,堪比复制粘贴啊。
江枕西不由感叹一句手艺真好。
这人身上一件黑色棉麻薄衫,很适合室内穿,头发披散着,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一个人,倒像是一个女鬼。
“什么名姓?”她没抬头,随手翻开一旁书页,问着,又继续叠她的纸元宝。
江枕西没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她晓得这话不是在问她,于是扭头朝老人看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还有些木讷的神情变了,很奇怪,就觉得好像变聪明了好多,不再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兰姜。”她说。
叠好的纸元宝排成一排,整整齐齐,就像是在排兵布阵。
时微寒拿起另一张金灿灿的纸,又问:“如何写。”
兰姜说:“兰花兰,姜女姜。”
原来是这样,很好听的名字。
抬起的笔落在书页上,写下她名字对应的字,江枕西瞧见了,她用的圆珠笔,真的很时髦,也很时兴。
等了好久时微寒都没等到另一位开口,遂停住手中动作,搁下折了一半的元宝,抬头,她问:“你呢?什么名姓?”
“我?”江枕西一脸诧异,抬手指着自己,脑袋上飘的全是问号,她也有一份吗?
“我,我叫江枕西,江水的江,睡觉的枕,落日的…..”西。
猛地一晃神,看到突然站自己面前的人,江枕西惊得倒退一步,手下意识在身前挥舞。
哦!她不是人啊!她不是人!啊!!!
时微寒抬手掐住她下巴,皱起的眉头仔细瞧她的脸,眼里含着的冷意慢慢消失:“你是人?”
江枕西猛猛点头:“人,我是人。”一个好好的大大的活人。
妈呀,好吓人啊,长这漂亮的女孩子居然不是人,好可惜啊,不然她还能勾搭一下下。
不对啊,如果不是人的话,那她这手怎么会是热乎的呢?
她以为这句话能带来什么,结果都还没有反应,就被赶了出去 。
身后木门‘啪嗒’一声又合上,和开始时一个样儿。
嗯?什么啊,她做什么坏事了吗?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她好歹是送了个鬼魂过来啊,怎么就被赶出来了,一点面子不给。
都不问问人是来干嘛的就把人赶出去,真是一点都不礼貌。
周围店家似乎对这情况早有预料,匆匆看一眼便又去忙自己的事,很平常的反应。
江枕西气乎乎的哼了一鼻子,手揣兜离开。
不甘心又溜回来的人敲了敲门,连用的力和间隔时间都和之前一样,怎么这次就不开了呢?
算了,不让她进去就不进去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也不是很稀罕,不就是好奇心嘛?不满足就是了,让它该去哪儿去哪儿。
站在门后的人瞧见她走远,拧着的眉一直没松开,手在门框上绕了个符:“下次再让人进来,就把你送回去。”
蹲在门边的黑犬幻化成人形,功力不够,尾巴和耳朵还是兽状,毛茸茸一个小孩模样。
“乌云晓得了。”垂下头颅,听取命令是她最该做的事。
被赶出门的坏心情在逛了一圈美丽风景后烟消云散,吃了好吃的,玩了好玩的,就是身子骨有些累,腿有点酸。
刚系上安全带准备回去,就收到许游春打来的电话,心里隐隐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一接通,果然,预言成真了。
“西啊,救救我呗。”
电话那边是她的好朋友,许游春,一个被圈里人称为‘女海王’的奇女子,在外人眼里就没见她钟情过谁,海得让人可怕,可实际与想象是有出入的。
江枕西一脸嫌弃,挥手驱赶她话里的钩子,让它们退避三舍:“这次又怎么啦?”
一听这许游春就来劲儿了,可怜的小语调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那就是个渣女,天呐,脚踏两只船唉,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嗯,所以呢?她纠缠你了?”江枕西拧动钥匙,听着发动机的声儿,开出停车位。
“那不废话吗?唉,你说都被抓现行了,是怎么好意思还跟我在这儿瞎掰扯,真当自己是块金疙瘩,别人就得围着她转呗,要是换成普通人,早就羞愧难当了。”许游春不满的哼哼。
江枕西瞥了眼后视镜,嘴角勾着笑:“那万一人家就不是普通人呢,对吧,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叫辛瞳吧,你不是说她是什么公司的老板吗?这身份可是很傲啊,要不你就从了吧。”
听着她话里的打趣,许游春呵呵笑了两声:“那关我什么事儿,她是老板,可我又不想当老板娘,关键是她脚踏两只船啊,自信的要命,我看了都得替她尴尬。”
这个叫辛瞳的人她之前见过,要相貌有相貌,要资本有资本,妥妥的白富美啊,自信点也不是坏处,可就是自信的过了头,成自负了。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踩下刹车停稳,江枕西扭了扭脖子,活动活动胳膊。
电话那边很吵,还能听见砸门声,调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她在你家门口?”
“对啊,带人正堵我呢,怎么办啊?”许游春这时候急得都快哭了,她还想出去喝一杯呢。
脑海里规划着路线,江枕西问她:“那你怎么不报警啊,你傻了吗?”
那边的人还真的哭了出来,听得她那叫一个头大:“呜呜,我这不是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吗?”
“找地方躲起来,我马上就来。”
“好。”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挂断许游春的电话,江枕西立马报警,对付这些家伙,得找警察叔叔。
时机掐的很好,她刚进单元楼,就碰上接了任务过来查看情况的帽子叔叔,不然她还得在等,就怕情况变得不受控制。
辛瞳靠在门上,拳头敲得门邦邦响:“许游春,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我们好好谈谈。”说着,又是邦邦两下。
这架势,可不像是好言相谈啊。
跟着她来的有男有女,整个走廊乌烟瘴气,彼此在烟雾里调笑,放肆的说着荤话,一副腌臜习气。
江枕西被这味道呛得直咳嗽,靠在最外边的人瞧见她,显然是知道她是谁,脸上扬着戏谑的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抬头就和戴帽子的人对上眼,啪嗒一声,手里烟落在地上。
“靠,有警察。”
人群顿时变得慌乱,拼命想逃走,可他们出电梯的位置刚好把路给堵住,加上警察正气的一声吼,没人跑的了。
“都给我蹲下,不许乱动。”
“御兰园这边有人聚众闹事,多派几个人手过来。”
她应该感谢辛瞳的烂癖好,喜欢结交一些混混,不然警察的到来还不一定震慑的住。
看着辛瞳被带走,江枕西想,这可能是辛老板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请去局子喝茶。
许游春抱着江枕西哭的那叫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肩膀上留下的泪痕,她有点怀疑这人的动机。
“搬家吧,反正这边的房子也是你租的,这次辛瞳她肯定会怀恨在心,说不定下次还会再来。 ”江枕西扯了张纸给她,说出自己给的建议。
还带着哭腔,许游春点头应下:“嗯,还是你好,肯来救我,呜呜,我的好西瓜。”
额,什么难听的外号。
那么高个儿的人扑在她肩膀上哭的泪眼婆娑,江枕西安慰的拍了拍她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人一生总会遇上点难事,想着法子翻过这道坎儿,慢慢就会找到平坦大路,会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