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着急当日离开的宾客,多是回去路途遥远,身份干系复杂且难以替代,不能轻易出现差池者。
若非是千年才有一回颇具周期性的魔界新旧主更替这等大事,各界这种级别的宾客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地界,千里迢迢亲赴观礼。
来这一趟,不只来时要同时分三路同走三条路线最终一同到达魔界会和,离开时亦需重新备好几个不同于来时路线的替代路线,同时出发、同时到达,以确保自身能够安全返回。
这些宾客若是在魔界出了差池,魔界既有推卸不掉的至少是连带的责任。故而,回去之前,先在魔界内修整好再出发是为上策。最可保障自身安全。
代表仙界的花烟走了,白檀还没走。他与花烟分别是天帝和王母座下的首席执笔。平日里负责代劳很多仙界内次一级阶段性任务的统筹监督,同所有负责与各界交涉协商、以谈代战为主的外交首席仙君们一样,是权限仅次于天帝王母的平级仙君。分管着不同的分支任务,但都同样服务于得由天帝王母共商协定的主任务。
本来这次只需花烟和外交组一同前来便可,但考虑到白檀与玉柳的私交,才特地加派了白檀一同前来。
照这个用意,白檀一定要同仙界最后一拨离开的人员一同离开,必须最后离开而不能像花烟那样当日来当日走,给足魔界面子即可。
明界六界当中,仙界是派了次级代表前来观礼,人界亦是只派来太子萧晗前来观礼,——而与他们不同的,“花”“妖”“兽”三界则是一如既往由他们最高级别的代表——花主花语,妖王狼影——代表花界、妖界和兽界,前来参与这次观礼活动。给足魔界面子。
同时也让各界知道,如今的“花”“妖”“兽”三界比之其他三界更为亲近,联姻更加频繁,优先次序始终排在其他三界之前。至于其他三界,他们则一视同仁。至少不会怠慢。
由于白日冥使的突然到访,且临走前还特别“关照”了不久前才刚继任且破天荒第一次不举行铺张仪式、不邀请各界宾客前去观礼的新花主——花语,——这让众宾客在对她这个第一次公开露面的新花主本身甚为好奇之余,又因冥使的关系而对她更多了之前没有的严肃的审视与戒惕。
如果有人想趁机打探她的虚实,没人会意外。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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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影早早就同花语合力布下结界,除非是像白檀、玉柳这样实力不逊于他们的亲自前来试探,否则连结界这关都过不去。很可能会死在结界的镇压之下,被吸干灵力,最后魂飞魄散。
没想,却还真有人不怕直接挑破面皮,冒着很可能会挑起至少是四界混战的风险,也要亲自出马?
他不只是直接攻破了结界,还长驱直入,杀死不少前来阻挡他的“花”“妖”两界的高级护法。——直到被循着气味首先赶来支援的狼影给挡住去路,此人才终于被迫停住继续奔向花语房间的脚步。
“你是白檀!”实力骗不了人,气味更假装不了。狼影无比确定这副假皮囊背后的真实身份。但又无比惊奇:“你与阿语有何仇怨,竟然这样公然挑衅于我‘妖’‘花’‘兽’三界联盟?还是在魔界的地盘?——你是不把我们四界放在眼里吗?还是在通知我们,你是代表你们仙界来向我们四界发起挑战?”
狼影冷静应对。实力相当的两人几番对招下来,白檀没能讨到半点便宜,又不甘心即便这般不管不顾的竟仍不能达成目的!
这次来,他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白檀本不打算说任何话,以免连累到仙界。但被狼影这般耽误,始终僵持不下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终于是不得不开口辨明道:“与仙界无关!是本君与花语的私人恩怨!无论如何,我今日必要杀她!”
说完,白檀不惜启用禁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完全解封了自身全部修为。结果可想而知:他一掌就将还不及反应的狼影给拍飞。狼影重重摔在百里之外,全身仿佛被瞬间震碎,无力动弹。
在大过自己十倍不止的碾压性力量面前,狼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一瞬跟飞过来的白檀的下一掌给拍成碎片。——他这是想要毁尸灭迹啊!以免事后被人寻查到有关真凶的任何线索。而狼影,即将面临彻底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下场。
狼影无法动弹,只能闭上眼,等待死亡,等待彻底地消失。这一刻,他只恨自己没能阻止白檀,没能再见花语最后一眼。
“住手——”
声音由远及近,白檀的那掌被人拦下,并被势均力敌的力量给阻挡。
闭着眼睛等待消失的狼影听见白檀不只是被人挡住,甚至还被迫后退了几步,与对方形成僵持之势?不禁意外。睁开眼来,才知来者竟是玉柳。
此时此刻,狼影的精神高度紧张,连平日最引以为傲的嗅觉都不及视觉对求生信息的捕捉来得迅速。
“魔尊……”狼影有气无力地轻声唤道。
“放心,这里是魔界,本座既是魔尊,自会代表魔界给你们一个合理交代。”玉柳没有看身后的狼影,直直盯望眼前离她不过十米的白檀,质问他:
“白檀仙君,来者皆是我魔界客人。你在我魔界对我的客人赶尽杀绝……是有何恩怨非要此时此刻做此了结?如果你不能给本座一个合理解释,本座必定要秉公处置,将你押去魔庭,以魔律审判。就算是天帝王母找来,也不能把我魔界怎样。在我魔界犯律,我魔界的律法必是要依律惩处的!不会受你仙界丝毫影响!”
