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碎瓷片扎进井底,将整个世界扎成无数碎片。
亓花落感受到身边的时空乱流涌动,她双眼虽阖,而神魂早已透过实体去感受突然散成满天星宿的不同世界线。
左手迅速从粟米袋里掏出青铜罗盘,指腹摩挲过狂乱的指针。“若是有真气就好了,”亓花落暗暗咬牙,“赵氏死后,我本该退出表里阵的,如今怎么陷入了时空乱流中?”
事已至此,她只能用指尖一捻,罗盘指针破碎成无数细密的粉末,与沧州神交易后,凡事沧州土地,无论时间或空间,这篇土地的意志都会帮助她。
强大的神魂与土地意志链接,迅速包裹住无数细小的粉末。亓花落微抬双掌,手腕相后错开,中指与拇指捏在无名指两侧,剩下两指翘起,睁开双眼。
瞬间,粉末拧成了一股又细又长的绳,绳的尽头指向了一个闪着微光的里世界碎片。
“虽然不能回到现实,但这个里世界是最稳定、最安全的一个了。”亓花落手指紧握成拳,向前飞奔而去。
一头扎入里世界,周围迅速平静下来,一片死寂。
兴和三年,安良村村口水井旁。
“这是委托人来找我的前一晚!”亓花落不禁瞪大了双眸,而接下来的景象更是令她说不出话来。
骆尽秋跪在青砖井沿的瞬间,膝盖就陷进了湿冷的青苔里。
井底的水面泛着幽光,半轮月亮被井绳割裂成两段银钩,正勾着她支离破碎的倒影。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凝成树脂,黏在她汗湿的后颈。
她的身边摊着一大堆纸和一个翻开的本子。
那堆纸早已泛黄破损,可仍能依稀辨认出字句。“人口贩卖凭据……骆坤成……赵……赵阿姨……”骆尽秋带着哭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那个本子被风吹得合上了,封面赫然写着“祁小梅”。骆尽秋发疯般又将日记翻开,对着月光一遍一遍读着日记上的文字。
“妈妈,妈妈被打死了。”
“妈妈明明和我说过,说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连村口都没离开!”
“我偷偷看到了,是那个麻子脸看守,是他不让妈妈出去!”
这是亓花落一行人初次来到安良村时,祁小梅日记消失的部分!原来这部分,是赵氏的死因。
突兀的,属于送子神的稚嫩童音在整个夜晚回荡:“你都通过井水看到了一切,不是吗?你看到了你父亲在干什么勾当,你看到了赵氏是怎么惨死的。”
声音突然贴近,好像贴着骆尽秋的耳朵说着悄悄话:“是你害死了她。”
瞳孔在震颤,仿佛被井底游动的月光烫伤了。那些银色的波纹里还浮着最后这句话——被揉碎的,带着夜露寒气的字句。
喉间泛起铁锈味,是牙齿陷进下唇时渗出的血珠,咸腥在齿缝间漫开,却压不住胃里翻涌的酸苦。
“你在想着什么呢?”清脆的童音拨弄着井水,井水中缓缓浮现出骆坤成拿着那些金钱为骆尽秋添置新衣的景象,“你虽然不受家人重视,可你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指甲抠进青砖缝里,指尖触到井壁渗出的凉雾。那些潮湿的苔藓好像正沿着指缝爬上来,像无数只冰冷的舌头舔舐伤口。
“我早该知道的……村里人明明杀死了那么多女婴,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少女出现……”
月光把她的脸洗得泛青,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带着裂纹,仿佛只要再眨一次眼,整张面孔就要碎在夏夜粘稠的风里。
“明明……明明我只是去小梅家找要用到的花种,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她的日记……为什么我又要去调查父亲的房间啊……”
井水突然荡开涟漪。倒影中的月亮碎成银鳞,她看见自己的肩膀在月光下抽动,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吊着的人偶。
“你害死了祁小梅的母亲,你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祁小梅死去。”儿童嘲讽着,“你还真是没用啊。”
裙摆浸在泥浆里,沾着枯黄的槐叶,如同被揉皱的宣纸上晕开的墨渍。后槽牙咬得太紧,连耳膜都开始轰鸣,却盖不过井底传来的汩汩声——是沉在黑暗里的往事在吐泡。
“小秋!”是年幼的祁小梅带着灿烂的笑。
“见字如面——”是挚友不能相见时的纸短情长。
月光将脖颈镀成冷白,连喉结滚动的阴影都生出霉斑,仿佛再吞咽一次,整具躯壳就要坍缩在仲夏粘腻的夜雾里。
“您是!”骆尽秋暗淡的眼中突然亮起星光,她还是败给了骨子里的信仰,“您是送子神大人吗,请帮帮我,请告诉我如何赎罪吧!”
