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气氛在宋识云打完招呼后陷入诡异的寂静,他举着say hi的手,与前方三双眼睛面面相觑了一会,尴尬地看向霍祁。
“走啊,进去坐。”
霍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拉着他走到沙发前,用手试了试炉火的温度,“真暖和,刚才骑车给我冻死了,爸爸,我们烤棉花糖吃啊。”
霍祁看向坐在中间位置的男子,他留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软软垂在肩上,鬓边几缕碎发挽在耳后,橙红的炉火映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显得分外柔和。
他看向霍祁,眼神和语气满是温柔的纵容:“早就准备好了,等你回来吃。”
“识云,”说完,他又朝着宋识云微微一笑,“许久未见,不要拘束,快坐吧。”
此人正是霍祁的生父祁儒,大学时期,宋识云与他在宿舍打过几次照面。
“谢谢叔叔。”宋识云坐上右侧沙发,向祁儒身边坐着的霍越霁和祁霍颔首示意。
霍祁拿过他怀里的花递给祁儒:“爸,他给你买的,喜欢吗?”
祁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笑道:“喜欢,谢谢识云。”
“不客气。”
宋识云撑着膝盖低着头,觉得事情已经开始往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了,可霍祁还在一旁瓜兮兮地烤着棉花糖,满脸无知无觉。
这个二愣子...
宋识云正想暗示他一些什么时,对面的霍越霁突然开口说道:“识云,我们倒是也算许久未见了。上次的表彰大会有些仓促,给你和小祁授章之后,我本想同你俩聊聊,可谁知,”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专心烤棉花糖的霍祁一眼,眸中全无宋识云记忆里那副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凛然样子,只剩下一个慈爱的父亲对孩子的包容与关切。
“小祁又不懂事地瞎折腾。”
“我哪有...啊啊好烫,”想尝一尝棉花糖如何的霍祁被烫得直吐舌头,即便如此还是不服气地大着舌头道,“我们是两厢情愿,又不是我逼他的。”
此话一出,原本缓解了几分的气氛又再一次尴尬起来,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宋识云僵硬地坐在那,恨不得拿棉花糖把霍祁的嘴给堵上。
宋识云干笑一声,觉得还是得解释清楚比较好,“元帅,叔叔,我今天跟霍祁碰巧在外面遇到,冒昧来访,实在是打扰了。”
“这话说得就太生分了,你们认识这么久,小祁早该带你来我们家里玩玩的,谈何打扰。”祁儒温柔回应,让宋识云心底安定几分。
“就是,什么打扰,拿着。”霍祁把手里烤好的两串棉花糖递给宋识云,趁机凑到他耳朵跟前偷偷道,“你平时跟我说话怎么不这样啊,乖得跟个兔子似的。”
“......”
宋识云接过棉花糖,完全不敢抬头看前面三人的表情,悄悄背过手掐了霍祁一把,低声道:“给我闭嘴。”
他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总算是消停了。
霍祁虽然有些蠢笨,但烤棉花糖的技术还算不错。
宋识云浅尝了一口,不由眼前一亮。
棉花糖的外侧被烤成焦黄色,口感酥脆,但里面还是其本身甜软的内芯,组合起来味道十分不错。
众人就这么边吃棉花糖边随意地聊天,围在暖融融的炉火边,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
离十二点还有一会,祁儒提议用打牌消磨剩余的时间,他带着两个儿子上去拿牌,霍越霁和宋识云就坐在下面等候。
两人沉默了一会,霍越霁率先开口问道:“喜欢喝茶吗?”
宋识云:“偶尔会喝,但不太懂茶。”
“我也是一知半解,来尝尝看吧。”他说着站起身,示意宋识云随他来。
宋识云有些拘谨地扶膝起身,跟着霍越霁来到一张精致的茶桌前。
桌上各种茶具一应俱全,霍越霁走到桌前烧水、煮茶,动作流畅娴熟,堪称赏心悦目。
“这个时代的人更愿意把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由机器去做,但机器只能让我们享受结果,却不能让我们享受过程。”
他说着,拿起一杯茶放到茶盘上递给宋识云,做出请的手势。
宋识云礼貌躬身,双手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听闻你父亲对茶造诣颇深,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怕是比不上他。”
一饮毕,茶水清冽甘甜,唇齿间溢满清香,宋识云细细品味着,摇了摇头:“不,他不如元帅。”
“哦?”霍越霁语带探究,见他避而不答,又转而道,“说起来,自我对茶水起了兴致之后,小祁也成天跟在我后面眼巴巴地学。他自小便是如此,我做什么,他都要跟着做,一个都不肯落下。”
宋识云轻笑:“他向来视元帅为榜样,时刻以元帅的成就鞭策自己。”
“大部分孩子皆是如此,同小祁一般,生来便视自己的父亲为无所不能的英雄,以之做督促自身前进的榜样。”
“那识云你呢,”他话锋一转,又将话题落到宋识云身上,“你所想追逐的人,可也是你的父亲?”
