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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世大师仍是一身飘逸的灰白长袍，在听完卜渊的讲述后，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地摇起了折扇，身后属于下午的橙黄光照透过了扇面和摇摆的纱袖。
“水中的……什么东西？”卜渊瞪大了眼睛。
“水鬼索命吧。”我说。
结果下一刻他怪叫了一声，马上就是一拳捶我肩上。
“啊！”他瞪着我，脸色都白了，“都叫你平时不要看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我二师兄说没鬼你不信，我说有鬼你就打人。”我揉了揉肩膀，“大少爷，你好难伺候。”
“我才不要听你说的，我要听大师怎么说的！”卜渊瞥我一眼，就向洞世大师眨着眼睛：“大师，你说对吧？”
“小卜阁主说得稍微还是抽象了些，我一时之间也无法推断你所遇到的究竟是为物。”洞世大师没有直面道出答案，而是换了个方向——他从宽敞的袖袍之中拿出了一串朱砂，递了过去，“这是一串护心朱砂，小卜阁主若是觉得心神不宁，可以把此物放在心口，方能定惊。”
“啊？谢谢大师！”卜渊把朱砂塞入怀中，但看他的神色还有些纠结。
“如果还是因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里始终觉得不安稳，也可以再到那处观望。”洞世大师看出来后，又从袖里拿出了一叠东西：一块墨绿色的形状小巧的玉石，包裹在黄色的符纸里。
他一手展开符纸，另一手双指并拢沾了朱砂后，做出剑指的手势，运功点在了符纸之上，气定神闲：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沾着朱砂的手指往上一提收尾，符文既定。
他重新用符纸包裹上玉石，但又忽而顿了顿，没有直接递过来，“此物名为‘明鉴玉’，抛入水中便能去除阻碍，让你看得清楚下面埋藏着什么。只不过，此物运用需要合适的时机……”
“请问大师，现在它需要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据我所推算的，是今天晚上。”
“啊？那、那还有别的时机吗？”
“一个月后。”
“……”
“走！”
于是，卜渊火速地接过了明鉴玉，跟大师道了谢就抓着我一路狂奔——
“等下！多远啊？真的来得及吗？”路上，我提出质疑。
“来得及来得及！很近的！”他嘴里应着，转眼间就拽着我飞奔下了山……
正如卜渊所言，他是在回绛湖的路上所遇到的事故，那个小镇确实距离绛湖不算太远。
也就赶到的时候差点要了我的命而已。
看着刚入夜不久的迷蒙天色，我尚未能从一路的快马加鞭中回过神来，一时间都有几分精神恍惚。
“你没事吧？”卜大少爷投来好心的目光。
“赔钱。”我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嘻嘻把两个铜板塞我手里。
虽然我不觉得我险些丢在路上的灵魂就值两个铜板，但我把铜板塞入囊中后，在周围逐渐清晰的景象里，好像有更值得注意之处：
近河流岸边的地方，亮着幽幽的橙黄火光。
昏暗一片的环境里，尤其突兀的一盏。
现在什么时候了？
我环顾四周，街道上的店铺都已经闭上了门窗，路上没有行人，就连住户的烛光都极其稀少微弱，只有一点。
我循着仅有的那点住户的烛光看去，与我们相隔了三四条街道，街口末处的一间三层房屋，下面两层都是紧闭门窗，幽暗一片，只有顶层有一点微弱的橙色光，透出了暗红色的窗纱，照出来如鲜血般的颜色，诡异得很。
“你之前过来的时候，岸边有照明吗？”我问卜渊。
“那时候没注意诶？”卜渊皱起眉思索着，“好像没现在这么晚，周围还有些摆摊卖小吃的，店铺也没关，总之，周围没有这么暗。”
“莫非，这桥周围还藏着什么玄机？”我好奇地看了过去，却被卜渊一把抓住了手。
“你别过去，万一是水里的什么东西故意吸引你？”
“可是，水鬼会用火的吗？”
“……好有道理哦。”卜渊虽然嘴上认同，但他眼珠子一转，又道，“可是你想想啊，鬼都是有法力的，就算是水鬼弄点火也不稀奇的哦？”
“你还是把水鬼这个词说出来了对吧。”
“……”卜大少爷脸色一滞。
为了他的精神状态着想，我没有再纠结那处的一点火光，“走吧，去桥边。”
离远就能看到那是一道白石搭建的石拱桥，两旁的石柱护栏有半人高，桥上空无一人。应是不久前下过雨，台阶上尚有点点积水，整座桥和水流间都漫起了一阵薄薄的雾，清寒的月光描绘出白石的轮廓。