池水忽然泛起漩涡。倒影中树木的枝条绞成锁链,骆尽秋看见自己的脊梁在月下佝偻,宛如被无形的风筝线牵拽的纸鸢。
“一切都有转机,”送子神的声音带上了一抹诱惑,“只要你足够虔诚,我的信徒。”
骆尽秋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随后迅速恢复正常:“送子神大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孩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祂一字一顿:“献上你的灵魂,我会让赵氏复活。”
骆尽秋咬破手指,将血液一点点滴入井水,溅起的水花荡开一圈血纹。
“送子神竟真的与骆尽秋交易了?”亓花落有些意外,毕竟交易一旦达成,双方都得履行承诺。
交易已成。骆尽秋的睫毛突然停止的颤动,呼吸声突然变得绵长均匀,发梢间渗出冷汗在颈侧汇成溪流。
她的瞳孔扩张到近乎整个虹膜,漆黑的孔洞吞噬了夜晚明亮的月光,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像被雨水泡发的墨,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晕染。
骆尽秋的嘴角开始神经质地抽搐,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的木偶。她的左肩突然向前耸动,紧接着右膝不受控地弯曲,整个人以怪异的平衡站起身来。
这是灵魂被抽离的典型症状,亓花落不禁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推理:送子神此时必然十分虚弱,甚至需要借助别人的灵魂才能复苏。
祂已经得到了祁小梅的灵魂,如今还要千方百计的引骆尽秋也献上灵魂,祂竟然需要如此多的灵魂吗。
人有三魂七魄,神与人本同源,不过是少了依附实体显现的七魄。如今看来,这送子神八成是三魂尽失。
亓花落思考之际,骆尽秋已经站上了井的边沿。
“骆尽秋——”远处传来“赵英”急促的脚步声,可惜她姗姗来迟,灵魂已经被献上。
像是听到了声音,骆尽秋的瞳孔在这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又猛然扩张到近乎撕裂虹膜边缘。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浮起无数细小的光斑,宛如宇宙深处坍缩的星辰。
“咚。”
溅起巨大的水花。
“赵英”跑上前来,只空留被高高溅起的井水打湿的衣裳。
“一切都结束了。”亓花落喃喃,虽然身为灵体的她,说话不会被任何人听见,“骆尽秋跳井自裁,交易已成,送子神又该如何复活赵英?”
复活,理论上来说绝无可能。但有一种苛刻的方法可以做到。这个方法首先需要死者处于刚刚死亡的状态,死亡时间一个时辰之内最佳。
其次,需要有一具死亡时间与死者相差不超过三炷香的尸体,此尸体要与死者同根同源。最后,还需要有一个“媒人”帮灵魂完成仪式。
满足以上几点就可以让死者的灵魂附身于这具尸体。
不过要额外注意的是,附体的灵魂与原尸体的链接不够稳定,参与了附体仪式的“媒人”更容易介入这个链接,导致灵魂被“媒人”重新从原尸体上抽离。
亓花落思考之际,送子神已经扭转了周围的时空,祂的目的必定是回到赵氏死亡的一个时辰之内,而那具尸体的人选,想必祂早有预谋。
神明引起的时空倒流可不是亓花落所能抵挡的,何况此次扭转时空耗尽了三魂尽失的送子神的力量,祂只有再得到一魂、集齐三魂后,才能恢复全部的实力。
井沿青苔突然翻卷如舌苔,井中打水的木桶还在半空摇晃,麻绳已朽成将要断裂的细丝。泥地里刚踩出的脚印开始膨胀、变浅,直至消失,与平整光滑的地面融为一体。
远处芦苇荡忽然坍缩成墨点,河水倒悬着漫过脚背,淤泥从趾缝溢出时带着体温。亓花落试图在彻底失控的世界里稳住身形,可伸出手,周围却没有任何能抓住的东西。
井壁砖石的最外层逐渐剥落,像逆流的鱼群潜入地底,井底浮起六年前溺死的月亮,碎成粼光扎进亓花落的瞳孔,令她眼前一片漆黑、同时传来剧痛。
失去了视力的她,更加能描摹出身边的失重感。她用手触摸着从老旧变得粘腻的井壁,身下似乎有着什么散发出腥味的液体。
眼部的疼痛适时的消失,亓花落睁开眼,眼前赫然是投井自杀的赵氏,在地面留下的一大片拖拽的血迹。
