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季南征已经刻意推掉了大部分活动,专心处理集团事务,但有的人还是不得不应酬。重要生意伙伴从沪上来,京城的消息闹得再大,沪上的人也自成一个体系,不管你那么多,生意还是要做的。
都是年轻人,商务宴会散了以后嚷嚷着要去京城酒吧感受一下。钱叔把人送到三里屯,季南征便让他早点下班回家了。
夜的沸点正盛,三里屯酒吧林立,一条不长的街上男男女女穿红挂绿姿态妖娆。如果不是应酬,季南征不太爱来这样的场合。
酒吧里音乐声震天响,吧台前坐三两纨绔。季南征他们的卡座离得不远,听见其中一黄毛语带下流:“瞧那果儿,嘿,真圆润。”
另一纨绔很是捧场,顺着黄毛眼光看了看,然后扭过头来嘀嘀咕咕,笑得猥琐。
夜店酒吧里这样的人太多了,季南征没有当一回事。沪上公子精致而小资,懂得一些调酒的门道,点了几瓶贵的,自己调着给他们尝尝。
被讨论的姑娘衣着清凉,和同伴自顾自喝酒聊天,全然没有注意自己正被下流的目光盯着。那黄毛胆子颇大,拎了瓶啤酒就蹭了过去,挨到姑娘身边儿说了什么,姑娘一愣,紧接着暴起,一个巴掌招呼上去。
黄毛被扇懵了,反应过来立刻揪住姑娘的头发,扯着她的头就要发狠。
季南征见对女人动了手,上前去钳住了黄毛,纨绔同伴想来解围,见到季南征均是一愣,不敢上前。
姑娘也是个暴脾气,趁机一脚踹向黄毛□□。
“季总?”踹完了人姑娘想给人道谢,定睛在季南征脸上,讶异出声。不是别人,正是云茜雅。
她眼睛里迸出惊喜的光:“季总您怎么在这儿呢?哎哟谢谢季总!”
纨绔一行也是认识季南征的,都不敢得罪。黄毛看清了摔自己的人,也蔫儿了。
从酒吧出来,云茜雅一个劲儿给季南征道谢。
“女孩子家家,晚上来这地方不太安全。”季南征没什么大男子主义思想,纯粹出于为人好的角度,多说了一句。
云茜雅露出酒窝咧嘴乐,和白天上班时候完全不是一个状态。“季总不会拿这个扣我工资吧?我可是下班时间出来玩儿的。”
季南征看她,显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一连几天季南征都住在季家大宅。
应酬也少,基本上一下了班就回家。阿姨看得都有些犯嘀咕:“季总真是转了性了,以前一个月只能见一两次人影。”
宋秋辞的卧室在二层,她平常活动的范围也不大,除了卧室就是院子,中间到餐厅简单吃个饭。季南征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从小这么住着,两个人习惯了互不打扰。
夜里十一点季南征才回来。就这几天的规律来看,今日算是晚归了。
他进房门的时候宋秋辞正要下楼接杯水喝,迎头碰上,一鼻子酒味儿。
她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
季南征答:“沪上的生意伙伴,陪着三里屯坐了会儿。”
这么一问一答结束,两人都有些尴尬。宋秋辞觉得自己反常,她平时并不关心他人行踪;季南征觉得自己露骨,他平时不会和人交代自己做了什么。
抬眼看她,睡袍素颜,皮肤凝润,是美的。
“冰箱里好像有醒酒的东西,我给你拿吧。”宋秋辞为了掩饰尴尬一般,找了个由头匆匆下了楼。
宋秋辞曾经也见过季南征喝多的样子。
那是在他们高中毕业的谢师宴上,一群刚刚成年的男孩子们一开始喝得高高兴兴后来哗啦啦地哭。
平时最淘气的男生一把抱住年级主任,嚎啕着说自己平时多不懂事希望老师不要记恨他;五十多岁以严肃著称的年级主任也是老泪纵横。
季南征喝了不少,虽然没有加入又笑又哭的行列,但他额头和眼睛红红的,不像平常波澜不惊。
一夜鱼龙舞。
后来宋秋辞觉得闷热出去透气,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旁边还跟了一个女生,他们班的班花。
班花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宋秋辞已经忘了,但是她记得自己是无意中偷窥了班花向季南征告白而被回绝的全程。
她一直以为像季南征那样的乖孩子好学生,哪怕拒绝起女生来也该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
可是季南征那一次只是冷着脸没有表情,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扭头就走了。班花站在那儿泫然欲泣,宋秋辞看不得女生哭,趁着没被发现也想赶紧走开。
她想换一个地方透气,可偏偏在去路半途碰到季南征。
“偷看好玩儿吗?”他红着眼睛问她,身上喷着年少气盛的酒气。
“我没想偷看,是不小心碰上的。”
季南征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以后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
宋秋辞想着,一时半会儿陷入了回忆里。季南征对她是没什么敌意的,不像自己小时候浑身带刺。但就是他的那种一板一眼、客客气气,让宋秋辞最气不打一处来。
拉开冰箱门,看看里面还有冰牛奶,宋秋辞叹了口气,倒上一杯。刚才脑子抽筋了才说要给他拿解酒的东西,她不习惯照顾人,但是现在不拿上去也很尴尬。
端着沁出水珠儿的牛奶杯子上楼,季南征却不在自己房里。
走廊尽头是季奶奶的房间,现在门开着屋里的灯也开着,给走廊地板投上一抹暖黄的光。宋秋辞迟疑地走近前去,屋子里季南征席地坐着,背对着门口在看什么。
季奶奶出身大户人家,从小见惯了好东西养出来一流的审美,房间装点得整洁素雅。以前宋秋辞很喜欢到这个房间里来,窝在角落的摇椅里看季奶奶的那些珍藏旧书。
多年没有进来,这房间还和记忆中一样。她一时鼻酸。
过了一会儿,季南征的背影微微发颤。
他在哭吗?
宋秋辞怔住,手心里还握着那杯牛奶。她迟疑了一下,把牛奶放在门口的高脚木桌上,轻手轻脚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