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说他家木头宝贝儿可是上古稀木,无价之宝,抱着舒服还有助睡眠,平日里说什么也不会把它展示在人前,更莫说是卖了,所以若是捉到了偷木头的贼,一定要狠狠暴打一顿,最好关入牢房,关个几十年。
于是,凛捕头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气势汹汹地走回沐府,这架势像是要找沐临这个“罪魁祸首”探讨人生——他回到沐府后直接就带着一身杀气冲去沐临研究上古稀木木雕的房间。
此时,沐临正在专心地拿着刻刀在上古稀木上细细雕琢,专心得就算凛捕头接近于摔门而入的气势汹涌,对于他而言似乎也如同窗外偶尔吹入的款款细风一般不痛不痒,吸引不了他分毫的注意力,依旧是低着头刻着上古稀木,手都没抖一下。
于是乎,原本气势汹汹闯进去的凛捕头见到这景象后,僵在了原地没有前进一步,一身杀气也全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沐临身边几步,静静地看着。
沐临仍是毫不察觉似的,安静地雕刻着。
凛捕头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似是不忍心破坏这种和谐,一点动作也没有。
过了许久,凛捕头出去了,轻轻把门关上。
然后,他才想起来王员外那桩严重的事,方才收回的全身杀气又散发了出来,冰冷的目光直指向我们。
我微笑道:“别这么盯着人啊,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凛捕头听罢,拿了一捆麻绳出来,意思就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人绑回去交差。
“别这样嘛!”我忙赔笑着,本来还想着怎么说服他才好的,没想到二师兄看着他,直接就开口道:“你绑不了。”
他的“出口伤人”功力倒是一流。
“唉。”大师兄见状过来拍拍凛捕头的肩膀,“其实你该庆幸这人没有改行做专职小偷,不然这治安可就麻烦了。”
“……”凛捕头冷冷地瞪了大师兄一眼以表抗议。
“好啦,我们帮你摆平就是了。”大师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二师兄,眨了眨眼睛:“首先,解铃还须系铃人,而且难得王员外痴汉到那种境界……”说着说着,大师兄反倒是自己先绷不住笑出了声,看起来十分欠抽:“让小仙女重现江湖是必须的。”
紧接着,不仅是二师兄,连卜渊也想抽他了。
然而抽不过。
只不过,卜渊想抽他的理由竟然是:“什么叫难得痴汉到那种境界?难道我还不够痴汉吗?”
“那么说你承认你是痴汉了?”我说,“而且还是非一般程度的高级痴汉?”
“那必须啊!”卜渊不假思索地。
而后,他细细想来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喂!你什么意思啊?那姓连的已经一直欺压我了,你还补上一刀了啊?”
“噢,这样啊。”我不禁笑道,“看你被欺压得这么可怜了,补个刀让你痛快点。”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啊!”卜渊咬牙切齿地。
“嗯,也不用太谢谢我啦!”
“……”卜渊看了看笑容满面的大师兄和我,决定还是退出战场:“两打一,不公平。”
大师兄给出解决事情的办法是先去估量一下这上古稀木的价格——这个任务交给我和师姐,然后再让二师兄把赔偿的金钱以“特别”的方式给王员外。
至于这个“特别”的方式,他没说,说到此处就打住了,接而神秘一笑,让我们先打听到价格再说。
然而,问题来了,要怎么个打听法呢?现在衙门抓人肯定抓得紧,我们要是向人打听问:“你觉得上古稀木值多少钱?”他会不会怀疑东西就是我们偷的,正想着赶紧脱手卖钱,紧接着衙门的人就把我们给抓了。
“这还不简单?”师姐听完我的犹豫后,自信地一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随后,我跟着师姐进了家酒楼,买了坛酒,接着找了张围满了人的桌子,拎起酒坛——竟是一酒坛子砸在这桌上中央,笑喊:“嘿!哥们!”
那一桌的人显然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豪气举动惊呆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就连原本手上喝茶吃菜的动作都僵住了,良久才有一个哥们反应过来,怯怯地道了声:“姑、姑娘?”
师姐:“哥们!有没有听说过王员外的事啊?”
“噢,这个……”几个人相视而笑,“听说过,还亲自去公堂听了呢!姑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啊,王员外可真是倒霉啊!那木头宝贝一定很值钱吧?”
哪知道那些人竟是这样的反应:
“倒霉什么啊!不就是块破木头吗!”
“对啊!”
“嘿,我说啊,就算是我们不识货,可这天底下识货的有几个呢?都说识货的才当它是宝啊!”
“而且我看啊!那王员外,嘿!压根儿就不像是识货的,竟然抱着木头睡觉!”
“就是说啊!那么多漂亮的姑娘想巴结他,他也不怎么给面子呢!”
“还有还有,我觉得他是走运了才对!到底是美到什么样子的小仙女才让他痴迷到这种程度?我们也好想看看……”
……
“对了,姑娘,你知道小仙女吗?”
“知道啊!那是我师……唔!”我反应迅速地赶在她把那个“兄”字说出来之前捂上了她的嘴,对着她显得几分狰狞的表情,勉强装出一副神秘的笑容:“师姐!别这么耿直嘛!那可是人剑罕见的小仙女,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随即向在座的大哥们打个招呼,连忙把她扯走。
“他们又不知道我师兄是谁,干嘛不让我说?一口气憋着可难受了!”出来后,师姐不满地压低声音问我。
我摇摇头:“小仙女是女的啊!”
“……嗯,所以呢?”
“……回去跟你解释!”