亓花落看不见送子神的容貌,或许祂根本没有力量化形。只能看见赵氏的灵魂缓缓从井中升起,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亓花落的灵体随着赵氏的灵魂缓缓向前进,最终停在了一个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前。不,这里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屋”,顶多算得上一个窝棚。
灵魂飘进窝棚,脸上带着讶异有痛心的神情,停在了一张用破烂棉被铺成的床前。
这是赵英。
草棚漏下的月光正照在她半张的唇上,枯裂的唇纹里凝着半干涸的血沫。那只垂落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缝间粘着几根折断的枯草。
汗湿的额发黏在泛青的眼窝处,几绺发丝被夜风吹得横过鼻尖,却再不能引得那睫毛颤动分毫。
枕边野花细茎上留着指甲掐出的月牙痕,最嫩的那片花瓣缺了角,许是疼极时不小心伤害到了喜爱的花。
原本蜷缩的腿脚在大概是咽气时骤然松了力道,左脚布鞋被蹬脱在七步外的泥地里,露出裹着冻疮的脚跟。
衣襟第三颗盘扣崩落处,还留着挣扎起身时抓挠的血痕,像五条暗红的溪流没入锁骨下的阴影。
风掠过她僵直的脖颈,带动松脱的衣领微微起伏,恍若残烛将熄时最后那簇颤抖的火苗。
这具尸体的脸庞,亓花落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委托人年轻时的脸庞,是回忆里那个不信命的姑娘的脸庞。
而此时,有只灰蛾扑簌簌落在她再也不会微笑的脸庞,翅膀上抖落的鳞粉,正细细闪着死亡降临时的辰光。
赵氏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她不可置信、她悲痛万分、她自责自己没有逃脱浪费了机会……可她来不及沉浸在情绪里,灵魂就被粗暴的扔进那具刚刚死亡的身体内。
赵氏睁开了眼。
“赵英”睁开了眼。
迷雾骤散,真相如月破云而出,刹那澄明洞彻天地。
见证祁小梅死亡时悲悯的赵英,阅读祁小梅日记时事无巨细的赵英,与骆尽秋一起开辟小菜园的赵英,来委托亓花落时的赵英……都是赵氏。
亓花落大脑嗡得一声轰鸣,宛如僧人敲钟,一瞬间,万事清晰。
里世界中祁小梅日记内容的消失,其实是由“赵英”的强烈情感波动导致。而“赵英”之所以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是因为“赵英”已经被赵氏附身,日记的内容是“赵氏的死因”。
“赵英”在讲述祁小梅十二岁母亲死后的生活时事无巨细,不是因为什么喜欢八卦,而是赵氏爱子心切,时刻默默关注着祁小梅而已。
祁小梅被处刑时她脸上格格不入的心痛,则是真真切切为女儿而悲哀。伸手去够手帕,也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绣给已故友人赵英的东西。
苻商指出林中悬尸时她摇头不语,因为那代表着骆坤成买卖人口的罪证,是她自己的尸体。
而骆尽秋看到“赵英”的笑容幻视祁小梅的母亲,更是因为这两具身体中,都是同一个灵魂。
命运纺车上的丝线猝然绷紧,祁小梅与骆尽秋之间繁复纠缠的因果之网,终于在某个宿命的节点显露出首尾相衔的轮廓。
井沿的青苔在月光里舒展成绒毯,苔花细小的白蕊托着露珠,每颗露珠都盛着完整的月轮。
碎瓷般的月光不知何时已融成水银,在井底静静铺展成镜,映出云絮游过天际的倒影——那些曾割裂世界的棱角,此刻都化作柔波,缓缓荡漾。
一圈圈荡开的波纹将亓花落从过去带回到跪在井边的“赵英”旁,啊不,现在应该称她为赵氏了。
井壁裂缝间钻出的几簇地钱草,卵圆形叶片托着夜雾凝成的珍珠,珍珠里封着萤火虫的残梦——那些光点随水汽蒸腾,飘散时便成了拂晓前最早的天光。
那些曾被夜露打湿的纸页正在草叶间消融,墨迹晕开一圈圈水渍,每个水渍都带着草木清气的朝雾,正一寸寸漫过石缝里残存的叹息。
井水面忽然漾起环状波纹,原是晨风捎来第一缕炊烟。烟痕掠过井口时,惊醒了挂在赵氏眼角的泪珠。
“啪嗒、啪嗒”,赵氏的一生中失去的很多人,京城的家人,被拐卖的同伴,想拯救自己的赵英,心爱的女儿小梅……她甚至连自己都失去了,如今也只剩一个孤苦无依的灵魂,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明明我还煮了你最爱吃的赤豆粥,”赵氏望向那孤单的炊烟,“如今你离开了,我一人又该如何分这粥呢。”
井底的银镜突然映出东方鱼肚白,将三十多年的月色都酿成了黎明前最后一口凉酒,却无人陪她痛饮了。
