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也来这里拜巫神吗?”小女孩盯着我问,双眼空洞无神。
我“嗯”了一声,笑着问道:“你和娘亲来的吗?”
谁知女孩听了却两嘴一撇,两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我倏地一愣,慌忙地问道:“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们吗?”
“娘亲、娘亲被坏人抓到后面去了呜呜呜……”小女孩揉着眼睛抽噎道。
后面?
我绕过小女孩的身后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巫女神像,南方尚火,所以庙室内充斥着暗红色的帘幕。
后面……后面有什么啊?
我狐疑地走近端详了一番,正想回头询问小女孩,余光一瞥忽然发现了什么,那些暗红色的帘幕后,似乎有一扇同样是暗红色的门!
此时接近午时,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只剩寥寥几人,我趁人不注意掀开了帘幕,那里果真有一扇门,门上的红漆有些斑驳,木材被磨得厉害,有不少毛毛刺,不过没有落灰,想必是经常有人擦拭或者出入此门。
“你说的是这……诶?”我回头询问小女孩,那小女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转过头仔细看了看这扇门,一丝怀疑倏地从心里冒出来,四周突然寂静的可怕,我再三思忖决定传音给沈怀清他们,然而还没等我传音过去,身后的门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似是人的呢喃,又似乎是……人的呻吟!
“救命啊……救命啊……”我簌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掀开厚重的帘子,庙室里空无一人。
我大惊,想是巫女已经发现我并非是人了!此地不宜久留,我迅速跑出了庙室,抬头一看,瞬间毛骨悚然。
院中的槐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接一个的裹着白绫的人。他们被从地里抽出来的白绫裹在一起,身首异处,露出的皮肤是青黑发紫的,表情狰狞异常,眼珠似乎都要夺眶而出,一块白绫裹着好几人,浓密干枯的头发如同茂盛的树叶,一滴血从某个人的皮肤里渗了出来,还未滴落便被白绫迅速地吸干了。这些便是我方才看到的槐树吗……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手心冰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沈怀清沈怀清沈怀清……
“你还好吗姐姐?”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缓缓地回过头,小女孩正笑意盈盈地歪头看着我,我却不寒而栗。
我终于知道她哪里奇怪了,她的身上,没有白绫。
“你想干什么。”我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冷冷道。
小女孩轻笑了一声,清脆的如同铃铛,“我原本不想惊动你们的,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
“你杀了这么多人,真的以为能瞒过天界吗?”我扶着门框站了起来,皱眉看向她。
“呵天界?我原本也没想瞒住天界,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了!”小女孩倏地变了脸,那双总是空洞无神的眼睛此时溢满了铺天盖地的恨意。
我被她的眼神震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兼爱众生!什么好生之德!全部都是假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才是你们神仙真正的面目!”小女孩目眦欲裂,歇斯底里地冲我喊道。
与此同时,我感到身后似乎有异动,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个裹着无数尸体的白绫如同活了一般向我爬了过来,我立即调动灵力,却绝望的发现灵力凝滞在体内岿然不动,而我的手脚如同灌了铅似的沉重地抬不起来。
“唔……”我无力地跌倒在地,看向袅袅上升燃烧着的贡香,心中懊恼大意了。
“尝到束手无措的滋味了吗?接下来再试试千刀万剐怎么样?”小女孩狞笑着一步步走过来,身上一点点变化着。
散乱的发髻变成了未束起的长发,破烂不堪的衣服变成了白色的裙衫,身形也变成了成女模样。
沈怀清你这个大混蛋!千方百计叫我来不会真的是让我做诱饵的吧!我欲哭无泪,如今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女人的手中化出了一把匕首,她缓缓蹲在我身旁,皮笑肉不笑地用匕首碰了碰我的脸,而我浑身无力,只能用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企图用眼神吓退她。
“看见门外那些人了吗?很快你就会和他们一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完了她疯了,我绝望的想。角木曾经对我说过,比刽子手更可怕的是疯子,因为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住手!”一声低喝打断了女人丧心病狂的笑声,我目光一转,心中的希望顿时死灰复燃。
沈怀清执扇站在门口,斜入鬓角的眉毛微蹙,黑白分明的眸子笼罩着怒意。陵光君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
“好啊都来了,今日便让你们有去无回!”女人越过我,冲着他们二人跃去。
沈怀清一脸镇定,迅速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挡,那女人便被弹倒在地了。
“自不量力。”沈怀清冷哼一声。
“若不是她,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我!”女人指着我,愤恨地说。
我我一脸迷茫,我什么都没做啊?
