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朝 第7章 第 7 章

“咕……咕咕咕……咕咕……”

漆黑狭长的甬道中，莫一舟脊背佝偻，举着火折子，借着一簇跳动的火光，缓缓前行。

“奇怪，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

莫一舟突然停下脚步，紧跟在他身后的十三猛地一头撞在他腚上。

“哎哟，别顶我！走路怎么不看道啊！”

莫十三捂着头，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嘴里抱怨道：“师兄，这火折子在你手上呢，就这么点儿地方，那光都被你的屁股给挡住了，我可不就跟个瞎子走路似的。”

“切，啰嗦。”

莫一舟瞥了一眼身后的十三，扭过头准备继续往前走着，却突然间发现拿在手中的火折子渐渐灭了下去……

“不是，什么情况！呼呼呼——”

心急如焚的莫一舟对着火折子噗噗吹了几下，可这火非但没旺起来，还彻底熄灭了。

黑暗中，十三戳了戳莫一舟的屁股。

“师兄，你为啥要把火吹灭了？”

“……”

“好热，喘不上气了。”

“……”

“师兄，你说，咱还能出去吗？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太憋屈了。”

“……”

“师兄……”

“嘘！你听！”

莫一舟突然掐着十三的脖子，将他脑袋贴在墙壁上。

十三脑袋一下有些懵，听了半天，除了自己的心跳，啥也没听见。

“……没，没声儿啊！”

“咕咕咕——”

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内，莫一舟发出一声鸡叫，在仔细辨听了片刻后，忽然运起内力，一掌打在对面的石壁上。

随着“轰隆”一声砖瓦碎裂崩塌的响动，一间泛着幽暗微弱蓝光的墓室出现在两人面前。

“可算找着了！”

莫一舟从墙裂处跳下来，走进墓室，打量着那只站在石棺椁上左右瞪眼的黑毛凤鸡。

挺好，一根毛没掉。

而跟在后面进来的十三却是一脸忌讳，胆小谨慎地双手合十，不停对着四周小声嘀咕，“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打扰了！”

低头看到在墙角处溜达的另一只黑毛凤鸡，十三立马身手敏捷地将其翅膀捉住，提溜了起来，“师兄，鸡找着了，咱还是赶紧走吧！”

莫一舟却不着急地将十三叫住，笑着道：“哎，先别急着走啊，来都来了，十三，你就不想知道这棺材里边儿住的是谁？”

“不想！”十三肯定地回答道。

“唉，你看你，师兄原本还想着让你长长见识，没想到你却如此胆小。”莫一舟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棺材里躺着的，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红缨神鞭，六姑娘。”

“六姑娘？是那个，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九的六姑娘鞭？”十三突然来了兴趣，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石棺椁。

莫一舟点头道：“没错，正是六姑娘鞭，三年前，江湖中风头正盛的六姑娘与一镖局镖头相识，很快二人便结为伴侣，但那镖头因走镖结怨过多，在西风羊场被寻仇的悍匪杀害，六姑娘为了给夫婿报仇，却不慎落入贼人圈套，最终中毒身亡。”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三又惊又奇，全然没了刚才的恐惧，或许正是因为这墓的主人是江湖中的侠义之士，才让人觉得正气凛然，不似那孤坟野岗，叫人心慌。

“你看，这儿不都写着呢嘛！”莫一舟指着石棺椁上的一排文字，“甲辰年秋，兄嫂合葬，留鞭谱于棺内……”

“鞭谱？”莫一舟眼睛一亮。

而十三却像知道了莫一舟要做什么似的，一直摇头，“不行！师兄！这样做太缺德了！我们不可以！”

“我们？谁跟你我们？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的！”

莫一舟将手搭在棺椁的合盖上，敲了敲手指，笑着安抚十三道：“我就看一眼，看完我就放回去，我保证！”

随着厚重的棺椁石盖被推开，十三害怕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啊！”

莫一舟突然惊叫一声，将十三吓了一跳。

“你看到什么了？师兄！”

