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庄主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我们总算理清了事情:似乎是洛林的仇家上门刺杀他,但刺杀时因为小庄主喊的一声,可能分了神,继而导致被反制了。但是,洛林似乎也考虑到小庄主,答应了不杀前来刺杀自己的刺客。
“虽然我不喜欢洛师傅,可他是我哥的朋友诶,我、我不想看着他被杀死……可是可是,我也不想那个杀他的人死……”小庄主边掉着眼泪边把头埋进了卜渊怀里,怯怯地说着:“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样啦,我只是……只是不想有人被杀死……呜……”
“好啦好啦,没事了,现在他们不都没有杀人嘛!”卜渊一边揉着小庄主的脑袋一边安抚着他,但从小庄主这心有余悸的表现来看,平日里陶君远把他保护得太好了,未曾接触过这等血腥场面的他目睹洛林家里发生的事后,被吓得不轻,一抬头,已是哭得双眼红肿了。
也亏得那位杀手似乎很有人性地考虑到了这孩子而没果断下了杀手,当场给他眼前弄出一具尸体来,不然到时候怕是会形成这孩子的心理阴影。
这么看起来,那位杀手倒是个心软的人啊……
“没想到还有仇家找上门,和我们的打算意外地巧合诶?”卜渊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小庄主,让他家仆们领进了屋子歇着,之后他出来轻声跟我商量道:“要不要考虑一下,找他仇家商议合作一下?”
“等等……”意外巧合的目标,昨天下午那么巧合的时间段……我猛地惊觉了什么,昨天下午说要去“追查”洛林的二师兄,如今没有半点消息!
我心里猛地一抽,马上一把抓起有刚剑想着大门飞冲而去——卜渊见状也马上跟了上来,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二师兄!”我边跑边应道。
“啊!?”身后马上传来了卜渊惊得都变了好几个拍的语调。
“要杀洛林的人是我二师兄!”我刚应完,卜渊顿时就炸了,火力全开似地一下子就越过了我往前冲去,没多久,他头上的马尾都被跑得松散掉了。
一路上他都没再作声,只一个劲地跑,及至跑到洛林所处于的偏僻小区,尚未踏入那园林小径,这偏僻的地方忽地就冒出了数十人,手上都提着大刀,想来是早已布置好的局。
“让开!”卜渊一下子就是重剑直甩出来撼击到了地上,生生撕裂出了一道痕迹,我也立马拔出有刚剑,指向前方:“洛林在哪!”
“在这。”对方阵型未动,从中缓缓走了出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一身纯黑衣裳,笑意阴沉,但更让人瞩目的是此时此刻他手里把玩着的一把剑——一把本该有着漂亮白虹的君玉剑,在这人手里却是显得黯淡得毫无锋芒。
“人在哪里!”卜渊一手提起重剑准备砸过去,可在他留意到对方手中的剑后,“哐当!”一声,重剑又一次砸到了地上!
“你是说这把剑的主人吗?”洛林随意地转了转手里的剑,当是什么玩具似的,“太弱了,就像他的剑一样,没有锋芒——”未等他说完,“嗖——!”地一下,只见是卜渊手上一运功,把剑夺到了手里!
下一刻,君玉剑剑身就现出了一道明亮的白虹,伴随着卜渊飞扑过去的动作,一瞬间数道剑光凌厉,冲散了对面阵型!
