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你怎么样?”大师兄一手护着黍离,一手扶起了江枫。
“多谢连前辈,我……还好……”江枫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转身看向了倒在血泊里的一个个同伴,眼睛有些发红。
“没事了,我来了。”大师兄轻轻揽过了他的肩膀,把他的视线从遍地尸骸上带往他胸膛的方向。
“江枫大哥,这里堆积的白骨是怎么回事?”我拿出一瓶金创药过去帮他的手臂先行止血。
“……骨环先前找人定下的风水宝地,埋葬明悬教的尸骨。矮松冈,是以前的古战场,原本埋在地底里的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死的英烈。”江枫的眼神黯然,“我也是被他们挟持来这里才知道的,他们挖坑时挖出白骨,嫌晦气,就先把这里的尸骨全都挖出来,丢弃在这里,再葬下明悬教的人。所以,我想,他们宁死不跪的理由里也有这个原因。”他仍是扭头去看倒在血泊里的侠士尸体,神情哀伤。
我闻言后一滞,下一刻只听得身后“哐当”一声,转身只见二师兄手中的剑掉落在了地上。
我心头一颤,素峨山百年玉家,就是因为保卫身后的百姓在城门前与外敌玉石俱焚。
就算人们不感恩追忆,英雄烈士们本也该得以安息。
“砰!”地一声闷响,卜渊一把重剑挡开了袭击的人,另一手把剑捡起来递到二师兄手里,两个人便又与一众魔教中人搏斗。
“骨环?”大师兄忽地沉声朝那手持骨鞭的老者喊了一声,在对方回应的同时响起了剑鸣!
剑光闪烁的一瞬间,只见那凌绝派的老爷子应声倒下,漫起的灰尘尚未散去,便见到大师兄的长剑上流淌着鲜艳的红:“喜欢葬在这里?好啊,我让你们全部葬在这里。”
下一刻,他那柄被誉为无坚不摧的陨铁剑泛起了月亮的寒光,顷刻之间就伴随着他迅疾的身影向着那群魔教中人倾泻而去。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江枫,但他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似地两眼一闭就往前栽,我忙一手揽过去让他倒在我怀里。
顿时浓厚的血腥味直钻入鼻子里,呛得我差点咳嗽。
但我深知大师兄那把剑远比他的话语更冰冷,在混乱之际,我还是抬手挡住了黍离的视线。
“我其实看到过更惨烈的,就在明悬教覆亡那天。”他说。
“但现在你不需要再看到了。”我抬头看向依旧黑黑沉沉的夜色,“很快,天就亮了。”
“现在不是还很黑吗?”
“曾经有人告诉我说,黎明前的时分是最黑暗的。”
不出所料的,这场打斗结束得很快,在大师兄的剑底下,最后一个魔教中人倒在了地上。不过,本来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回去罗韵城,但二师兄说他还是想帮这些古将士的尸骨重新入土为安,于是我们也顺便帮着昏迷过去的江枫,把他牺牲的同伴们都一并埋入土内。待到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后,已经是破晓时分。
在回去的路上重遇大羽时,他看到昏迷的江枫已经是接近崩溃的神情,但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矮松冈里战况的真相。
大羽和他那几个同伴当场便掉下眼泪来。
“大羽哥,节哀。”我说。
但他们却似乎哭得更厉害了。
“大羽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们身上的伤不能耽搁,还有江枫大哥也需要治疗呢。”大师姐柔声安慰道,“就算是为了给他们报仇吧,也得先打起精神来呀。”
“也是,我、我们必须要为他们报仇!”大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着,他身旁的同伴也应和着,“对!我们必须报仇!”
“好了,我们扶你们回去。”
“嗯!”
回到罗韵城后,城里的人们见着江枫满身血迹的模样,大多都颇为担忧地围拢过来询问,我们以他急需治疗为由没有作答,率先回到了吴岳楼阁找到那几个留守在罗韵城的正派侠士回报情况。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江大哥伤得很重。”我说,“你们的医师在哪?”
不想,他们露出了更为哀伤的表情:“徐大夫……他……已经被魔教中人杀害了。”
竟然这样!可是——“你们城中就只有一个大夫吗?”
他们愣了愣,随即恍然地只小声地道了一句“……可徐大夫是城里医术最好的。”之后,就马上带我们前往城里就近的医馆。
这家医馆就在吴岳楼阁过两个街道后的地方,牌匾上书“若林医馆”,幸运的是他们已经开门了。
主治的医师是林大夫,看起来有些年岁,鬓发之间略有霜雪。他见着我们抱着衣衫斑驳的江枫进来后,顿时就惊得瞪大了眼睛,让我们小心些把人放到室内的榻上,而后吩咐童子去打一盆热水来。
在林大夫为江枫宽衣治理伤口的时候,我们方才看到了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深的口子甚至还能看见骨头。
“这些魔教中人,下手也太狠了!”端来热水的童子看到后,颇为气愤地。
这时,我见身侧的黍离垂下的双手动了动,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似的。
“没事,你现在这模样,也没有人认得出来。”大师姐在他身旁轻声地,“我再给你梳洗打扮一番,好不好?”
“嗯。”黍离点了点头,随后便让大师姐领去了隔壁的房屋里。
“唉。”林大夫看着江枫满身的伤口,长叹了口气。
待到医师为他清洗了全身的伤口,切去了可怖的腐肉,而后敷上药料包扎绷带时,总感觉他几乎全身缠绕绷带的模样都快跟个木乃伊似的了。
唯一算是幸免的是他的头部,没怎么伤着,清洗完血污后,那张脸还是好看的,纵然此时气色苍白。
余下大羽和几个同伴,也很快地让医馆童子领了去处理伤口。
“那日凌绝派的骨环老头来城里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了。”等到江枫的情况稳定下来后,林大夫跟我们讲,“他们所用的毒药,现还淤积在江枫和那几位侠士的体内,我能力不足,不能贸然试药。但是我们城里唯一能解百种毒物的老徐,在江枫他们被带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就遇害了。”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
“大夫,他中的是什么毒呀?”卜渊问他。
林大夫摇了摇头,“不知,只不过能确定的是这种毒物不会威胁到生命,我怕是贸然用药,反而还会导致生命危险。”
后来,因为林大夫说人多不利于空气流动让伤者恢复,领我们过来的那群正派侠士便先行离开了,道是例行城内巡逻去。
“哎!我同你们一道去!”卜渊马上就扛着他的巨剑跟了过去,笑容灿烂:“我来帮你们呀!”
“好啊!真是多谢卜阁主了!”
直到看着这个红衣裳的背影走出了医馆大门,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与朝气远去,大师兄靠在窗侧笑了笑:“当真是年少有为,英名远播的绝霄阁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