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赛道，流浪废土 第20章 疗养院四

小奈说，在疗养院的第二层，五感缺少的病人会轮流与少数几位瘫痪病人住同一个房间，轮换着照顾。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走投无路，被外界抛弃的人，所以大家乐于互帮互助。

伊芙透过敞开房门的房间，看到尚未休息的人们，他们虽然身体有障碍，但平静乐观。

而第三层展现出的景象截然相反。

这一层的人身体健全，情绪却很癫。

伊芙刚踏上三层的走廊，就听到右侧第一个房间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

她寻着声音去看，发现这层的房间门上方都有一扇可以看到内部的小窗，每个房间只住一人。

这个房间内，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正用固有的节奏撞击着床旁边的墙壁，一边撞一边念叨着什么。

“这位叔叔原本是深水市某个企业的中层，每天忙于工作，几乎住在公司。某天他终于有时间和家人一起去吃顿饭，却无意中卷入了镇压反对仿生人抢占人类工作的活动中，妻子和小孩因此丧命。讽刺的是，他所在的公司是仿生人制造商之一，而这次镇压的计划是他提案的。”

“相当于，他的至亲间接死在他手中？”

“是的，他接受不了，一个人来到了疗养院。”小奈低声说。

再向前，另一个房间的人空着床铺，安静地睡在地上。

小奈说这位病友总是看到自己的母亲睡在床上。

她的家教很严，必须长幼有序，她不能超过母亲，所以睡在地上。

“其实她的母亲5年前就去世了，可她说处处都是母亲的影子。”小奈困惑道，“伊芙小姐，她床上真的有人吗？”

伊芙摇头道：“没有。”

其他房间里，有人在房间内搭了一个木屋，为了能隔绝辐射；有人成宿不睡觉，蹲在月光能照到的角落，以为自己是蘑菇；还有人坐在椅子上，侧着头不断地与空气说话。

每个人都奇奇怪怪，但当小奈说明他们的情况后，伊芙又觉得他们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看似最正确的选择。

转了一圈之后，最令伊芙在意的是走廊左侧挨着楼梯那个房间的人。

他看上去二十几岁，有一头棕色卷发和蔚蓝色的眼眸，侧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说话。

注意到门外有人，看了一眼小窗，与伊芙对视了两秒后，默默流下一行眼泪。

这一层中，他是唯一和伊芙对视的人，因此他似乎这层病得比较轻的。

“他是谁？”伊芙问小奈。

“诺兰哥哥吗？他是深水市人，沉迷于旧纪元的一切。好像是大学毕业，进入企业工作了一年，就来到这里了。不知道他做什么的。他经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什么不饱和、颗粒度，可能是他工作上的用语吧。

“他白天很正常的，不过偶尔也会突然开始骂人。他说是在骂老板，因为有时做着其他事情，曾经受到不公正对待的那一幕好像在眼前重现了，这次他要把当初憋在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

小奈歪着头，对诺兰的行为充满疑惑，但伊芙太懂了！

她是敢于当面反驳的，不至于到诺兰这个地步，但类似杨凯旋这样的人太多了。

在深水市，没有钱、没有背景，就是给人当牛做马，在棚圈里时间长了，越来越难以维持作为人的尊严。

可诺兰这样的办法行不通，只在幻想中反驳积累不了经验，等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把委屈咽到肚子里，但人骗不了自己，咽得多了人的身体和精神就会失衡。

伊芙很想帮他一把，但她解决问题的方式通常是快刀斩乱麻，也不见得适合每个人。

于是她叹口气，摇摇头，牵着小奈往四层走去。

一只脚踏上四层的地板，诡异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伊芙的手紧了紧，小奈也瑟缩着躲到她腿边。

“这里是疗养院的最高层，住在这里的病友们都很神秘，每个房间都锁着门。”小奈悄悄说，“哥哥不让我来这一层。”

院长会不会是神秘病人之一？

“你留在这里。”伊芙松开了小奈的手，独自拐进走廊。

这一层有一半房间都空着。

门房紧闭那几间，在门外都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氛围。

仿佛这里不是疗养院，里面的也不是病人，而是深水市最恐怖的S级监狱，羁押着刑期300年以上的超级罪犯。

伊芙绕着走廊走了一圈，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发现疑似院长的所在。

没有收获的她重新朝小奈走去，打算先去问问孟澜庭的进展。

如果与负责人沟通这条路行不通，考虑着要不要自己直接动手找，虽然比较麻烦。

“伊芙小姐，是你回来啦。”一步都不敢涉足四层的小奈听到脚步声，率先问道。

“对，我们回去找你哥哥。”

伊芙说着，下意识一抬头，发现对面楼顶露台上，有一间小屋。

奇怪，刚才没有的。

“小奈，你知道露台上的小房子吗？”

“露台？没去过，平时几乎没人到四层来，更不会爬到房顶上，外面有辐射的。小房子是什么？建在露台上的吗？不会吧，我不知道，也没听哥哥提起过。”

确实，孟澜庭刚才也说四层最高，在他们的意识里四层以上似乎不存在任何建筑物。

这么说，其他人应该看不到。

“我知道了。你先去找你哥哥，我自己再逛一逛。”

“好的，我先走了，您小心脚下。”

等脚步声消失，确定小奈顺利离开了楼梯，她独自朝顶楼走去。

她走到对面走廊，在电梯井旁边，几乎不费力地找到了通向天台的楼梯。

顺着楼梯爬到天台上，出了楼梯间，她回头一看，发现楼梯间就是露台上的小房子。

而露台上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都说天台没有东西，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电梯间？所以没有纳入到对她的回答之中。