赵英默默地回到了曾经充满温暖的小屋,菜园子里的菜还挂着露珠,小花坛中的花朵上也挂着些许,晕出七色的采光。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整理着行囊和包袱,独自走出了屋子。
日出东方,赵英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被大亮的天光一点点擦除。
关于赵英截止本章之前的伏笔我整理在这里,有需要的读者宝宝们可以自行查看吖[星星眼]——
1.赵英对祁小梅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出:
第二章【赵英也回归了默默,不过她叙述时怜惜的神情和事无巨细的讲述也让亓花落怀疑二人是不是曾经见过。
不过赵英对此的回答是,那时这些事闹的村里人尽皆知,她年轻点的时候就喜欢八卦些家常里短。这件事就这么在亓花落的心里揪了一个小疙瘩,便随它过去了。】
2.祁小梅日记消失的部分,其实是由于赵氏的强烈情感波动导致:
第二章【这下奇怪了,亓花落面上惊讶和疑问一闪而过,后了然的神色浮现。“应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她轻声呢喃,“大概是里世界动荡导致的吧。”并未多想的亓花落并不知道,这个潦草的决定使她离真相倒退了一步。】
第十三章【只有赵英,这位来路不明的农妇,有可能以强烈的情感波动使得里世界隐藏日记的前半部分。
可这日记的前半部分,显然是与祁小梅的母亲有关,难道赵英是祁小梅已故母亲的老友?
这却也无法解释刚刚自己眼前浮现出的,幼童祁小梅与母亲的互动。除非赵英在一旁看着,可这也未免太过牵强。
“得仔细盘问一番赵英了,或者……”思绪飘回到林中悬尸上,“调查一番这个令赵英欲言又止的秘密。”】
第十九章【骆尽秋发疯般又将日记翻开,对着月光一遍一遍读着日记上的文字。
“妈妈,妈妈被打死了。”
“妈妈明明和我说过,说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连村口都没离开!”
“我偷偷看到了,是那个麻子脸看守,是他不让妈妈出去!”
这是亓花落一行人初次来到安良村时,祁小梅日记消失的部分!原来这部分,是赵氏的死因。】
3.祁小梅死时赵英脸上的表情:
第八章【接住它的是一位中年模样的清瘦妇女,她和周围人不同,脸上并未带着笑,反而刻着心痛与惋惜。
她是赵英。】
4.看到苻商指出竹林悬尸时不语,其实那是自己的尸体:
第一章【亓花落寻声望去,狭长的树林中,隐隐绰绰描摹出一个细长的黑影。
“那是…?”她望向赵英。赵英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第十三章【时间回到亓花落、苻商和赵英三人来到安良村的第一天,苻商惊呼着发现了悬挂着的长竹筒。
据亓花落的了解,安良村除落花洞女外,还有一个古老的习俗,名叫悬尸于树。村人遇枉死者,辄以敝布裹尸,置之竹管,悬于林中,冀其速得转世,免致复仇。
而赵英摇头不语的神情甚是意味深长。这悬尸与她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十五章【懊恼的亓花落只好转去仔细观察竹筒,突然,一串刻在竹筒上的小字吸引了亓花落的注意力。“生辰……死日……嘉元十八年……”亓花落的眼睛猛然睁大,“这是表里阵所需的日期!”
兴奋之余,她的视线紧紧粘在一串数字上。
嘉元十八年。祁小梅母亲的死期,与竹筒上的日期别无二致。】
5.赵英的笑脸与祁小梅母亲的笑脸几乎一样,祁小梅母亲的脸与赵氏一样:
第十四章【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微笑,融在了变成赭红色空气中,直直击中看着这一切的亓花落的心脏。那张脸虽并不熟悉,但这个笑容却是她刚刚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弧度……
那是和赵英毫无二致的笑。】
第十六章【她坐在窗前,微弱的灯光映照出她的侧脸。纤细的眉目如远山含翠,鼻梁挺直,唇角微微上扬,似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张脸,与祁小梅的母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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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