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以安谰 第7章 委托一：暮色青春

于想跟男生双双站在教导办公室。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带着一副红框眼镜，一脸严肃。

凌蔓珊抱臂靠在于想身后的墙上，表情甚至比中年主任还严肃几分。经过她半小时的旁听，这两个东西完全就是狼狈为奸，串通一气，分明是在针对于想！

“鲍主任，事情就是这样。我还在青春期，她那么引诱我，我不小心就……谁知道她居然反咬一口，想要陷害我，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凌蔓珊真想一嘴巴抽死他，去你大爷的，镜子没有尿总得有吧？也不照照看自己长那一副小儿麻痹的死样，但凡会喘气的活物都看不上你，到底是谁陷害谁？

于想慌忙解释：“鲍主任不是他说的这样，是……”

“闭嘴！”鲍主任呵斥：“一个姑娘家家不好好学习，父母供你上学，是让你来勾引男人的吗？你还是趁早退学，早点回家过日子算了！”

凌蔓珊现在想抽死他们俩。国家给你发工资，是让你在学校传扬封建思想的吗，不想干能不能趁早滚蛋？

于想被吼的不敢说话，起初还想解释几句，接连几次被打断后，只能放弃挣扎，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终于想被处以留校察看处分，记过并公开检讨。

凌蔓珊整个人快爆炸了，这个处分不就相当于让于想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承认今天发生的事情并非谣言吗？欺人太甚了吧！

反观纪侃和苏偶，两人的进度很快。凌蔓珊找来的档案很全面，加上没人能看到他们的优势，只要光明正大的一个一个跟踪调查就好。一趟逛下来，只剩下那名叫林兆的男生还没被找到。看课程安排，大概是在操场上体育课。

两人没找到林兆，倒是看到于想从超市出来。

“那是于想吧？”纪侃问旁边的苏偶，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纪侃疑惑：“凌蔓珊呢？她不是应该跟着于想吗？”

“看样子教导处已经处理完了，凌小姐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吧。马上到集合时间了，我们赶紧再找找林兆。”苏偶手里拿着照片，学校四处都找遍了，也没发现这人的影子。

纪侃了然：“肯定逃课了呗，我工作的地方还挺常见到这些逃课的学生。”

“工作的地方？”

“之前没说过，其实我有一家酒吧，”两人边聊边进了超市，纪侃下意识想拿一瓶饮料，当手直直的穿过货架才反应过来：“好吧，等委托完成我请你喝饮料，亲自调给你。”

“是吗？”淮难突然出现，动作自然的拿了瓶凉茶，“按理说听者有份，别忘了我。”

纪侃：“……你来干什么？”

淮难忽略他满脸黑线，问：“你们要喝什么？”

“我要柚子茶。”凌蔓珊先插一嘴，想拿柚子茶，但是手指却从瓶身穿过。

凌蔓珊：“……”

拿不到就只能抱怨：“怎么你能拿这里的东西，我就不能？”

淮难抿了一口凉茶，淡淡道：“刚进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这里的东西你们碰不了，这都记不住？”

“为什么你就能拿？”

“因为我高贵。”

算下来大家度过了回忆里的五个小时，期间没喝过一口水，尤其是凌蔓珊在主任办公室据理力争，虽然没人听得到。

他们不能直接触，但淮难经手的物品却可以接触。

接过淮难递过来的苏打水，苏偶有些负罪感：“咱们拿了东西不付钱，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这里一切都与于想的记忆重合，也就是说……”淮难侧身，将已经复原的货架展示给他看，“你拿了什么就会有一模一样的物品补上来，以此来保证回忆空间的绝对还原。抽象点说，一切都运行在既定的轨道上，无论是谁，都无法影响到空间内的秩序。”

纪侃问：“具象一点呢？”

“你拥有了一个自动补货超市。”

还真是生动形象。

吃了些东西，四人一同来到图书馆五楼，准备根据眼下掌握的线索商讨下一步计划。

凌蔓珊是第一次以执行人的身份处理委托，但本身天赋不差，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整合已知信息。

先是经过纪侃和苏偶一下午观察发现，七位林姓男生与于想的交集并不多。按凌蔓珊的说法，要是跟这一群歪瓜裂枣有交集，反而不正常。

纪侃推测：“林兆大概是逃课了。青春期小孩都这样。”

凌蔓珊甩了个白眼过去：“说的你多老成一样，21岁不上大学的纪侃先生，请问你的青春期过了吗？”

“不劳凌大小姐费心，像我们这种人，出来混总要有些本事。”纪侃笑嘻嘻的还嘴。

起初苏偶怕他们真的吵起来，还会在中间调和。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可以波澜不惊的坐在一边当观众了。淮难更不多说，毕竟他家里有两个更吵人的。

