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甲门的路程不算远,只是要穿过好几个山林,幸而路途上有歇脚处,我们租了几匹快马,赶在入夜的时分到达了他们的前门。
那是穿过沿途挂满灯笼的一道竹林小径后,所看到的一座竹门,牌匾上草书写着“万甲门”,门前两边各站着一个机关木人,以及两名身穿铁甲的看守,他们的手指上皆有一枚金属扳指。
似乎就是我们所拾来的那款样式。
本来,守卫见我们来了,皆往前来:“来者何人?未得允许,不得入内。”
“来者,魇华教教主。”红影一手拨开了兜帽,迎了上去,“要和你们门主,算一笔旧账。”
“这……”两名守卫脸色一白,看起来颇为慌乱,“魇华教主不是……早与我们断绝来往了吗?”
“断绝来往,不代表你们之前所做,都不用计较了。”
“可是……”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现在我们并非盟友,恐怕难以……呃,放行……”
“放不放行,可不是你们说了算。”他话音刚落,抬手便闪出了一记红光,擦着面前守卫的脸庞而过,打落了大门前挂着的一个灯笼,本来明亮的灯笼落到地面上,顿时就黯然熄灭,竹纸也尽被折断。
随即,两个守卫纷纷举起了连弩来,打算抵抗的架势。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下一刻,面前的人手上红光一闪就往那两人扫过去!
“嘶……真不愧是魔教作风。”大师兄没眼看似地扭头跟我们低声说道。
随着两人摔倒在地上的闷响,万甲门的大门口也总算打开了。
“魇华教主这是为何拿两个看门的小年轻出气啊?”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头上戴着一条嵌着墨玉的头带,身穿的是青色边的大黑袍。
“我以为,万甲门主心里清楚。”魇华教主笑着,但声音却沉了下来:“柳钧呢?”
“红教主,几位,请进来说话。”万甲门主说着,侧身让出了一个道,朝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他们进去前厅的路上,大师兄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你们说,这万甲门主,该不会是把我们也当成魔教了的吧?”
“难说哦。”大师姐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
“红教主,可是仍在为当年往事,耿耿于怀?”万甲门主说罢,吩咐了让人给我们倒上茶水来。
“门主说笑了,当年木教主见你们有难时携教众倾力相助,不想轮到他处于危难之时,你们却不见踪影。这般前尘往事,实在很难不让人耿耿于怀。”
“……”顷刻间,万甲门主面有难色。
“这人的嘴可真是厉害。”大师兄暗暗赞叹地。
“嗯,和你一样。”我说。
大师兄:“……?”
“门主放心,此番我无意来寻你们麻烦。”红影笑了笑,拿出了残破的金属扳指,“我只是想知道,柳钧此时在什么地方。”
“大概是在墨林轩。”
“什么叫做大概?”
“红教主你真的误会了,此番我们并无要害柳长老之意啊……”万甲门主喝了口茶,面带苦色地向我们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万甲门主说,当年他与魇华教主木缘,年轻之时因为同样对机关术有兴趣而结识,万甲门距离魇华教远,所以常以书信往来,在木缘腿脚康健时,二人时常邀约出去一同研究机关木工,想来已有数十载情谊。
当年在他收到了柳钧的求援后,本意是想遣人支援魇华教的,但是妻子劝说他,此番魇华教被各大门派围攻,恐怕九死一生,就算多个万甲门前往支援,只怕是杯水车薪,救不了魇华教不说,还可能从此被那些门派记恨上,道是与魔教为伍的一类,反倒给万甲门徒增烦恼。
“这样听来,当初你们主动要与魔教为伍,请木教主签下一纸盟约,倒是委屈你们了。”
红影听着,不由地笑出声来。
“红教主莫要如此,正是当年的这件事,使得我们心怀愧疚啊!”
万甲门主说,当年听闻这场仗最后赢的是魇华教,教内伤亡惨重,木缘殒命,使得教中不得不打破传统规矩。年幼的小教主继位之时,身上血迹斑斑,传闻还与趁机前来进犯的江湖中人打得惨烈,被人们传为复仇戾气极重。
他深感愧疚,本着想遣人前往探访补偿,不想他们回来时带回来的是小教主强硬断绝了一切盟约的消息,从此恩断义绝。
这使得他想补偿也无从下手了。
“哦,这下轮到怪在我头上了。”红影笑道。
“老船长的舵随着风呼啦啦地飞。”大师兄附和地点点头。
“红教主,你实在是误会了,我们是真的想弥补当年的错失——所以,这次才会被神木教的言语所惑,加入了请求与你结盟的行动之中。”
“你说什么?”红影闻言后,仿佛终于听到了什么重点似地来了精神。
于是,万甲门主便解释起来,说起初他们是真的想和魇华教再度结盟,才遣人和那几个门派一同前往海心城内,意欲找柳钧商议此事。
“找魇华教商议盟约,不找魇华教主,反而去找长老,算是什么意思?”红影问道。
“因为神木长老说了,红教主你是一向态度坚决,而我们这些年来也有所感悟,所以听信了他的话,去找寻柳钧商议。”万甲门主说,“只不过,后来我们发现他们竟是以武力胁迫柳长老前往商议,为填补之前过错,我们也与他们打了一场,不让他们带走柳长老……然而,后来便是你们所见的那般,是我们输了,不但被俘去了几个人,就连机关扳指都碎裂开来,被你们寻到。”
“所以,柳钧现在可是在墨林轩?”红影站起身来。
“大概是吧,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先前为他们布下了机关阵法,在我们发觉不妥当时,那机关图纸早已被夺了去,红教主若是要去的话,千万小心。”
“好,老门主一番违心的祝福我心领了。”红影轻笑了一声后,转身便走。
“门主,告辞。”我们见状,也起身朝万甲门主行了礼,随后跟上了红影的步伐。
“他不过都是些嘴上功夫,实际上根本就没做什么。”走出竹林小径的期间,大师兄摇了摇头,说道,“老门主说布了机关,丢了图纸,就说了句千万小心就算了,他甚至不愿意多说几分破解办法。”
“他不过是怕我。”红影笑了笑,“他们突然反水想帮柳钧一把,不过就是自己良心过不去了。他现在最怕的,还是我翻旧账。所以,他罗里吧嗦扯了一大堆,就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可笑。当初我一个人打退那么多乘虚而入的赫赫有名者,没有人不怕我。”
“是啊,搁我我也怕你。”大师兄附和地。
“……我怎就没感觉出来呢?”红影笑道,“每次第一个出来扰乱我计划的就是你。”
“这我哪敢?”大师兄惊道,就好像突发失忆了一样想把自己摘得干净,“我可从没有过。”
这个人的脸皮真的是向来都很健康,所幸红教主倒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笑一笑就算了,依旧维持着前进的步伐。
想来他的心思当真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