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江湖之中号称能千变万化的大侠,在传言中,那招绵绵情雨掌打出的时候看似绵软无力,让人掉以轻心,而击中后不会立刻察觉到涌入的内力,只能随着时间推移……
所以,就连像魇华教主那般功力深厚的人,在中掌之后也察觉不了异样,直到感觉到不妥之时,实则已经造成了不轻的内伤。
这样的话,倘若是功力尚浅之辈,在中掌后,大抵在察觉之时也就是无力回天之时。
那么,烟雨姑娘会是颜魁龙吗?真的有那么巧吗?
“大侠打魔头,合理。”大师兄把手里翻着的话本往桌上一盖,如是道。
“但是好像是他先打的人家?”我小声地。
“魔头打大侠,被反杀,合情合理。”大师兄便纠正道。
我:“……”
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那烟雨姑娘竟还为我们带来了药——
我们不过刚吃完早饭,彭公子便来叩响了屋门。
“几位早上好啊,吃过了吗?”彭公子一身清爽青衣裳,头发全束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似乎还缀满了清晨的阳光细碎,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模样。
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大盒糕点来,说是之前提起过的一家糕点铺子里买的,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吃早餐,所以就买了大大的一盒。
“我都记着啦,连公子呢,不喜欢香蕉、杏仁、猪油、山楂,教主呢,又不吃核桃,所以我特地挑的其他好吃的!”
他把盒子打开后,顿时就漫起了糕点的芳香。
定睛一看,这是一个什锦双层礼盒,一层八个格子,每一格子都摆放着不同的糕点点心,一眼看去,有桃花糕、桂花糕、绿豆糕、云片糕、芝麻糖……看起来都非常诱人。
——所以,就算是刚吃完早饭,再享用这些糕点也完全不是问题。
放完礼盒后,彭公子还变戏法似地,手里多了一个形似展翅而飞的燕子一样的糖画。
他向那位魔教教主递了过去,道是感谢他前些时候为自己出头。
“登登,看!我特意找老匠人画的,我记得教主你说过的,你喜欢燕子。”
“多谢。”红影有些惊讶地接过了糖画,随后眉眼一弯便笑道:“你还真是可爱,彭公子。”
“有、有嘛!”彭公子听到他的夸赞后,不好意思般地笑了笑。
然而,红影看着这个糖画燕子好一会儿,也没有吃,而是取了干净的纸把它包裹了起来,到了个储物盒放了进去,道是现在还不饿。
随后,彭公子跟我们说起昨晚的事情——
原来昨晚在烟雨遇袭之后,彭公子前去帮忙时,终于得以机会被烟雨邀请出去一同找个地方聊天。
他跟我们说起这件事时,眼睛里都闪闪发光似的,特别自豪地跟我们说,当初那么多人赶到台上协助,而烟雨姑娘却就只邀请了他一个人。
彭公子很高兴,烟雨姑娘没有受伤,而他获得了和她单独相处聊天的机会。
“可惜的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她就跟我说,她打伤了我的朋友,但是这事情只是一场误会,所以拜托我帮忙把这个伤药送给那位朋友。”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青花小瓷瓶,放到了桌面上。
这个小瓷瓶一眼看上去很是精巧,封口处塞着一张浅褐色的防潮纸。
“虽然我也不清楚教主您突然对烟雨姑娘出手是把她认错成什么人了,但是她也没受伤,这瓶伤药您就先拿着吧!”
“多谢。”红教主闻言后笑了笑,随后拿起那个小瓷瓶,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目光便又落在了彭公子身上,“那位姑娘是如何得知我是你的朋友?”
他这轻飘飘似的一问,倒是让彭公子愣住了,“对哦,我都没跟她说过。”
回想起来,他唯一说过这些话语的,是在那日公堂之上,红影为他出头的时候。
“那样的话,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当日烟雨姑娘看我出了事情,也来衙门观看了。”彭公子思索着,“另一种就是和镇子上人们所流传的说法一样,烟雨姑娘是县令大人严风的姐姐,所以从严大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我觉得不是。”我说,“若非烟雨姑娘亲眼目睹过红教主面容,她又怎能在昨夜认得出来?”
“那么就是说,烟雨姑娘她是真的关心我!?”彭公子闻言后,非常欣喜,“她记得我,所以在闻说我出事后,亲自到公堂来看我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不过,我想更有可能的是,他还没想到的第三种可能——烟雨姑娘就是严风。
这个推测太为大胆了,大胆到我想到的时候都不由地头皮发麻。
“那日我只在公堂之上对着严风和几个捕快的面揭帽。事情结束回去时,我就戴回去了。”红影弯了弯嘴角,“想来,到公堂看戏的群众,也未必看得清楚我的相貌。”
他那身斗篷,兜帽又黑又大,就连标志性的几缕红发也尽数藏进了帽子里,额前过长的碎发更是几乎挡去了一半的脸。所以,能在那一日记住他的相貌的人,必定只有在堂上的严风,以及那几名捕快大哥。
结合之前他们所说的故事来看,烟雨姑娘曾经在官府剿灭作恶贼匪后,腰间佩戴着作为胜利勋章的贼头的标志物品。
若是烟雨的真实身份是那几个捕快之中的其中一个,那么这名捕快肯定与严风关系非常紧密,而且是在女扮男装在衙门做捕快,又或者是男扮女装去桂院做头牌。
但既然是推测,就不妨大胆些——烟雨姑娘便是严风严大人。又或者,更大胆些,严风,即是那位颜魁龙大侠。和彭舞被人误以为名字是“武”一样,都是同音字所致,大家以为颜魁龙姓颜,但是实际上,姓严。
而且,眼下这般情况来看,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昨日彭公子与人在公堂上争辩,最后因为那几个公子哥是误以为自己在桂院附近被彭府护卫袭击,所以道歉了事,但真正朝他们动手的人却没有了后续。
所以,昨夜烟雨突然在桂院加上的额外节目,是因为她就是官府的人,特地来察看情况。
尤其是还听到彭公子说,今早的时候官衙已经把那日真正袭击几位公子哥的人拘了,审问之下,得知他就是山贼派来探看情况的小贼。
“你们都不知道啊,严大人办事可利索啦!”彭公子说起这事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这阵子不是说山贼为祸嘛,他们那么久都没能来镇子里偷袭,全是因为严大人呢!”
