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小镇广场正中央,两个红色身影互相依偎着,发丝随风飘扬,像极了连理枝,好不浪漫……如果忽略那把贯穿了两具身体的长剑。
始作俑者依旧笑盈盈的站在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顺着剑刃蜿蜒而下,在地上溅起的一朵朵血花不会说谎。
“新郎”松开了抱着“新娘”的双臂,往后退了一步,剑刃也随着步伐的后退缓缓退出了一小截。
他抬起手,终于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盖头下的面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但他的眼神却覆满了冰霜,冷冷地盯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什么。
安弋被这个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刚准备开口重新和面前说不清什么表情的新娘打个招呼的时候,两人耳边接连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玩家安弋生命值下降至50,“人”身份已死亡,已达到修改身份条件】
【检测到玩家闻人屿生命值下降至50,“人”身份已死亡,已达到修改身份条件】
【正在为玩家安弋修改身份……】
【正在为玩家闻人屿修改身份……】
【玩家安弋修改身份完毕,新身份——1号鬼新郎】
【玩家闻人屿修改身份完毕,新身份——1号鬼新娘】
【请玩家注意,本场游戏,您的修改身份次数为:0】
【修改身份已完成,请玩家继续游戏】
【恭喜玩家安弋,玩家闻人屿,达成成就——“成功修改身份的一对新人(怎么会有新人共赴阴间啊!)”,奖励将在游戏结束后颁发】
系统终于停止了这一堆播报,安弋揉了揉耳朵。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人”是可以变成“鬼”的,虽然他们现在的身份变了,但是俩人的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现在除了身体被剑捅的地方有种抓也抓不住的瘙痒感就没啥其他感觉了,看来这就是所谓的“5%的痛感程度”了。
闻人屿就好像没听到系统那一长串播报声一样,整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死死地盯着面前笑嘻嘻的安弋。
神奇的是,两个人被剑捅穿的时候,他们的胸口都汩汩留着鲜血,生命值持续下降,待系统完全播报完“身份修改完毕”后,血便停止流动了,而且拔剑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新的血液继续流出。
安弋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闻人屿:“怎么样,这个作为我的歉意不错吧?”
闻人屿:“……”
他看着安弋的眼神又不自觉地降下了温度。
安弋被盯得头皮发麻,但表面上却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你别老这么盯着我,走这条路我们收益更大。而且开局你说过,听我的,我也给你打了声招呼才动的手,所以别生气,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要和和睦睦的不是吗。”
“……什么时候发现的。”
新娘终于在掀下盖头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唔……”安弋用手托着下巴,佯装思索了一下,“可能开局介绍背景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吧?一个小镇一年一次结婚仪式就算了,最后一天还是鬼节……这里面要是没有文章我可不信。”
安弋的游戏意识总是会比别人更加超前。
他知道,可能会有人意识到结婚和鬼节挂钩会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们肯定还是会选择先“夫妻汇合”,然后再一起去应对这个潜藏的隐患,毕竟这是这一局游戏的基本思路。
游戏开始的时候,每个人去找新娘的起点距离是一样的。
虽然找到新娘的顺序可能也会和最终获得的积分多少相挂钩,但是这仅仅是流程第一步,所以就算有奖励积分,差距也不会太大,这并不在他拉开最终得分的参考范围内。
游戏最后通关一定是要“拜堂”的,所以与其去和那群新郎争这么小差距的第一,不如趁还没多少人把注意力放在礼堂身上的时候,他去收集线索。
从结果上来看,他确实拿到了不小的收获,还拿到了一个好像是副本第一个拿到成就的人才能获得的线索——
【 1,0,-1】。
刚拿到这个线索的时候,他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在到那座诡异的神像和怪异的环境后,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人上为神,人下为鬼”。
如果往这个角度去思考,游戏从开始到现在,给的全是“人”相关的线索,但是通关却和“神”有关联……那“鬼”呢?
没有“鬼”,那他自己能不能变成“鬼”?
虽然他不知道人怎么变成神,但是一般来说人变成鬼的方式可就多了,不过因为没有找到任何具体的相关线索。
按一般的游戏设定来说,假如生命值真可以分为“神”“人”“鬼”三个身份。
那么,生命值一般到一定的临界值就会出现一些现象,比如“人”变“鬼”。
所以他就打算自刀,从最简单的“人死变鬼”开始尝试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以他的技能点数值,就算是完全爆发也做不到一刀秒杀满血的人,但是造成不小的伤害还是能做到的,所以他特地回“家”翻了一把面板伤害最高的一把剑。
他不怕自己猜错,假如这个设想是错误的,那就当给对手们多一点机会,再让他们多跑一会,反正他也不是不会玩逆风局。
但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相信自己和别人拉开的差距将不是一点半点。
至于“殉情”嘛……
安弋也不是真的想带闻人屿一起走这条路,毕竟他的队伍人数到现在还是“1”,他可没那么好心带一个可能是“内测第一名”的对手过关。
但是他没有与“鬼”相关的夫妻线索,他无法确定自己在“鬼”状态后,“新娘”是否还是完成任务的核心之一,所以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拉着闻人屿来“陪葬”。
既然现在自己变成“鬼”了,那么开始的规则会不会有些改变?