陵光君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说:“你明明应该在天界被好生看管的,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到人间找罪受”还不等女人说话,他便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啧啧啧,本来再过百年,你就可以投胎转世的,何必呢?”
女人有些恍惚,半晌没说话,忽然反应过来,冲陵光君大吼道“关你什么事!”
陵光君闻言表情遗憾地摇摇头,嘴里嘟囔了一句:“无可救药。”
“你们神仙永远是这个样子,分明是为了让人们俯首称臣膜拜你们,偏要装出一副悲悯天下的恶心模样!分明是你们的错,偏要!偏要……”女人说不下去了,因为陵光君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雀丝巾,织女上神的贴身之物。
女人哽咽了片刻,倏地嚎啕大哭,陵光君和沈怀清一言不发,并未阻止。
贡香渐渐地燃完了,我慢慢有了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良久,女人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要见守义。”
传说天界上神织女,擅织布,日织云霞,厌其居,遂下凡间,同苗岭人孙守义私定终身,嫁为人妇。天帝得知震怒,令雷部捉拿织女归天,饮下孟婆汤,剥离其情丝,软禁于九重天。孙守义因私通神女,被发配地府千年为差,而后可转世投胎。然孙守义不从,执意跳入忘川,同上万孤魂作伴,永囚地府。
织女和牛郎育有一儿一女,天帝不忍,并未降罪,而令其后人,为历代苗岭巫者。
“至于这个女人,她叫白素,是织女被剥离的情丝所化,心有不甘,私自下凡附到了巫女身上,利用巫女的权利发泄自己的仇恨,所以才闹出了这一出动静。”回去的路上,陵光君给我讲述了前因后果,我听得一阵唏嘘。
“你们什么时候把织女上神的雀丝巾带来的”我问道。
陵光君得意地“哼”了一声,“昨晚出去追捕那东西时我们便猜了个**不离十了,我连夜跑到天界找来了这丝巾,你这傻丫头,还真以为我洗澡去了啊!”说完用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沈怀清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为什么你在苗岭几日都没能把她收服你不是很厉害吗?”我揉了揉头反驳道。
陵光君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说:“很简单啊,因为你修为低,也不是天界有名有姓的上神,利用你让她放松了警惕,所以就上钩了啊。”
“什么!”我气鼓鼓地瞪着他,完全忘了这货可是管理整个南方的朱雀神君。
好啊果然把我拉来就是为了让我做诱饵的!
“好了,正事重要。”沈怀清忍不住打断了我和陵光君的滔滔不绝。
我们打开了帘幕后的门,那里关着十几人,被白绫捆绑着,其中一些人因为被关的太久了,甚至已经死去多时,身上腐烂不堪,蛆虫遍身。
沈怀清见状只是皱了皱眉头,不发一言。
按理来说,害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白素即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也不为过,然而沈怀清并未这样做。
“此次苗岭之行就到此为止了,善后的事便有劳陵光君了。”
捉到白素后沈怀清也并未逗留,当即便向陵光君辞行了。
“诶,客气什么,好说好说!我还要多谢水神仙上和小仙童帮了我大忙呢!”陵光君笑着摆摆手,顺便偷偷地冲我眨了眨眼,“小丫头,咱们后会有期!”
我礼貌地冲陵光君点点头,作揖道:“后会有期。”
但心里想的却是我大约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