最近这个镇子周边活动着山贼,常常发生打劫出镇百姓的事情,更有不年轻姑娘就此被掳了去。官府出动了不少人,却无功而返,只有待到严风得出了匪寨的布局图之后,情况才有所改变——虽然因为山贼人数众多,暂时还没有剿灭他们的计划,但一些被掳去的姑娘救了回来,而救不回来的,往往可能已经殒命。
在这件事情后,山贼就越发盯上了镇子,伺机而动。
严风调查清楚了他们的动机,原来他们是偶然一瞥烟雨姑娘的芳容之后,便试图寻找机会把她掳走。
严风便在镇子的不同入口安排了人手巡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仿佛严风有神机妙算的本事,哪次山贼想进攻哪边,哪边的防守便是最多人最为强力的,使得山贼们都没法突入。
“严大人还说,消灭山贼的计划已经在商议啦,让我们不用担心。”彭公子说起严风的威风事迹时,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他一来我们镇子上的时候,很快就帮我们镇子消灭了一帮匪徒,我信得过他!”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好奇地。
“我?一些事情是在镇子里瞧见的,还有一些,是严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彭公子眉眼弯弯地笑着,“严大人对我可好啦,以前我担心镇上的安全,派府上的护卫多巡巡,可那些县令都不过问什么的,只有严大人会问我的安排,还跟我商量部署呢!对了对了,他还请过我到贵香楼里吃点心!”
“那他为什么这么关照你呀?”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让我家的护卫们一起帮忙抵御山贼吧?”彭公子说,“严大人这人嘛,一眼看上去就特别的正气。大多的时候看起来呢,他都很严肃,特别是审案的时候,特别让人感到害怕。”
“可是……”说着,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我喜欢。”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烟雨姑娘了。”
“他们是不是陷入了什么狗血的三角关系之中?”晚些时候,待到彭公子离开了,大师兄便跟我们小声地总结道,“严风喜欢彭舞,彭舞喜欢烟雨,烟雨却又和严风关系密切……”
“还有一种可能,烟雨即是严风,完美闭环。”我说。
“牛啊,我喜欢这个走向。”大师兄竖起拇指称赞道,“是我在话本里没有见过的,不过……”说着,他话锋一转,“你又是怎么笃定烟雨即是严风的?”
我刚还没想好怎么说,却有人替我回答了——“凭他给我的药瓶里塞的防潮纸,上面盖着的官印。”
红影把烟雨送来的药瓶拿了过来,封口处的纸已经被他取下,并摊开展示给我们观看,原来它折起来的内部所盖着的是官衙的印章。
“那个傻姑娘,人家给她的东西,她也真就看也不看一下,原封不动地就给我了。”
“您的意思是……”我忽地就想到什么了,按照红影的说法,烟雨显然是与彭舞更为熟悉,经过彭舞之手给他送药,虽然也有烟雨根本不知道我们住在哪的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希望彭舞能看一眼,她所送的东西——她是在试探彭舞的心思!
烟雨故意把带有官印的防潮纸放入药瓶里给彭舞,试图告知彭舞自己的真实身份,探知彭舞到底对自己有何想法……那样的话,先前烟雨送与彭舞《木兰辞》,意思也似如此——烟雨在试问彭舞,若自己是如花木兰那样的穿着与自己真实性别不同的着装,彭舞会否接受。
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烟雨便又递来了防潮纸,用官印问彭舞,若是彭舞心心念念着的烟雨,就是他严风呢?
只可惜彭舞根本就没看到这个官印。
“要不,等下吃完午饭,我们把药瓶拿去彭府给她?”卜渊提议道,“也是时候让她回答一下啦——不过,既然她先前一直纠结自己喜欢上同性别的人,这下好啦,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男的,不就皆大欢喜了啦?”
“或许吧,不过现下她不是都接受了自己喜欢同性的人的事实了吗?还打算豁出去表白……”大师兄说。
卜渊:“呃,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大师兄:“她这是好不容易把自己掰弯之后又直回去了?跟把软剑一样?”
卜渊:“……我就知道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以那小傻瓜单纯的心思,就算给她看了官印,她能想到那里去吗?”红影眉眼弯弯地笑道,“说不定,她还以为烟雨和严风关系密切,连塞药瓶的防潮纸上都有人家的官印。”
我:“……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