想起这个,安弋打开了游戏面板,重新阅读一遍副本给出的相关信息,结婚流程还是一条没变,不过有关“直接死亡出局”的词条,全部变成了“死亡出局”。
在看到“注意事项”的时候,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
前四条还是没有丝毫改变,但是最后两条已经完全改变了——
【五、每日辰时至酉时,玩家不得超过一个半时辰出现在阳光下,否则将死亡出局。
六、每年举办大典的时候,阿婆前三天常常会在小镇礼堂做准备,如有事相传,请用双方专属蜡油或鲜血在指定位置召唤阿婆。】
很明显,旁边的闻人屿也注意到了“鬼”身份下规则的改变,在阅读新的“注意事项”。
在看完这些新的规则后,他的嘴角以肉眼看不见的弧度微翘了一下,然后对安弋说: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安弋一副悠然自得,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当然是继续我们的结婚流程啦!咱们回家吧,我的娘子。”
说完,便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闻人屿眉头微皱,安弋总是用轻佻的语气叫他“娘子”,他总觉得自己被面前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男生当成很容易被调戏的小姑娘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这对他的任务没什么影响,所以他完全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别扭的不适合他的称呼。
而且,他其实一直都没生气,只是他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肢体接触,更不用说拥抱了。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感到很……陌生?
这种莫名的接触给他带来了一种他不可名状的情绪……
是……愤怒?喜悦?还是其他什么……
但他现在也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究竟是什么情绪,现在该做的,应该是找机会做自己的通关任务了。
*
【七月初八,申时四刻】
回去的路上,明明和来的时间相差不久,但街上并不像安弋来的路上那样只有几个新郎新娘。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络绎不绝,隐隐约约还看能到几个纸人也在其中,但两人走在街上丝毫没感觉到任何的拥挤感。
终于,安弋带着闻人屿回到了自己家,家中依旧空无一人,门口的两个大灯笼晕着诡异的红光,房屋里的气味愈发让人感到甜腻而沉沦。
闻人屿扫了一眼家中布局——红毯,红桌和角落里特别凌乱的武器架……看到这个,他不自觉地又把视线放在了安弋身上。
安弋好像提前预料到这对视线会落到自己身上,笑嘻嘻地回应着他:
“为了保证造成的伤害能一击毙命,我特地找到了最锋利的那把,不错吧?”
闻人屿的眼神降下了温度:“……”
两个人走到了红桌面前。
红桌上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多了一些东西——
两个锦囊,一把剪刀,和一张散发着甜腻而沉沦气味的白色厚卡纸,上面有着像用血一样的液体写的字,“婚书”,旁侧几点血花触目惊心,散发着腥冷的气息。
两个血腥的大字下面,则是“新郎:”和“新娘:”,看上去是留给新婚夫妇署名的地方。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文字在纸上面。
第二个和第三个流程的道具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桌上。
第一个流程已经完成了,该轮到第二个流程了——用指定道具在婚书上签名。
不过……
关于指定道具,这线索给的也太过明显了吧。
安弋看了一眼闻人屿,忍不住皮了一下:
“这是要我们见血吗?我真的既怕疼又晕血欸……”
听完这句话,闻人屿顿了一下刚准备拿道具的手,视线缓缓看向安弋,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安弋读懂了他眼里的质问:刚刚一剑‘双杀’后还一脸笑嘻嘻的是谁?
趁着闻人屿停顿的空隙,安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桌上的剪刀,并在自己右手食指上狠狠划了一刀,然后一边将手指按在“婚书”上开始签名,一边对着闻人屿做鬼脸,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闻人屿将视线从安弋身上移到在婚书上写字的手,抬了抬眉,再移回到安弋身上,欲言又止。
安弋才不管闻人屿啥反应呢!
他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纸上,“安”字写完了,他抬起手刚准备写下一个字,突然愣住了。
只见“婚书”上依旧只有原本那六个血腥的大字,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他的字迹和血迹。
安弋:“………………”
艹,忘了他现在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