十三既害怕，又想回头，也不知道那棺材里的两副尸骨现在是什么可怕模样……

“奇怪！没有，什么都没有，棺材里居然是空的！”莫一舟招了招手，“十三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字。”

“什么？”十三好奇地跑过去，顺着莫一舟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两副皮肉干枯贴骨，发黑发灰的干尸静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凹陷，十分恐怖，令人不适！

十三被惊得说不出话，连忙想要后退，却被莫一舟一把抓住摁进棺材里，半个身子趴进去的十三用手使劲扒住棺材，与莫一舟的力道对抗着，一起一伏间险些蹭到那干尸的脸……

“师兄！你快放开我！你这个骗子！坏人！我要告诉师父！”十三气愤地控诉着。

莫一舟却一脸坏笑，愈发来劲儿，狠狠拍了下十三的屁股，说道：“十三，仔细看呐！看仔细一点儿！上面写得什么？”

“你祖宗！”

十三悲愤地哇一声哭了出来，掉着眼泪在棺材里对莫一舟破口大骂。

“你祖宗！你祖宗！莫一舟你个混蛋……呜呜……”

眼看小师弟是真害怕，莫一舟只好收手，将十三拽了起来，搂着肩安慰了几句，“好了好了，别哭了，真是个小鬼！逗你一下都不行，生气了？”

“哼！”

十三愤愤地躲开莫一舟，自己在一旁默默擦着鼻涕眼泪。

莫一舟无奈笑了笑，转身伸手将棺内的那本鞭谱拿了起来。

“辛门三十六鞭，练此鞭法者，当与辛门上乘内功《叠玉功》相辅相成，方可做到无鞭胜有鞭……”

莫一舟正翻看着鞭谱，突然一道凌厉的九节银鞭从身后抡了过来——

莫一舟提剑格挡，猛地一拽将藏在背后的黑衣人拽了出来，只见对方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蒙面蔽发，一手握鞭，目光却是直盯着莫一舟手中的鞭谱。

“阁下，也是为了这鞭谱而来？”

莫一舟笑了笑，举起鞭谱，挑衅道：“只是这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这鞭谱既已先入我手，我看阁下，就别白费功夫了。”

那黑衣人却是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甩起银鞭将莫一舟的多情剑拨出剑鞘——

“九节鞭？江湖中擅使此兵器的，当属杀虎口聂家，大悲寺明觉法师，神偷无影侯……”

小庙里，众师兄弟探讨着黑衣人的身份，莫一舟却又说道：“都不是，此人武功路数繁杂，不仅会使各门各派的拳脚功夫，轻功也十分了得，还会使用暗器。”

莫一舟抽出黑衣人打出的三枚金针，给众师弟展示。

莫问朝拿起一枚仔细端详，感觉和师父的手札上看到的金针图样相似，“摩楞金针？”

“难道是药王谷的人？”薛定道。

“哎，管他是谁？还不是被师兄我，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莫一舟舒展地躺下，将手臂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轻轻晃悠。

“师兄，那鞭谱呢？”莫一舟身旁的凌霄好奇地追问道。

“没了。”

“没了？”

“对啊，被那家伙一鞭子抽了个粉碎，成了一堆废纸。”

“……真可惜。”

夜色入深，众人都安静地睡去，因为胸痛难忍捂着胸口正努力装睡的莫玉成却被人拍了拍肩，他有些惊讶地回头，就看到蹲在身旁一脸关怀的莫问朝。

“师兄？”

“别强撑着了，我帮你运功疗伤。”

“我……没事……”

莫玉成还想推脱，却被莫问朝抓住手腕一把扶着坐了起来。

“脉象实而有力，心跳有些快。”

“我……”

“嘘，别说话。”

“……”

火光燎燎，两人前后盘坐，莫问朝帮莫玉成静静地疗伤，壁影绰绰。

而睁眼看着这一切的薛定，却在一个失落的眼神后，默默翻了个身，独自对着斑驳发霉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