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一句话,下位者跑断腿,当然,跑断腿后能不能将事给办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昊琰用人的风格比较简单粗暴不主流,办得好有功,她不会让人白干,办得不好,也不会因为别人出身多好就继续让人坏自己的事,别干了。
吾是嗣君,不是你们是嗣君,吾愿意礼贤下士不代表吾也会迁就忍让你们。
初时让人很不适应,作妖的不在少数,但在被太昊琰收拾后,还留下来的人都慢慢适应了太昊琰只看能力的风格,办事的效率自然过人。
太昊琰批完公文奏疏时便看到了一大堆从自己后院养着的面首们那里掉包来的各种东西。
洁身自好并不代表没有常识。
金乌台是太昊国乃至整个辋川海北方的中心,权力之巅是人间最辉煌耀眼也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
生于斯,长于斯。
哪怕太昊琰的生活作风和所有人都不是一个风格,这座古老而辉煌的台城中的龌龊与淫/秽她也没少见,愣是没认齐全里头的很多东西,所幸下属将东西送上来之前已找人鉴别过,看太昊琰一脸懵逼,便小声将那些不认识的东西的用处给介绍了下。
一部分是用在人身上,会让与之交/合的人慢慢中毒,日积月累....很容易猜到;一部分无毒,但会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声色,沉溺到男女不忌的那种;大部分都是助兴的那种,不能说有坏处,但说有好处那也是扯淡。
长了见识的太昊琰好奇的问:“就没哪个是没被查出来这些的?”
答案是有。
那条鱼。
太昊琰思索了一会才想起鱼是指哪位,也亏得是唯一一条鱼,不然真的很难说她能不能想起来。
不论那百十美男的背后都是什么人,单看美色,其中真的不乏容色不逊那尾鲛人的——鲛人脸上的伤疤太减分了——也个个都比那尾惦记着怎么掐断她脖子的鲛人驯顺可人。
太昊琰有些好奇那条鱼被搜出来什么东西,问了下,下属拿起了一卷卷起来的缣帛给她。
太昊琰随手打开。
缣帛上不是文章或密信什么的,而是一幅画,画的是人族捕鲛人,鲛人的痛苦愤怒画得隔着画都能感觉到,但最令人惊讶的并非鲛人,而是捕鲛人的渔民,渔民的神情透着出于生计的冷漠麻木以及有了鱼获的卑微喜悦,仿佛捕的不是智慧生物,而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鱼。
太昊琰知道人族捕鲛人的事,却从来都不知道捕鲛人时渔民是如此神情,如此的令人心悸。
当一个智慧生物视另一个智慧生物为动物时,他看待自己的同类时又会是什么心态?
是欣喜还是麻木?
太昊琰将画留了下来,别的东西让人哪拿的就放回哪去,莫要引起怀疑。
别说她本来就对那百十美男没什么兴趣,现在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更得敬而远之,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就不信还能害到自己身上来。
下属问帛画要不要弄个假的放回去。
太昊琰摆了摆手。“无须多此一举,你换个假的他也能看出来。”
那他发现了怎么办?
下属有一瞬想这么问,但很快就觉得这个问题真是太傻了,发现又如何,画是太昊琰拿的,一个卑贱的异族奴隶有什么资格说什么?
下属离开后太昊琰拿起画看了很久,最终将画收了起来,收画的地方有很多画山水花鸟与村社烟火的画,若有擅画或擅于品鉴者必定会看出这些画与捕鲛人图有着同样的笔触。
太昊琰一直到海水漫灌的隐患问题解决了才终于有空来理会旬。
很难说他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自己的画被拿走了,不仅第一幅画,他画一幅太昊琰便拿走一幅。
这条鱼是后院所有人里最淡定的,在经过刚开始两天的适应发现太昊琰对自己没兴趣后便安之若素了。
因为不受宠而粗糙的衣食完全不挑,适应良好。
想画画没颜料,鱼便自己在嗣君府寻找合适的植物和石头调制颜料。
每日写写画画,好不自在,甚至因为顿顿饱食,脸上的气色都比刚来时红润了许多。
画画需要安静的环境,鱼一个不受宠的男宠自然不可能独门独院的居住,而是与好几个男宠一块住,但因为他是鱼,那几个觉得自己是人的男宠自诩高人一等,再见鱼每日的悠闲自在,不免看不过眼,有事没事就要找一下麻烦。
鱼自然也没客气,住了几天发现太昊琰是对所有男宠都没兴趣不会关心后院男宠怎么着后果断一拳打掉了一名男宠半嘴的牙。
虽然被关了几天柴房,但也换来了再也无人找他麻烦。
纵是无人找茬,住的地方每天也不免人来人往的,不够清净,鱼便自己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作画。
将画具按着自己的习惯一一摆好,鱼便坐下来执笔作画。
鱼作画时素来认真,心无旁骛,全身心的沉浸其中,不到画画的感觉找不准觉得再画下去就不符合自己的想法了是不会停的。
感觉到自己今天的状态已经开始下滑,再画下去就不合心意时鱼终于放下了笔,小半个时辰没挪一下,身体不免有些僵,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到一半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太对。
鲛人是冷血动物,这使得鲛人不耐寒的同时也让鲛人对周围的热源更为敏感。
鱼扭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太昊琰津津有味的欣赏着鱼画了一个月连开头都还没画完的画。“画的这是金乌城的城门景象?”