白檀没有想到到底还是被狼影给耽搁了时间。如今时机已然错过,再纠缠也只会牵累到更多的人。尤其,此事他绝不想让玉柳知道。
“我无话可说。是我想要杀了花语,与旁人无关。至于原因,无可奉告。你就当是我恨她入骨,不是她死便是我亡!既然已经失败,我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做我都悉听尊便。”
话刚说完,已经开始反噬自身的禁术力量忽然气涌心脉,白檀猛吐一口鲜血,倒地不醒。
玉柳见状,赶忙上前察看。用法力护住他心脉,再去探他脉搏。
“竟然违背天规偷习禁术,还使用了它!”玉柳实在迷惑。这一点儿也不像她认识的白檀会做之事。
玉柳注意观察了眼前人,确定其真身的确是白檀,才轻叹口气,不解地喃喃道:“白檀,你到底怎么了?是有何难言之隐吗?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她不解,照她了解的仙界如今情况,应该没有非要白檀现在就对花主动手的利益冲突,更无需让他以不惜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掩盖此次刺杀的真实目的?这么做,究竟能护住谁?谁又能从中获利?
玉柳一时间还真是毫无头绪。
待暂时用自身法力缓解了白檀身上的禁术反噬,玉柳回过头去,望向还躺着一边两眼定定看向他们的狼影。
“妖王可是有话要说?”玉柳问道。
“魔尊可是已有了判断?可知白檀仙君为何如此?我不信他跟阿语之间会有什么私人恩怨,非得今晚就独自前来行刺她。莫非是仙界的授意?还是特地挑了魔界的地盘?难道是意图挑起六界混战不成?仙界竟然如此自信吗?”
“你不必挑拨离间。”玉柳打断狼影,冷淡地迅速做了定夺,“此事本座定会依照魔律处治。白檀虽与本座有私交,但本座不会因私废公。更何况此事牵连甚广,本座也不愿意因这点小事就祸连六界子民再度陷入水深火热的战火之中。这于六界全无好处。”
狼影只是想探探玉柳的立场,听她这样说,至少是清楚了她也是知道此事背后可能牵连的代价。
狼影默声点了点头,打算先观望看看。
“要本座为你看看伤势吗?”话虽这样说,但玉柳半点没动。
“不必了。魔尊还是尽早通知了仙界那边。此事,我等就在魔界这边等候着魔尊给我们一个交代。至于我的伤势,自有阿语会替我疗治。”
“也好。”玉柳全无意外地同意了。而后直接横抱起已经昏迷不醒的白檀,离开。
狼影不疑有他,只静静躺着,等候此时肯定已经被惊动并朝他赶来的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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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一到现场,花语第一时间身体先行动,开始为狼影疗伤。而后才开口问他。
花语天生灵粹体质,不仅能随时随地如呼吸一般吸收净化天地灵气,她体内沉淀的灵力还能治愈世间一切伤病(包括禁术反噬)。治疗狼影这样的全身骨碎,对她而言只能算是小伤。
故而,当她见到狼影伤成这样,花语只是惊奇对手的实力竟然高过狼影这样多?即便在魔界,这样的对手也是屈指可数。总不能是玉柳亲自来闯他们的结界吧?
“无事。是白檀仙君来闯的结界。他动用了禁术,才伤到我。但已经被魔尊挡下了。魔尊承诺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给各界一个交代。她也不想无事生非,徒增战乱,劳民伤己——更何况,她才刚刚继位。上任魔尊的余党势力还未除尽,此时发动六界大战,对她没有好处,只有麻烦。她不会那么蠢。”
狼影对全身正在愈合的碎骨带来的仿佛抽筋剥髓般的疼痛毫不在意,说话还跟平时聊天一般。
“嗯。”花语也不在意。只不时地颔首。在听完狼影简单概述了事情经过后,还是有些疑惑,“那你说,白檀仙君为何要如此?虽说他的理由根本不可信。但是,他说的‘私人’……未必不是真的。”
“你的意思……”
“哥哥,我怀疑,可能跟今日冥使特地摸我头,探我命格有关。”
狼影一顿,“你是说,你的命格可能威胁到了什么人?白檀,他是为了保护那个人,才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杀了你?”
“不无可能。”此时花语心中有股很强烈的直觉:白檀在保护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生死很可能跟她有关。且,不是她死就是那个人死。所以白檀才会不惜以命涉险,目的就是要保护那个人。
“哥哥,只要我们能查到白檀仙君究竟想要保护谁,那么真相必然能水落石出。我也能知道:究竟我的命格威胁到了谁?究竟是怎样的威胁,才逼得白檀仙君不得不做出如此抉择?”
听了花语的分析,狼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事情果然不简单,而且也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事情很可能真的如花语所言:关系到她和某个人各自的生死!
狼影重重点头,与花语达成默契:这事恐怕不会只是魔尊给个交代就能够了结得了的。他们需要有更多的耐心。需要慢慢来。并且,必须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