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说,在他亲手杀了老教主之后,接过了教主的权杖。
当时教中老教主遇袭身亡,新教主上任,废除一切盟约,被入侵者打到教坛的种种情况使得教中士气空前高涨,一众教众团聚起来,在新教主吹奏的哈尔塔娜乐声中,高呼着自由与希望,纷纷投入了抗争。
最终,魇华教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哈尔塔娜,对于教里的人来说,她代表着希望。”窗外依旧下着暴雨,黑压压的一片。红影拿出了那个银质的哨琴,上面嵌着的蓝宝石却仍流转着明亮的光。
他轻轻地拿起这个哨琴,吹奏出那一支希望之歌,虽是低沉到近乎于呜咽的音色,却不乏重生的希望。
我记得这支荒原女神的歌声,开篇便是:起来吧,饱经苦难的子民啊,哈尔塔娜的提灯里是远方……
我想,那十多年前的魇华教众,便是饱经了苦难。
“那你和柳长老吵得算严重的是什么时候?”大师兄好奇地。
“哦?你还真是喜欢听别人的黑历史。”红影闻言后,挑了挑细长的眉。
“没有啊,就是见你说得兴起,捧个场。”大师兄笑说,“虽然我是真的挺好奇的,真的有长老会打教主啊?”
“……”
红影闻言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讶于面前这个人的面皮健康度,但他随后也只是笑了笑,“好啊,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是,我的教主大人。”
随后,在大师兄给红影递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后,他便跟我们讲了一段关于他和柳钧的恩怨——
*
起初,柳钧对于小教主还是怜悯的。
尤其是在他在求援木缘签过联盟条约的中立门派,万甲门无果后,赶回来魇华教时恰好战事结束,他看到满地残骸,断裂的神像,遍地的血迹,破败不堪的一番景况之中,那个新上任的小教主就靠坐在祭坛的神柱前,散落的长发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满脸灰尘,正用一条长长的红色披风包裹着自己。
他那一双眼眸就这么看着祭坛的一片狼藉,看不出任何情绪。
柳钧走过去,尚未告诉他此番交涉结果,他便开口说道:
“不会有盟友过来支援我们了,柳钧。”
柳钧看着心有不忍,“小教主莫急,以后还有机会……”说着,他伸手想把面前的少年抱入怀里,却不想对方倏地就站了起来,神色坚定。
“不,以后也不会有。”少年起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柳钧这才发现,在他身上的红色披风未能遮盖的地方,尽是血迹斑驳,甚至不少伤口深至见骨。
但他就这么支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迈着一撅一拐的脚步,步上了台阶,随后站在了祭坛之上:“传令下去,伤重者到明光堂内治理,其余的人帮忙清理教内场地,这场仗,我们赢了。”
说罢,他扬起了一个惨然的笑容。
“是。”柳钧俯首。
这一场各大门派围剿魇华教失败的战事,给予了一众武林中人警示,这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再来犯。
他们传言,那位最年轻的魇华教主,自从木缘死后,仿佛就是个红衣修罗,身上那股狠戾之气就似是为了复仇而来的。
只是,这位年轻的魇华教主,对外态度强硬得拒绝了一切示好,甚至不惜与人为敌,在魇华教恢复元气的时期,他甚至因为如此,独自一个人就去把被魇华教拒绝结盟后,恼羞成怒而前来发难的一行人打倒。
“我所做过的所有后果,都由我来承担。”他曾这么对教众承诺过。
因此,原本不少劝说小教主不要这般强硬的教众,也纷纷倒戈支持他的做法,甚至觉得魇华教一改以前作风,变得强硬起来了也是个好事。
只是,仍有不少人对这位年轻的教主有意见分歧。
毕竟历来魇华教的教主,都是年老的,有资历的人来担任的,教众都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最有利的抉择。
而如今木缘意外去世,红影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继任教主,自然引来了教中一些老一辈的教众不满。
这些人,大多是跟随过木缘多年的老人。
他们认为,魇华教终究还是需要朋友的,从而对这位新教主的作风越发地不满,认为这样下去,早晚会为教里带来灭顶之灾。
那日,他们聚集在明光堂内,提出了一个方案——“柳长老资历最老,不若,让柳长老暂代教主之职,待教主长大后,再归权与他。”
柳钧起初还反驳一两句,道是此做法不妥当。
但不知为何这几位老人把提议的话题渐渐引向了对教主的控诉:
“柳长老你想想看啊,教主这不是,在把整个教派往孤立的境地上推吗!”