鱼沉默的看着太昊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太昊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似乎是来找自己的。
不是他说,若是毁容前的他,吸引一名人族少女的目光不足为奇,但如今的他....脸生得有多美就衬得那道斜惯了整张脸的疤有多丑。
太昊琰继续道:“画得挺好看的。”
所以?
鱼不是很理解的看着太昊琰。
画乃百工之技,鄙贱小人为之。
画工画匠,从称呼上就足以看出画者的地位。
他不仅为的是鄙贱小人之事,还没遵守传统。
这年头人族绘画画都是陵墓壁画与宫室庙宇梁柱上作画,画的内容不是贵族生活就是神话内容,像他这种不画贵族不画鬼神,只画山川花鸟与村社的无疑是异类中的异类。
这年头有心思欣赏画作的都是贵族阶层,而贵族阶层,真没几个人欣赏他这些画作,最多就是欣赏一下他的画技,画得挺好的,就是大部分内容太没意思了。
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鱼的眼力也练出来了,如何看不出太昊琰是发自真心的欣赏自己的画作,哪怕这画才画了个开头,且连开头都没完全画好,他始终觉得感觉不够,缣帛画一遍洗一遍。
太昊琰又道:“不过感觉比起你以前的好似差了点什么。”
鱼也觉得差了点什么,但一时间想不到,也不想和太昊琰交流,他还没忘了自己和太昊琰的关系。
虽然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族捕捉了,但他还是很生气。
逃跑是必须逃的。
也一定会成功。
两百多年来,不论被抓多少次,他每一次都逃掉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与太昊琰也并非友人知己,而是阶下囚与罪魁祸首的关系,若是为了生存而讨好,他还能接受,但和这人谈自己最喜欢的绘画,他会觉得很别扭很不舒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逃跑,自然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关注他的目光若是太多,他还怎么跑?
太昊琰并未因为鱼的沉默反抗而有什么不虞,将一串钥匙放在了案上。“抱歉,我今天才想起你身上的锁铐没摘。”
她以为这条鱼被收下后手脚上的锁铐也会被取下来,但今日一看才发现没有。
虽如此,却也很快就想到了为什么。
同样是男宠,鲛人男宠和人族男宠的区别可不仅仅是一者扔水里能化出鱼尾。
辋川海鱼鳖丰富,哪怕是垂钓也时常能钓上大鱼,但实际上所谓的大鱼一般也就两三尺长,但即便是如此,这般体型的鱼也经常将垂钓者给拽水里去。
明明人比鱼更高,体重也更重,但鱼就是能反过来将垂钓者给拽进水里,轻则喝几口辋川海的水,重则成为浮尸。
推测是因为鱼身上就没有多少肥胖的脂肪,全天候都在游泳,体力能不过人吗?
鲛人和真正的鱼还是有差异的,但鱼有的很多特性鲛人也有。
别看眼前这鱼身形瘦削,实际上就没多少肥肉,跟人动起手来,不论是爆发力还是持久性都远胜人族。
虽然太昊琰明显对鲛人美男没兴趣,但也不能考虑她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而且府里的都是普通人族,安全起见,手脚上的锁铐还是全天戴着比较让人安心。
鱼清隽疏朗的眉眼间流露出了惊讶之色。“你不怕我伤人?”
他的确不是鲛人中那些以灵力化出双腿的强者,但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至少这座府邸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百多年来流浪于元洲大地上,为了生存,他自学了剑技,虽是自学的,但两百多年持之以恒的练习,放到人族中自诩剑圣并不为过。
太昊琰反问:“你会伤人吗?”
鱼没有回答。
太昊琰也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