不，所有人都觉得没必要提及，这一点也很奇怪。

她觉得不对劲，有点发蒙，整个人状态很迷糊。

还是直接问孟澜庭吧。

她沿着楼梯向下走，回忆着进入疗养院以来的一切经历，越走越深，绝对超过了一层的距离。

不对！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层，身处于建筑外的庭院里。

浓郁且怪异的能量包裹着她。

迷雾之后，一间木屋出现在庭院中间，窗户里一片漆黑。

这里是一切诡异的源头。

走到这里之后，她的心神稳了下来，将枪拿在手中，一步步走上台阶，敲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侧打开，门后却空无一人。

她的皮靴踩踏木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

进入其中后，伊芙发现这里并不是真正漆黑，而是笼罩着没有光源的紫色光雾。

房间中央稍靠窗的一侧，有一张老式红布金边的安乐椅，背朝着她。

“你终于来了。”

少年人的声音从安乐椅中传来。

“我们都在猜测，是谁先遇到你。”

伊芙侧走几步，看到了那位神秘少年。

他不过十二三岁，脸上有未褪去的稚嫩，穿着荷叶领白衬衣、西装裤，脖颈系着蓝色丝绸飘带，静静地坐在安乐椅上，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像个乖巧的小大人。

然而，他的眼神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胸有成竹。

这座疗养院仿佛是他的王国，在这里他甚至能令日月倒转，行使一切权柄。

伊芙自问，即使她身处基地，也没有这种掌控感。

“你是谁？”

“西斯，暗灵团的成员之一。”少年说。

“你认识我？”

少年颔首道：“我认识真正的你。”

伊芙拿枪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下，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旋即眉毛挑得老高，颇有预见性地问：“但你不能说？”

“是的，我不能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现在的你无法承受真相的力量。不然，你会失控，会发疯。”西斯解释道。

伊芙暗自纳闷，她已经是A级能力者了，别说深水市，整个废土比她厉害的人也不多。

越到后期，晋升越要靠机缘，虽然她没想过这辈子一定要晋升S级，但从不认为A级能力者会被某种力量碾压。

如果现在的她都无法承受……这个真相会给她带来什么？

在好奇和保命之间，她果断选择后者，于是换了个话题。

“暗灵团是什么？”

西斯微笑道：“等你了解暗灵团是什么，你就知道了真相的一半。”

行吧，那我不问了。

伊芙自恃年长，没有在情绪稳定的少年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只微笑点头，再换个话题。

“我是来找唱片和核芯管的，如果你有，可以用其他东西交换吗？”

西斯侧头片刻，似乎在回想，“核芯管，你可以问问二层的负责人。唱片，我不太清楚……没有危险的东西大家不需要上报，我也不了解。这里的人有自主权，而且有些物品，你可以自己去找。”

“四层呢？”

“我以院长的身份授权你可以通行，但是我不建议你去。住在那一层的人，非不得已，不要接触。”西斯摇头道。

找唱片这件事算不得已吗？

如果没找到，陈韬肯定会失望，可能不会帮她打开核芯管，但不紧迫、不要命，犯不上。

伊芙点头，“多谢。那我去二层了。”

她提步离开，到了门口顿住脚步，以为西斯会再嘱咐她什么，却没听到后面的声响。

等她走出木屋，再回头，庭院里只有一片荒芜破碎的空地。

她第一次觉得应该重视白朗曾经提到的，关于她档案中被隐藏的内容。

她不仅是被勒斯夫妇收养的女孩、曾经研究所的实验体之一，难道还有其他的身份？

比如与她的亲生父母有关？他们是某个财阀的继承人？

亦或是，她身上潜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其他能力？

伊芙甩甩头，暂时把这种找不到头绪的事情放到一边。

回到二层时，孟澜庭已经在等她了。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孟澜庭微笑地递给她一个纸盒。

伊芙打开盖子，在里面躺着一个1升水瓶大小的核芯管，管中流淌着半透明的蓝色胶状物质。

“这是一位去世的病人留下的遗物。使用方法不清楚，但你也只提出了需要拿到。”孟澜庭观察着她的反应。

伊芙向来说一是一，“没错，一会儿我会把疗养院的电表箱修好。至于唱片，如果你能找到的话，可以联系我吗？”

孟澜庭为难道：“大家之所以冒着被辐射污染的风险也要来疗养院，正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我没有联络外界的手段。你可以过段时间再来，或许我们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好，谢谢。”她低头对小奈说，“小奈，也麻烦你了。”

小奈依依不舍地说：“伊芙小姐，下次再来玩。”

孟澜庭虽然没说任何挽留的话，但久久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伊芙感受得到他们的视线。

有一部分住在疗养院的人，也许逃避的只是世界上糟糕的事情，仍然会期待新的人事物，他们可能比谁都想生活在传说中旧纪元的美好世界。

伊芙暗自摇头，救人不是她的爱好，她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东西到手，她立刻离开，出了门，先合上电闸。

滋啦——涌泉疗养院通电了。

蔷薇森林的B级污染区深处，巨大树木的层层遮蔽之下，各个房间的黄色灯光骤然亮起。

风在林间穿梭，发出诡异的呼啸声。

那光芒在浓墨般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宛如深海中的水母，既能吸引猎物，向四周散发着某种危险的信号，也会招来不祥的事物，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后，疗养院的一部分窗户暗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几乎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现在是晚上，该休息了，而且他们早已习惯了若隐若现的月光，不喜欢刺眼的人造光源。

悬浮车里，陈韬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副驾驶，眼睛盯着车窗外的林子里，甚至没注意到伊芙回来了，被她往后座上放核芯管时的开门声吓了一大跳。

“嘘——那边情况不对劲！”她猛地回头，压着声音提醒伊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