卜渊说，他“撞鬼”的位置就是在桥上，差不多中间的位置。
河边上风平浪静，没有看见什么异样。
我们继续朝着桥上走，在走上台阶之前，卜渊把被符纸裹得严严实实的明鉴玉找出来——
“两位年轻人，这个时辰了，就不要过桥了，有什么事等明儿天亮再说吧！”
忽地，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这突然之间的，哪来的人？
我怔了一下，卜渊就已经一把将明鉴玉塞我手里，转身就看了过去，只是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被吓得不轻：“好心的老人家？此话何意啊？”
喊我们的是一个老婆婆，一袭乌黑斗篷包裹全身，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长白发，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望着我们：“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此河名为冤魂河，万万不可在此时分横渡。”
奇怪，方才这里分明一个人也没有，她看起来一个看起来年至花甲的老人家，为何有如此高的行动力，突然就悄无声息地跑到我们身后劝阻我们？
“老人家可知道这条河有过什么故事吗？”卜渊询问。
“这条河发生过太多事了。”老人家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在此多作停留，也不能对他们作什么不礼貌的评价。你们若要过桥，且待到明天天亮。至于当中缘由，可以跟随老身回屋，待老身与你们一一细说。”
卜渊：“那请问老人家家住何处？”
“就在那儿。”她微微转身，指向了与我们相隔三四条街道，街口末处的那一间三层房屋。
在一片兼杂着雾气的幽暗之中，隐约可见这房屋的顶层房内，透出来如同鲜血般的红光。
“呃？”卜渊额上冒出了冷汗，犹豫起来。
“不了，谢谢老人家好意，我们尚有要事。”我捏紧了手里的明鉴玉，心想现在既然是洞世大师所推算出来的时机，那就应该先去桥上探个究竟再说。
“唉，年轻人啊，有什么要事，必须要在大晚上的去到这条冤魂河之上么？”老婆婆皱着眉头，又叹一口气，“听老人家一句劝，有些事还是要抱有敬畏之心。”
“这……”卜渊也皱起了眉头，看起来神色纠结。
“年轻人，你若当真不惧这些，又何必在胸口处放一串护心朱砂呢？”老婆婆抬眼看向了卜渊的眼睛，一下就把他激得浑身一颤！
“老、老人家，你看得出来啊？”卜渊瞪大了眼睛。
“自然。”老婆婆一直看着他的眼眸，“老身若是看不出什么，自然也就不会这般相劝。你们千万不要犯险，赠予你朱砂的那位大师，只惜未能身临其境，大概也无法亲眼辨出当中玄机。还望两位听老身一句劝，莫要犯险，此河中的玄机，且随老身回屋，待老身与你们讲解一番。”
她说着，又一副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重复了一遍：“年轻人，要听劝啊。”
卜渊闻言后，犹豫的目光就看向了我；“怎么办？”
老婆婆看着我们的眼睛漆黑得像两汪深潭，眼角折叠着一层一层岁月。
她这番话说得很有说服力。
我对上卜渊目光的时候，瞥见了他怀间——方才掏明鉴玉时，没有注意到的一串朱砂，被拖着露出了一角，朱红一点点在白色的衣间。
怪异的感觉在我心里萦绕不散。相比起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我还是更愿意相信绿苑的洞世大师。
我看着卜渊，沉默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这是缠绕着你的梦魇，你的心之所想，只要是你想做的，能解开你谜题的事，就不必询问你的同伴。”老婆婆幽深的双瞳仍是盯着卜渊，劝说道。
“这……多谢老人家的好意，我……”
“年轻人，你若是真的想过河的话，老身赠你一块护身符。”
卜渊摇着头刚要拒绝，却被她开口打断。转眼间，她就从黑漆漆的斗篷里掏出来了一块手指大的金条，上面雕刻着精细的盘龙纹路，向卜渊递了过去。
这一刻我心里的怪异感到达了巅峰。
“好吧。”下一刻，卜渊就伸手去接——
“给我吧。”赶在他拿到所谓的护身符之前，我伸手过去拦了下来。
在触碰到它的时候，我手腕一紧，本来细长的金条竟幻化成了两圈细线，缠绕在我腕间。
卜渊所描绘的那种像牵丝傀儡戏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