宋识云闻言一怔,下意识拢紧了手中的杯子,片刻后垂眸笑笑,回道:“并非如此,我觉得,做自己就好。”
霍祁咬着棉花糖,跟在爸爸和大哥身后,口齿不清地开口:“拿个牌怎么还要我们三个人去拿,随便叫谁送来好了嘛,难道他们都忙没电啦?”
转过一个拐角,祁儒与祁霍突然双双停住脚步,背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霍祁,把正嚼着棉花糖的霍某人吓得一愣:“怎么了...”我最近没干坏事吧...
祁儒的眼神有些无奈:“小祁,你带朋友回来,怎么不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可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祁霍紧跟着开口:“跟你说了多少次,年宴上不许迟到早退,一个没看住就往外跑。而且爸爸说得没错,你要带人也应该在年宴上正大光明地带回来,这宴会都结束了,你才偷偷摸摸地带人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是啊,”祁儒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霍祁的脑袋,“我的傻儿子,你可是第一次带人家回家过年,这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霍祁鼓着腮帮子一脸莫名地看着痛心疾首的父兄二人,老半天都没整明白:“不是...”
他觉得有些委屈:“我不就带个朋友回来玩吗,这都哪跟哪啊,什么正大光明又偷偷摸摸的,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祁儒和祁霍看着霍祁皱在一起的脸,互相对视一眼,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是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你,你就是带个普通朋友回来玩的?”祁儒试探地问道。
“对啊!”霍祁简直莫名其妙,“不然呢?”
祁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他抬手捏了捏霍祁的脸:“乖儿子,爸爸搞错了。不说这个了,走吧,拿牌去。”
旧年最后的时光,是在霍祁晃着贴满白条的脸,控诉其他四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他的嚷嚷声中度过的。
直到新年的第一声鞭炮响起,宋识云才恍然仰头看向窗外,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齐齐绽放,在漆黑的夜幕中远近交织着,绚烂华光映在身边人难得安静下来的侧脸上,有一种升腾而起的异样感,让他心里热热的发烫。
宋识云突然想,今年,应该是个好年吧。
“这是我以前的房间,我有时候起了兴致也会跑来睡一觉,比起家里其他常年没人住的客房,这里应该足够有人气吧。”
霍祁推开房间门,宋识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床上的各种动物公仔,他掩唇轻笑:“嗯,不错,挺有生活气息。”
“你还敢嘲笑我,”霍祁作势要去掐他,被宋识云灵活一躲,“我是怕你害怕好吗,不感谢我就算了,小心我给你安排一个阴森森带阿飘的房间,你自己一个人哭去吧,我可不管你。”
宋识云轻哼一声:“那我就带着阿飘去找你。”
“嘁。不早了,快睡吧,有事叫我啊。”
霍祁说完兀自趿拉着拖鞋走出了房间,他替宋识云关上门,回到卧室冲了个澡。
按说每年守岁结束他都困得不行,脑袋一挨枕头就立马呼呼大睡了,今年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此刻脑子里全是宋识云那个家伙在打转,一会是他哭,一会是他笑,一会是他生气,一会是他窘迫。
不过出现最多次的,还是他在山顶的灯火下流泪的样子。
霍祁从来没见他哭过。
宋识云在他心里算是个五感不通达的钢铁人,想要见到他其他的情绪,就像非酋抽卡一样困难。
不过与其他人相比,霍祁这里的宋识云卡片,除去冷漠普通卡还多了生气中级卡和嘲讽高级卡,而今晚的落泪绝对算得上是绝版稀有卡片。
想到这里,霍祁不由有些好奇,他今晚忘记问出口的,宋识云落泪的原因。
于是他从暖乎乎的被窝里伸出手,拿起光脑,登上联信,对着那个万年不变的默认头像发了个消息:“睡了吗?”
周四更新~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14 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