之后,我们都装作是围观过王员外报官后不明真相的观众,以探讨王员外损失了多少钱为开端,向其他群众打听这上古稀木的价值。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不过没有一段木头,没损失多少;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人则答非所问地认为这个人竟然要每天晚上抱着木头睡觉,实在是太变态了,难怪娶不到老婆。
看来,上古稀木的价值还真如了酒店里那帮大哥说的,得要识货的人才会知道。
对了,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问沐临呢?反射弧过长的我想到后,才马上拉着师姐回到沐府。
沐临还在专心地雕刻着,虽然不忍心打扰他,但是……好吧,如果知道结果是我们问他,他也摇头表示不知道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打扰他的。
可惜并没有后悔药。
于是造就了我们和沐临一阵对视,相顾无言的尴尬气氛。
上古稀木,就看这名字,也知道它是多么罕见,就算是见到了,也未必是卖的——估计也没多少人会买卖这玩意吧?所以估价也当真挺难的。
对此,沐临沉默一阵后,给出了个建议:“既然都说他损失不大,木对他的作用只是睡觉抱着,那不如赔他个抱着睡的枕头好了。”
于是乎,我们便依了沐临所言,决定赔王员外一个枕头——我们到街上逛了一圈,挑了只长圆柱形的纯棉枕头,纯白色的,画了三两银子,感觉质地还不错。
当然,上古稀木的替代品也不能就值这么点钱。
因此,二师兄端出笔墨,在大师兄的指示下,为这只枕头画上了一张笑脸。接着,大师兄找来了两根粉色发带,在笑脸两侧拎起一个角角,扎上了粉色发带。
所以,算上墨水、发带的费用,这只枕头升级成了三两银子两枚铜板的身价。
我们把这枕头命名为:“小仙女的回馈”。
自然地,得让“小仙女”把它交给王员外。
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顺利,我们会在王员外的府邸前装作路人,有什么情况或者困难都可以互相照应。
只是,看来是我们高估了王员外,以他的痴汉程度,我们完全不用考虑这么多——二师兄拎着枕头去敲开王员外家门口后,侍卫一看,立刻通报说是小仙女来了,王员外立马就飞奔了出来,他圆圆的肚子还一颤一颤地。见着二师兄后,王员外立刻乐呵呵的,刚好想说些什么,二师兄就把怀里的枕头直接塞他手上,他顿时就愣了,但随着二师兄向他笑了笑,然后一个轻功往天上一跃,不见了人后,王员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幸福的红晕、
只见那王员外痴痴地望着天,喃喃着:“妈呀!真是遇见仙女了……还给了我个这么漂亮的枕头,比那破木头好多了……”
之后,王员外到衙门里,跟大老爷说是自己遇见了仙女,仙女拿走他一段木头,却还给他一个非常漂亮的枕头。因此,衙门不再追究王员外家木头宝贝丢失的事情。
我们向沐临道别时,他的上古稀木还没完工,但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了。
据说,这段上古稀木的完工,花了他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在最后,他白送给了红影,理由是若是要他出价,上古稀木的价值本身就比较难估,况且他想红影身上应也没大量金钱,倒不如不卖,也不算辱了这上古稀木。
当然,大师兄听闻后,瞪大了眼睛表示难以理解,已经是后话了——“那家伙又是打架又是闹事的,官衙不抓他判个社会服务令都算了,那沐家老爷还白送东西给他!?理由还是他没钱!?凭什么啊总不能凭他脸长得好看吧,也没多好看啊我说……”
回到苑里后,大师兄马上就拿出沐临硬塞他手上的两个繁纹木雕,递到洞世大师手上,大师一见,立即喜上眉梢,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说来犒劳我们。
“哇!两块木头就能换一桌子好吃的啊?我也要去捡木头!”小阳便咬着鸡腿边说。
“这两块可不是普通的木头,几乎是捡不到的。”洞世大师笑道,“这是繁纹木雕,是艺术品。”
“艺术品是什么?”小阳疑惑地。
洞世大师笑而不语,引得小阳更加好奇了:“说嘛说嘛!”
“你得自己体会。”洞世大师笑道。
“为什么啊?”小阳睁大了眼睛。
“因为我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欣赏的是什么样的艺术。”
“啊?”
“任何一件艺术品,到了并不欣赏他的人手上,只会是一件废品。”洞世大师道。
随即,坐在洞世大师身旁的师父见着小阳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便举上例子:“就好比你手里的鸡腿,你自己是吃得香,喜欢它,但它要是到了我手上,我只觉得它是一件嘲讽我老了牙不好咬不动它的事物,不仅不喜欢吃它,还要嫌弃地把它扔到一边。”
“唔……”小阳这才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我有点懂师父的意思了。”
洞世大师:“那我的呢?”
“没懂。”小阳诚实地。
事实上,也确实是师父的解释比较接地气了。
“所以说嘛!小洞洞你就收不到可爱的徒弟!”师父笑道,“你的学问可太高深啦!徒弟都听不懂!”
洞世大师淡定地扫了师父一眼,“我们说的难道不是同一个概念?”
师父:“……”
这时,我瞥见身旁的大师兄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接着引来了师父的一记白眼。
“……不愧是机关猪?”洞世大师似乎从大师兄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不由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师父:“谁说的我脑子里关了机关猪?”他虽是嘴上这么说,但目光已经锁定了大师兄。
“嗯,我说的。”于是,大师兄自然而然地,但很快又是一个没崩住,笑了出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谁是机关猪?”师父见状脸色就是一沉,“看着我是谁再说话,没大没小的。”
大师兄:“师父啊。”
“……你可以滚出去了。”
于是,大师兄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师父一阵无言。
“老顽童,你可真是收了个可爱的徒弟。”洞世大师看着大师兄潇洒离去的背影,笑道。
师父听罢,顿时眉开眼笑,可在他刚要开始嘚瑟的时候,洞世大师无情地补了句:“有事没事喜欢嘲笑你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