“我见过林兆。”淮难淡淡开口。

刚才在教学楼，淮难拿到了于想的日记本，内容有些奇怪，他也没看明白。不过淮难还是神色如常的带着日记离开，假装自己悟了。

而后，淮难离开了教学楼。在路过篮球场时，他看到了于想。

于想面对淮难，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生，男生身穿球服，背后印着“林兆”两个大字。淮南看到他递了瓶水给于想，于想说了些什么，就急匆匆的跑开了。

凌蔓珊眼神一亮：“他们聊了什么？”

“没听。”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跟照片是不是一个人？”

“没看。”

“那什么时候看到的，总该知道吧？”

“没记住。”

凌蔓珊拍案而起：“合着你这一下午除了读书就是在闲逛，那你有什么用？”

淮难语塞，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嫌弃没有用：“好吧，既然我没有用，那日记肯定也没用了。”

凌蔓珊语气不善的问：“你怎么能拿到这些？”

“怎么了？你羡慕？”淮难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日记，语气有些挑衅。

“哼，”凌蔓珊冷冷道：“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关乎于我们能否顺利完成委托。”

虽然口气像审问囚犯，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淮难能不受常规限制，那么调查线索就能更方便。

淮难正色，没有继续嬉皮笑脸，中规中矩的回答：“大概跟鬼呆了太久，有点被同化了。”

虽然听着很扯淡，但又无法反驳。执行人被怨气污染的先例数不胜数，有些人会因怨气积攒过重爆体而亡，但也有些人身体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没人继续追问，大家都收敛了玩闹的散漫，正式分析起于想的日记本。

凌蔓珊神色凝重的放下笔，为了方便，她将日记中有价值的信息摘抄下来。

“于想不仅长期遭受校园霸凌，原生家庭也存在问题，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纪侃附和：“是这样没错，看最近几个月的内容，被叫做林哥的男生让她对未来有了期待。”

“能感觉出来，他们其实是互相喜欢的，于想还打算跟他考同一所大学，可是……”苏偶没有继续下说去，他替于想感到遗憾，原本有大好的前程，优秀的暗恋对象，都在那个傍晚烟消云散。

淮难读了日记，也听完了他们的分析。沉思片刻后发问：“你们怎么知道？”

瞬间，凌蔓珊向他投以质询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淮难回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在处理情感方面的问题，淮难十分不擅长，他宁愿血战百鬼，也不想处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问题。

他连自己都理不明白，哪有能力管别人。

其实读懂于想的日记也不难，日记中诗歌大多摘选自《飞鸟集》，于想将部分原文摘抄到笔记本上，在下面写一些她的想法。内容都跟于想的生活经历有关，根据现今所掌握到有关于想的信息，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出结论，这本日记无疑加快了调查的进展。

距离于想死亡还有48小时。

由于事先对回忆空间没什么了解，现在休息成为了一大问题。超市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上锁，成为一个封闭空间，纵使淮南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进入回忆中被封闭的空间。他也不能去做破坏回忆的事，一旦强制影响回忆内的规律，那么提供记忆的人会受到影响，轻则影响头脑，重则直接死亡。于想本就是鬼，一旦淮难这样做了，那她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局。

“那倒还不至于为了口吃的残害委托人，”纪侃叹了口气，“坚持一下也没什么，明天超市开门再说，至于休息，在这也不是不能将就。”

凌大小姐十分抗拒，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没个正经地方睡，现在有钱都不好使。

苏偶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在哪都是一样的。

眼见三人神色各异，就要往桌上躺，淮难无语：“你们当自己是菜呢，想上桌就上桌？我说不给你们吃饭睡觉了吗，传出去还以为我虐待儿童，赶紧给我起来。”

迎着三人期盼的目光，淮难抬手一挥，大喊司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淮判官，找我有何贵干？”司律手里还握着茶杯，杯中有半杯清茶。长发散落在肩，显然是在品茶赏花时被突然喊出来的。

“借你那住一晚。”

司律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行，不过不能白住，你今晚得陪我。”

“陪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我满意为止咯。”说着还抬手轻捏了下淮难的下巴。

淮难丝毫没有被调戏的不自在，只平静的哦了一声，迎着三人震惊的目光跟司律走了。

凌蔓珊：“他们……说的什么陪？”

纪侃：“应该是单纯的陪……吧。”

“看起来不像第一次。”

苏偶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喂，”空中裂开一道青蓝色的缝隙，淮难伸了只手出来，“你们几个快点，再磨蹭不让进了。”

纪侃赶紧拉着苏偶跟上，凌蔓珊紧随其后。

缝隙的那头是另一幅景象。

一座雅致干净的小院，院子后有一片竹林，隐约能听见水声。院子很大，种了各种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其中数兰花最多，房子周围还摆了一圈兰花盆栽。

司律正坐在院中的竹桌旁，给每人斟了碗茶，示意他们来喝。

这地方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雅，谈不上世外桃源，但也称得上一方宝地。

明月高悬，司律还坐在竹桌旁，一边赏月一边喝茶。

安顿好三个小孩，淮难在司律对面落座，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迎着司律嫌弃的目光，淡淡道：“又找我陪你回忆亡夫，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