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像他 第56章 Chapter 56 请您喝醋（2）

周楚吟和关瀛的伤都在逐渐恢复，剧组也渐渐恢复了此前的拍摄节奏，原本就所剩无多的戏份进入了收尾阶段。

这天要拍的是宇文护出征北齐失败的戏份，这场戏算是整部片子的一个转折点，权势彪炳的宇文护因为这次失败威望大减，心境也与年轻气盛时大不相同。所以导演和造型团队决定从宇文护兵败之后启用他的老年造型。

历史上这时候宇文护的真实年龄是在五十岁左右，古代人五十岁的外貌要远比现代人显老态，所以周楚吟这个造型的假发是灰白色的，脸上也画了老年效果的妆容，皱纹和面部的下垂感都十分逼真。

场景涉及的马匹和道具比较多，周楚吟化好妆，见群演和道具组还没有准备好，便拿着剧本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温习。

他正背着手在草地上来回踱步，余光里看见有人在身边不远处停下，回头一看，竟然是宋涣。

周楚吟一愣，“涣……”意识到自己打招呼的方式不对，他赶忙把后半截吞回去，改口道，“怎么没换衣服，今天没戏份吗？”

那天醉酒之后，他已经有日子没单独和宋涣见面了，冷不丁这么撞见，竟然生出几分乍见翻疑梦的不真实感。他的手腕前几天就好了，可是看着眼前的人，受伤的地方又矫情着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宋涣也不是故意像个电线杆子一样杵在这的，他白天没有戏份，从酒店溜出来下山去买奶茶，原本想避开人群，没想到还是撞上了周楚吟。

几度燃气希望又被无情扑灭的轮回之后，他已经学会了若无其事地跟周楚吟打招呼，假装对他毫无感觉。原本碰上了说句话也没什么，偏偏今天周楚吟换了个造型。

一个老年造型。

假发和服装这些点缀在宋涣眼里基本都能自动过滤，所以他看周楚吟什么造型都一个样，但是周楚吟脸上苍老的模样实在太过逼真，让宋涣一下就陷入了“周楚吟会老”的设想里。

他害怕看见周楚吟老去的样子，害怕自己总是在蹉跎，数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所有的美好都在时光蹭蹬中错过。待到两人都垂垂老矣，偶然相见，纵然当初做错的被原谅了，当初自作多情的也释然了，那些错过的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他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试图改变周楚吟，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许能够成功，或许不会，可是不管结果如何，代价都是一生。

宋涣知道，自己心软了，他唯一可以接受周楚吟老去的方式，就是陪在周楚吟身边，梳理他长出的第一根白发，轻抚他生出的第一道皱纹。让流逝的时间既不单独属于周楚吟也不单独属于宋涣，而是属于一个叫作“周楚吟和宋涣”的共同体。

思绪远飘之际，宋涣看见周楚吟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怎么还走神了？”周楚吟有些好笑地问。

宋涣并没有听清他问了些什么，只是忽然涌起一股把他抓住不放的冲动，上前一步握住了周楚吟的手腕。

他指尖微凉，手心全都是汗，周楚吟骤然被握住，不由愕然抬头望向宋涣，少年的迫切与不安裹挟着患得患失的软弱扑面而来。

周楚吟心头大震，宋涣这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事到如今，他还可以将这个眼神理解为对他的依恋吗？

渴望呼之欲出，周楚吟嘴唇打颤，搜刮了全身的勇气聚在心头，还是开不了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但凡征战，总有胜负，来日方长，萨保哥哥平安回来就好。”宋涣沉声说道。

“……？！”这好像是……戏里的台词？

周楚吟这才恍然大悟，宋涣竟然心血来潮跟他对了一句台词，还好他刚才没有自作多情地说出什么有失体面的话来。可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却也跟着沉了下来，原来只是对台词啊……

这是宇文护出征北齐失败，回到皇宫见到宇文邕后，宇文邕和他说的第一句台词。皇宫的戏份都是要在影视城拍的，所以这其实是很久之后的戏份，宋涣这演练可真够提前的。

不过这段剧本周楚吟也提前看过了，他凭着印象无精打采地接了一句，“罪臣老迈，有负陛下重托，愿削爵解职，望陛下恩准。”

宋涣松开周楚吟的手腕，客气地笑了笑，“周老师觉得这段我这样表演可以吗？”