“我只担心,这作风,早晚要出事的……”
“教主年轻,确实没见过多少风浪,实在不能让他这般冒进!”
“而且,我们的教主甚至连教中全部的祷文都记不清楚……”
“对啊,上次祭祀两位天地神祇的时候,他祷词都弄混了。”
柳钧:“教主还年轻,没主持过祭祀,日后我们再教导他就是。”
“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把我们推上绝路啊!”
“我把你们推上绝路?”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红衣少年,后面跟随着的是一众教众,以及几位年老的教中长老。
“几位怎可在聚集在此非议教主?”跟随红影前来的长老颇为急切地劝道,“明光堂,可是木教主过世的地方!”
“我们这是在商量,桃长老、琛长老,诸位,你们就真的不觉得教主近来举措欠妥吗?”
“是啊,我们这是为了教中未来所想,也是在为教主好啊。”
“那几位的意思是说,我所做的,并不是为教中未来所想?”红影看向他们,“我知道,你们不服我,就算我是天命所归,名正言顺地从木缘手里接任而来的教主,是吗?”
——“那不若你们来当?”他扬了扬眉头道。
“教主,不可对几位老人无礼。”柳钧皱眉道,“他们不过是在商议事情。况且,你近来的作风确实招来了不少战事。”
“那我输了吗?”
“你若是输了一次,此刻就不能站在这里。”柳钧眉头皱得紧了,“教主,我们元气尚未恢复,可输不起,不可冒进去赌下一次的成败。”
“我若是今日不站稳了立场,日后他们必将来犯。之前木缘签下了那么多盟约的教训还不足够吗?”
“那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立场本来就错了?教中传统一向如此,历来教主做法都有迹可循,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人劝?”
“我听你们劝什么?听你们说的好好把我的位置让出来给柳长老你?”红影说着,环视了明光堂一圈,“就在这个木缘去世的地方,把他给我的都拱手送给你们,是吗?”
“那请教主说说看,木教主死亡的真相到底如何?”柳钧一听,火气立刻就窜上了大脑,他本来想拒绝几位老人的念想通通抛到了脑后,脑海里浮现的是木缘下葬之前的状况,没有任何打斗损伤,只有胸前一道深入心脏的血口。
使得他觉得不能去忽视些什么。
“柳长老,最近几次的战事我都没输,你是不是很失望?”
“小小年纪,势欲熏心!”不想,年轻的教主话音刚落,柳钧气急攻心——
随着柳钧手上的动作,清脆的一声过后,小教主那精致漂亮的脸上就多了一道浅红的掌印,嘴角渗出了血来。
“……”柳钧收回的手都在颤抖,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打了过去。
“我若真势欲熏心,在听到你们合谋夺权的时候,我就可以叫人把你们全拿下,而不是在这里跟你们争辩这么久。”小教主火气也上来了:“而且,就你这番以下犯上,我完全有理由将你押下去!”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下跪劝说:“教主慎言啊!”
“柳长老为我教竭尽心力,万万不可……”
“是啊,教主手下留情……”
“好啊,将我拿下。”然而,柳钧本来脾气就硬,见状如此,就这么挺直地站在红影身前,丝毫没有讨饶认错之意,“教主威风得很。”
也许当初,在这个人向他们控诉为何不让木缘看海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头犟驴。
当犟驴遇到犟驴,总会有人受伤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方才是我说错话了。”
最先低头的是那一教之主,他深吸了几口气,放缓了语气说:“柳长老,这次我不追究了。以后,也请各位谨慎言行。”
“谢过教主。”原本提出擅权方案的几位老人纷纷行礼道谢,唯有柳钧望着那身离去的红色身影,心情复杂。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看到了这个少年人的气魄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