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你还在 第6章 第 6 章

回到车站时，爸爸在出口，李阿姨穿着红色大袄。

我一下子想起我妈在我上初中的样子，她去接我回校的时候偶尔也会穿着上身红。

我爸爸娶了新老婆的那些天，我总是跑到树林里的坟头。

坟头上，还有周围长着枯黄的杂草。

在风中，或倾倒，或毅力不动，间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不远处就是麦地。

路上没有人烟，我的内心夹杂着恐惧，无数的电影画面浮在脑海里。可又想起妈妈在这地底下，我又不想离开。

我把自己埋在膝盖里，只敢无声的抽泣，又担心惊动附近的鬼混儿。

我叫了一声姨，对方不冷不热的回了一个“嗯”字。爸爸把我的大包裹拿进三轮车里，回头对我说：“再过半个小时，俞烁也回来了。我们等等他一起回家。”

我愣怔住，“噢”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他也会那么晚。

爸爸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讲：“说是在实习单位加班，老板走后还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这孩子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我望着爸爸艳羡的表情，余光里是俞姨翘起的干燥厚厚的嘴唇。

独独煞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妈妈。

我钻进后车铁皮里。

有脚步声传来。

俞姨立即弹跳下了车。

我不自在的跟下去。

俞姨要帮他拿包，他躲了过去。身子恰好正对着我。

我干巴巴的挂着窘迫的笑。

他还算礼貌的对爸爸说：“叔叔好。”

爸眉眼全开，说：“又长结实了啊。”

俞姨全然不在乎的排斥，靠近他坐好，脸上尽是笑意。

我坐在对面那排座，而且选择正对着他妈妈。

虽然我不喜欢他妈妈，他妈妈也不喜欢我，但这样会让我自在些。

俞姨一路上对他嘘寒问暖，他有时候会不耐烦。

感觉一年没回来，远远从暗线中看到家的轮廓。眼里顿时热乎乎的。我能感觉有道眼神看过来，我立马不太显痕迹的转了一个小幅度。

爸爸把车停在大院里。有一个弟弟跑出来。

一股脑钻进我怀里。

我说：“小二呢？”

小大告状道：“他抢了我的遥控器，还在看电视，我说你回来了，他都不出来。”

独独煞和俞姨从我身旁经过往屋内走。不一会儿，我就看到小二哒哒的跑出来。

开口就是一句“姐，我要玩你手机。”

我把手机给他。

他迫不及待划了划几下，边看视频边往屋里走。小大眼红：“姐，我也要看动画片。”

老爸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看什么看，成绩吊车尾，还不快去写作业!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小大翻我的包裹：“姐，有什么好吃的呀？”

小二从床上爬下来：“我也要吃!”

小二把手机和糖果抱在怀里又躲在被窝里。

小大还蹲在那儿往包里寻东西。小二一骨碌掀起被子跑过来，嘴里吃着锅巴，大叫道：“姐，男的，男的!”

“你弟弟？”

“嗯。”我将视频对向我。

小大好奇的抻长脖子来看。小A看向他时，他又立即缩回去了。

“你最大年龄的弟弟？他好像怕我。”

“他只是害羞。”我唤他们过来：“这是你们姐夫，快过来打招呼。”

小二蹲在地上继续找吃的，茫然抬起头。而小大羞得站远些。

我哈哈大笑。

“快过来，要不然，我明天就不带你们去县城了!”

小大、小二走过来。“快，喊姐夫!”

小大弱声的说：“姐夫。”小二却嘴巴靠近我的耳朵，悄声说：“姐，你要结婚了吗，你要离开家了吗？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一愣，心有点暖湿，抽出纸巾擦他的嘴：“咱们一家人，不会分开的。”

小A说：“他是不是见到我不高兴了？”

我回他：“他好像不高兴我嫁人。”

小A那边沉默。

刚巧，有敲门声，之后门被推开。我们一齐掉过头。

“叔喊你们吃饭!”独独煞面无表情的说道，他瞟了我一眼手中视频。

我轻轻“嗯”了一声。他扭过身离开。

我要挂断视频，小A突然说：“你回卧室后，我再联系你。”

他们三个已经坐好，我夹两弟弟的中间，小弟的旁边是独独煞。

爸上了脸色：“回来了，就直接上楼，也不帮你俞姨忙忙!碗筷还是俞烁摆的，都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小姑娘家的 ，以后谁敢要!”

俞姨嘴上说道：“孩子不是刚回来吗？”面上却有一丝爽快。

小大突然插一句：“姐姐有人要的，他有对象。”

爸和俞姨的目光锁定我。只有独独煞还在安静的吃饭。

爸说：“哪里人？学校同学？家境怎么样？”

“浙江的，B大的，和我同年级。”我忽略了第三个问题。

爸脸上浮出大大的笑容。

俞姨说：“B大，那可是好学校呀，囡子，厉害啊。不过，他家境怎么样呀？家里几个兄弟啊。”

“普通人家，家里一个姐姐。”

“那还好，家里男孩多，以后娶媳妇都难。”她看两眼我弟弟：“哎，你说，以后家里的男孩可怎么娶媳妇呀。要是对方家里经济好些，还能帮衬着你的弟弟们。”

我一声不吭的继续扒饭。

有筷子摆在桌面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我一手一顿。独独煞推开凳子离开。

俞姨问：“哎，怎么不吃了？不是才吃两口吗？”

“饱了。”

他一走，我好像轻松了一些。

俞姨叹了一口气，后又瞄准我：“哎，能不能让你对象在B大帮忙给烁烁介绍一个啊！这小子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我应付道：“回头问问。”

爸又来了一句：“有照片吗？”

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眯眼细细打量，俞姨也八卦凑过去：“这孩子模样还挺俊的。”

爸：“什么时候带回家给瞧瞧？”

我又应付：“以后有机会的吧。”

俞姨：“这B大的孩子总会有好多人追呢，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我下午带弟弟出来玩。

一路上都会有人上来打招呼：“囡子，听你姨说，你在外面谈了一个B大的男孩子啊？”

我答是。

旁边有一些还在读初中的孩子，停下跳麻绳的动作，瞳孔里是满满的羡慕。

乡村里的人世面小，很容易眼红这些。

我自然升起一股膨胀感，脊背似乎更能挺值。以前妈妈去世，爸爸娶了离异女人，我们总是被很多狭窄的周围人暗地里议论，因为这在他们眼里是不常见的事。邻里八方还很守旧，他们对离婚二婚看得还不是很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