周楚吟未置可否，只说，“宇文邕当时的情绪可能要再揣摩揣摩，帝王的霸气有了，但是宇文邕当时的痛心和决绝还要再表现得明显一点。他当时已经和宇文护决裂了，尽管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宇文邕已经决定要置宇文护于死地。从精神上，他放弃了一直忌惮的宇文护，也失去了一直依赖的宇文护。”周楚吟说完，又觉得自己有对其他演员的表演指手画脚的嫌疑，赶忙往回找补，“当然了，这也只是我作为跟你对戏的演员的一点理解，你有不懂的，还是多跟导演请教。”

宋涣的这句台词不过是因为不想陷入尴尬所以忽然抖了个激灵的产物，问周楚吟演得怎么样更是为了把话题顺下去随口秃噜的，没想到周楚吟全当真了，而且回答得细致、谨慎，没有一丝敷衍。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受宠若惊。

过去从来都是宋涣絮絮叨叨地和周楚吟说一堆，周楚吟心情好的时候由衷地笑一笑，没心情的时候敷衍地笑一笑。虽然眼看着没多大差别，宋涣还是能区分的。

他那时候孜孜以求的，不过是能看到周楚吟一个发自内心的表情，喜怒哀乐嬉笑怒骂都可以。

如果周楚吟一直愿意认认真真对他，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真的爱上他了？

宋涣感觉自己有点飘了……不敢再放任思想自由狂奔，照这个进度，再过五分钟他可能就敢想象周楚吟给他生猴子了。

他惊惶地把这些危险的想法赶出自己的大脑，一本正经地对周楚吟点了点头，“嗯嗯，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导演。”

宋涣说着，便故作镇定地朝着下山的方向大步走去。

周楚吟忍不住在他身后提醒，“导演在片场，你往那边走就远了。”

宋涣头都没敢回，只背对着周楚吟摆了摆手，“不急，我自己先领悟领悟。”

放下手臂，宋涣长出了一口气，不回头真是个好主意，不仅不会露怯，还显得有点酷。

也不知是否因为出去“领悟”一天“领悟”出了成果，宋涣晚上的夜戏表现很好，收工时导演甚至难得夸了他两句。

“小宋悟性很好，表现出乎我意料。”李潮生坐着小马扎，手搭在保温杯上，对宋涣点了点头。

周楚吟就在李导边上，尽管深知自己已经和宋涣没什么关系了，听到李导表扬他，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与有荣焉，低头抿着嘴偷偷挑了挑眉。

不过还不待宋涣有所反应，李潮生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到了影视城那边就不一样了，你的主要戏份都在那边，能不能表现好宇文邕这个人各阶段的性格变化……这个很关键，回去要好好揣摩。正好你在山里的戏份都结束了，有空写个任务小传吧，影视城那边的戏开拍之前拿给我看。”

“人物小传？”宋涣不是周楚吟，并没有学霸包袱，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迷茫地看向李导，“怎么写，导演您有推荐的书单吗？”

“……”导演也有点迷茫，有一瞬间没听明白宋涣在说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不禁有点气闷，笑骂道，“我早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研究型人才？还推荐书单，哪有那么麻烦？！让你写人物小传又不是写博士论文！”

宋涣能用三种语言撰写足以撑起一个博士学位的学术论文，却不知道“人物小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就现阶段的状况来看，“人物小传”对他来说其实是比博士学位论文要麻烦的。

李导没推荐书单也不要紧，他谦虚地点了点头，拿出对付自己导师的那一套，“行，那回头我自己上网查查吧。”

“查什么查，”李导摆了摆手，“剧组里这么多前辈你随便问问谁不行，我看就……”

他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周楚吟身上，毕竟是自己的得意爱徒，表演功底这块，李潮生对他还是最放心的。周楚吟却在接触到李导目光的一瞬间低下了头，明显不愿意掺和。李潮生只好又转向不远处笑眯眯的关瀛，抬手指了指他，“关瀛吧！正好你俩一屋，让关瀛教教你。”

关瀛给了宋涣一个鼓励的微笑，“放心吧，不难的。”

宋涣也回以微笑。

周楚吟瞟了瞟这眉来眼去的两个人，无声地别过脸。可是越不去看他们，这两人一起窝在房间里写人物小传的情形就越清晰，像是精神污染一样锲而不舍地往他脑袋里钻。

周楚吟心头一阵烦躁，暗恨自己刚才没有接下李导的安排，可是就算是由他来教宋涣又能怎么样呢？状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两个人各自尴尬罢了。

想到这里，周楚吟就像是掉到醋缸里的□□，一肚子气两肚子酸，也不顾大家还聚在一起笑闹的气氛，鼓着脸起身走了。

涣涣好容易心软的，写到他心软那里我都有点感慨

人生太短了，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能原谅的就原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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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56 请您喝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