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三师兄,纵然我对他并算不上熟识,但自从认识他以来,他都不像此时此刻这般带给我一种极度危险感——他的一头长发全散乱下来,过长的刘海遮去了眼眸里的光采,让人辨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却依然能从他微垂着的头,耷拉着长长的围巾任由着长风摆动,一言不发地任谁看了都觉得颓废的一副架势之下,感觉到了腾腾的……杀气!
不同于二师兄执着长剑流转着气力支撑着气场,三师兄并没有在为这里的气场作什么贡献,他只是径自地让气劲缭绕在发白的指节间,不知道在蓄些什么招式。
而且仔细一看,不难看出来他的十指皆有破开绽血的伤,却都被冰碴强行冰封了起来,从而导致了这双手看起来冻得发紫似的。
“三师兄?”我颇为不安地试着唤了他一声。
“无事。”比较意外的是三师兄很快就回应了我一声,声音略带嘶哑,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我觉得差不多了,我们得速战速决……”他这句似是说给二师兄的,“你有没有办法破解他们的乐阵?或者看出来他们破绽了吗?”
“现在吗?”二师兄回头看向了他,“我只找得出那几个拿长笛的。”
“那可以了。”我望向他,“我能破解他们的《痴凰曲》。”
“行。”三师兄再次开口时,语气都透露出了几分艰难,使得我不禁地轻声问二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可能情绪有点不好,有点控制不住。”二师兄看了看身后的三师兄,又看了看周围靠拢过来的人群,随即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剑往半空一提,周围的纷纷气流顷刻之间回收至剑上!
下一刻那些全被气场隔离在外的弦心众人立即发难,纷纷尖锐得凄厉的乐声响彻整个场地,只一瞬间便让人觉得头脑发昏!
“上!”三师兄猛地双手往前一推,顷刻间只觉得周围一阵剧烈的晃动,在他发力间,地上甚至裂开了一道道缝隙,旁边的树木都为之连根拔起!
在阵阵凶猛的狂风兼卷着纷纷乱叶间,二师兄已提剑直奔那些负责吹奏主旋律的手执长笛者,我见状马上奏起《摄魂笛曲》控制着另一边的吹奏主旋律的人,帮助扰乱弦心的防御阵法。
“我掩护你。”我身旁的凌信云见我奏起曲章后,马上横起了折扇在我身前,帮我击退突袭而来的敌人。
由于二师兄撤下了抵挡敌人的气场,这里瞬间就被弦心一众淹没了,不少弦心的人直接就袭向了尚未调整过来的花月掌门那边,月影侍只得咬着牙拼力抵在他们前面,在我吹奏完一曲后,他已经浑身浴血。
但让我惊诧的是自从我与二师兄破开了弦心的防御乐阵后,一曲的时间下来,面前已经栽倒了一大片的弦心弟子,他们狼狈的模样并不比月影侍好多少!
原是三师兄的招式极其横蛮凶残,在我继而抢在弦心调整过来之前奏起《痴凰曲》之际,他那双手间翻作无数个诀,在二师兄冲往弦心人群中的剑之所到之处,两旁尽是倒塌折断的树木,翻飞旋转得半空高的上百根藤蔓,无端裂开的地面,全数袭来,就连二师兄都不得不在打出几式剑招后,忙于躲避这连续不断的草木攻击。
那场景极其凶险,也亏得二师兄身手灵活,才不至于被周遭掉落的残木横枝砸伤。
连二师兄堂前玉燕那般的身法都尚且要专注于躲闪才不至于被误伤到,况且是那一大片弦心的人员?
在二师兄退身回来的一刹那,我眼前甚至飞过去了一束藤蔓,直把紧咬而来的几个敌人摔打了回去,紧接着又在三师兄一抬手间,藤蔓闪出了火光,顷刻间就在被它扫倒的人身上燃烧了起来!
碍于场面实在过于惊吓,乃至二师兄退回我身旁时,我的心跳都还没平伏下来。
弦心的人估计也没见过这般阵仗,许多人作往回跑的架势,却被平地升起的数百根藤蔓拦住了退路,回过神间,整个场地都已被许许多多的藤蔓缠绕包围着。
这么凶残的场面以致于让我甚至有种错觉,方才二师兄的气场是不是实际上拦住的是三师兄的大开杀戒。
“老、老树精……”在眼前的敌人都被藤蔓甩出去后,月影侍边喘着气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
然而,眼下看似我们只寥寥数人对抗庞大的弦心队伍仍有不落下风之势,可就在顷刻之间,包围着场地的藤蔓竟瞬间绽开破碎了个干净!
“咳咳——!”三师兄顿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顷刻间就是鲜血淋漓!
“李云鹤!”我第一次听到二师兄这般着急的语气,回头的一瞬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都染上了几分担忧,在瞬间的一道白光闪过后,他已经全然顾不上趁机把我们重新包围起来的敌人,收了剑入鞘就往三师兄面前跑去——但三师兄抬起了染血的手,示意他不必过来。
二师兄停滞间,耳畔尖锐的乐声又此起彼伏地纷纷袭来,扰得我一阵头晕目眩……
“各位小心,他们又来了!”凌信云展开了折扇,凝起了内力。
“你不要运功了。”身后传来了二师兄的声音,那语气听起来像是被压制着却仍隐隐透露出来的着急,可回应他的只有三师兄极力压制的一声声咳。
随即我便感受到身后属于绿苑内功流转的气息,想是二师兄在为他调整。
那么,面对面前黑压压一片的敌人……
显然他们意识到我能破解《痴凰曲》后,这支曲子不再适宜进攻我们,那纷纷乐器奏响的曲子虽是高亢,却非常的陌生,远没有《痴凰曲》来得凄厉且具有感染力,一味高昂的乐章只让人觉得刺耳,头痛欲裂。
加上人数几乎压倒性的优势,我们的场地一瞬间就又被人群冲没,刚刚喘上口气的花月掌门手执起了粉色的绸缎,和月影侍一同挡在了袁霜灵身前。
“这是什么曲子?”凌信云抬手一扇为我挡下面前的一记琵琶弦,回头看向我。
“我不知道。”我如实地。
但只要是乐曲,破解方法大致上都应该不差——“凌公子,又要拜托您掩护我了。”我说罢,在凌信云坚定的眼神下,重新拿起了我的竹笛,放至了唇边。
现下的乐章初听起来声音杂乱,但仔细静下心一听,便知道为何弦心至高的曲子还是《痴凰曲》的原因了——比起《痴凰曲》布阵下的重重疑阵,现在这个曲招,我一下便听得出来当中主旋律的声音。
是琵琶!
我马上瞅准了人群中抱着琵琶的人,奏起《摄魂笛曲》——
《摄魂笛曲》本来就是一支极其横蛮的邪曲,我逐渐地就明白了当初师父论及魔音行者时和它的对比了,这支曲子才是唯一真正能由着吹奏者所想而操控得中招者如同傀儡一般的邪曲,就连魔音行者手上的曲章都比之不过。
在我的操控下,顷刻间整只曲子便乱了旋律,敌人进攻阵型也因此被打乱了。
最显而易见的效果就是没了这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头脑也没那么昏昏涨涨的了。
但是他们还是那么多人……
“唰!”忽地,我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前来!
“什么人?”循着动静回头间,所映入眼帘中的是一张张艳红的绸带,以及那挥动绸带的红衣人,极美的容貌,额前散下来几缕红得刺眼的发丝。
红影!?
“我竟真有幸听到了传闻中的《摄魂笛曲》。”在我惊愕的目光下,他步步优雅地向我款款走来,“还以为你这个善心人不忍心去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