“弱?我不介意现在就用这把剑杀了你——!”卜渊手中的君玉剑白芒耀眼,我见他就这么挥舞着剑迎了上去,我随即就挥动起有刚剑扫向对我们发起攻击的一众持刀者,把扑向卜渊的人都一一拦截下来,让他专心和那洛林过招。
我理解他的心情,挥剑击退敌人的空档间,我看过去,只见他连握把轻剑都动作狂暴,把对手逼得节节败退,那怒气和狠劲隔远了都能感受得到。
他太需要不被干扰地宣泄一下了——我又何尝不是呢?一日之间,这些人伤害了我的两个最重要的人……我烦躁地挥剑出去,蓄了力的利剑不消片刻就放倒一片,转眼间就只剩下十来个持刀者了,看起来有些还脸带惧色地往后缩去。
——而我马上就提着剑直追过去,讲心里的烦躁全倾注在锋利剑芒之上,直到眼前一片艳红血光,剑身上鲜血淋漓。
我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后,随手拿剑蹭了一下旁边的树木枝叶,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回眼间只见卜渊已经把君玉剑架到了满身血迹的洛林肩上,之所以没下手杀了他,是因为对方一句:“你动手了,人质也就死了。”
这时,近处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柄大刀,刀身上一大片褐红血迹,他看向卜渊,冷冷地:“放了洛师傅,我告诉你们人质在哪。”
“凭什么信你?”冷静过后,我深知卜渊的脾性,为谨慎起见,我赶在他反应之前开口询问。
“这把刀上的血你们觉得是怎么来的?”对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语气平静地陈述出一个让我们都为之理智出逃的事情:“就只是一刀,在他腰上,捅了个对穿。”
这次,我马上冲过去按住了即将爆炸的卜渊,艰难地拉开他挟持着人的姿势,放走了洛师傅——“人我们放了,我们要的人在哪?”我朝那持刀者吼道。
“呯!”屋顶上的人甩了一串钥匙下来后便运起轻功跑了,只留下一句:“柴房,你们自便。”
“走走走!”我一把捡起钥匙,另一手拉着一言不发的卜渊要走——可他一下子就甩开了我,闷闷地扛起摔在地上的重剑,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我也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他去了。
洛林那些人走不在了,屋院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柴房,可是凑近便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味让我心里不安起来——我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这个预感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证实了——柴房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有地板上一大滩褐色的血迹,以及沾血的麻绳,看起来是被强行挣断开来的,顺着一点一点的血迹看去,它延续到那被强行破开的窗台上。
这倒是很符合二师兄的作风……想着,我不禁苦笑起来,但随即心里泛起一阵苦涩,这么一大滩的血,这到底是忍着多大的痛楚来挣开绳索,连窗户都强行捶碎,就为了那个“绝不会做人质”的承诺,为了不让我们陷入两难之地……
可刚才我还是因为那持刀者刀上的血,吓得都忘了对他的信任。
“你为什么总是晚来一步……”这时,我听见了卜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轻喊,转身一看,只见他靠在门上,抱着君玉剑,一头散乱的头发耷拉下来,遮去了本该是少年人精神奕奕的面容,连声音都嘶哑了几分:“上次虞天山庄也是晚来一步,这次也一样,你是不是傻!”说着,他还懊恼地拿自己的头捶了下门框……
“卜大哥……”我不禁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问题,现在血迹延伸到窗外,或许我们可以顺着找找?”
“唔。”卜渊这才点点头,收拾好了东西,强撑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随我翻窗出去了。
血迹一直延续至外边的长巷口,穿过长巷子便接近市集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而地面已看不到血迹,应是被清理了。
我不死心地到市集里询问档主们有没有见过那个一身白衣一身血的人,可除了一两个档主听到我的描述后以为撞鬼了的大惊失色外,再无一收获。
随后,天空又飘起雨来,滴滴答答的,见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市集上的人便渐渐地少了起来,档主们也开始收摊回去。
就算我们折返长巷里,原本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掉了。
看着血色渐淡及至消失,我无奈地扯了扯卜渊的袖子,“回去吧。”
依这雨水冲刷血迹的情况看来,二师兄经过这里时差不多凌晨时间段的停雨期间,距离现在至少都有个把时辰了。
卜渊便点点头,随我回去了,一路上一言不发的,脸色和这天气一般阴沉。
“没事的。”去往医庄的路上,我试图跟他说说话,调节一下心情,“你看我师兄不好活蹦乱跳的嘛!”
卜渊没说话,闷闷地走着,我便换上了认真的语气:“之前我师兄就保证过他不会被捉住成为别人威胁我们的人质,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只是我们没有选择信任他而已。这一次,相信我师兄好吗?”
他依旧没说话,行至医庄大门前,才回头朝我无力地笑了笑,便径自抱着剑进屋去了。
尚未进屋时已能闻到一阵药香,我循着气味走去,王大夫正煎着药,见我回来了,笑着摇了摇头;“又没带伞啊?最近可是下雨的天气,年轻人可别太任性了。”
“嗯,以后会注意的。”我应过大夫,便进屋放下东西——然后,我看到卜渊就靠坐在大师兄躺着的床边,垂着头,头上的马尾已塌得松松垮垮的,他怀中抱着君玉剑,莫名地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而他旁边的大师兄,依旧面容苍白,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方才醒了一会儿。”王大夫端着药进来对我说,“然后就跟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小姑娘就走了,好像是让小姑娘回去哪里找人来着。”
“我师姐?他叫我师姐去找谁?”我惊讶地。
“不知道呀!”王大夫摇摇头,“老头子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