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地混沌初散,世间便有了明暗两界。
暗界拥有十倍于明界之力量,但只负责限制明界拓展边界,以及明界力量游走至明界边界之时,必须经由暗界完成能量转换并步入下一循环。
彼时,明界之力必须与暗界力量重新汇融,再失去一成力量作代价的方可重返明界。而后再进入下一轮循环。
故而,暗界一直是以百亿年涨一成的速度逐渐吞噬着明界力量,直至最终完全吞没整个明界。
此乃天道规则,无人能改。明界最终之命运,从它出生开始便已注定。
只是,生在其中之万灵却对此无感。更少有能真实领悟到自身之于道法,不过是白驹过隙,浮尘星点般存在。
明暗两界相互循环一体共生了两百多亿年,逐渐分生出七界来:冥界(也称暗界),神界(如今已改称仙界),魔界,花界,妖界,兽界,和人界。
冥界实力最强,依托于暗界力量而生,实力是明界整体的十倍。
明界在诞生之初便同时分生出神界和魔界。依照天道法则运作,魔界一出生便是十倍于神界力量。但不同于成分单一至最基础元素而无需再分解的暗界,实力虽相对弱小但成分复杂的明界,依照天法,至今仍在逐级分解过程当中。
明界因分解而逐渐迈入了需要通过多元生长来加速消耗其整体能量的快车道。同时,也逐渐出现了一段不长也不短的独属于明界丰富多彩的澎湃生命时代。
到了花语出生的时候,明界已没有了真正的神,各子界早已习惯将神界改口称作“仙界”。
几十亿年来,明界内各子界间相互联姻,早已让神之血脉分散于六子界中,仙、魔、花、妖、兽、人——皆有神之血脉。随机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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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已到。”暗界的执掌者冥使掐指一算,开启阴阳门,踏入明界。
实力的悬殊差距,使得明界无论哪个子界都不敢对冥使的不请自来表达异议。即便是明界实力最强的魔界,也不敢对其置喙只言片语。
但问题是:这一日并不一般。今日乃是新魔尊玉柳的继位大典。
其他五界皆派代表前来。白檀代表仙界的“人仙派”,花烟代表仙界的“花仙派”,花语代表花界和妖界,狼影代表妖界和兽界,萧晗代表人界,——五界齐来魔界祝贺玉柳登位。——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冥使这位不速之客。
明界的各位震颤不已。也不知冥使此次到访是福是祸?
“欸,你说这神龙见首不见尾、通常只有死了才能见着的冥使,怎么会突然不请自来呢?难不成是这一任魔尊的命格非同一般?”花语瞧向身旁的狼影,与他低声耳语。
狼影只向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安分点,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小丫头,才刚满十六就来了这么大场面,还碰上了在明界千年难遇一回的冥使。也不知道是花语运气好,还是……
狼影下意识握住花语的手。尽管小丫头已经长大,但个头仍不过他肩膀,那手握在手里,还是跟小时候没太多差别。还是那么的小。软软的。
狼影习惯性将花语扯向自己身后一点,有意挡在她身前,准备随时护她周全。
见这架势,花语也识趣地闭上嘴。看得出,冥使的到来还真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事情。
全场顿时肃静。
玉柳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此时已站立在阶梯三步距离处的冥使跟前。与她平视而立。
“不知冥使来此有何指教?”玉柳恭敬地朝对方拱手鞠礼。就是对仙界的王母天帝,她也不曾这般客气过。
普天之下,也只有冥使能凭着实力获得她对她的敬畏。但也仅止于此。
“我来,是应了机缘指引,来此向魔尊传达天道之意。”
“哦?”
众人闻言,既惊悚又诧异:有史可鉴,但凡冥使亲自传达天命者,此机缘不是大善便是大恶。——那他们到底是该希望这位新魔尊是能够拯救苍生的大善缘者呢,还是该恐惧于她很可能将会是毁灭众生的万恶之徒?
“此事……”冥使顾眄左右,刻意压低声量,“还是单独与你说吧。”
玉柳意外,但还是顺从冥使之意,使眼色让左右护法代为招待宾客,而她则亲自引路,领着冥使去往内殿。
“现在可以说了吧。”玉柳恭请冥使上座后,才开口问明。语气不卑不亢。
冥使略微颔首,指明:“魔尊有一生死劫。如今那劫已然与你相交。”
“哦?为何冥使认定是相交而非相遇?这两者有何区别?”玉柳是明知故问。
冥使面不改色,平静以对:“道法自然,万物共生平衡。你的劫乃是因你的执而起,你的执乃是因你的生而起。若你想要破劫,就得先破执;要想破执,就得先破生。此劫乃是天意。非杀一人便可解劫的。若你不能破生,此劫便会生生世世轮回寻你,与你纠缠不休。”
玉柳脸色逐渐暗沉下来。原本她以为,冥使既然知道她早就算到了自己有生死劫并且已找到了此劫,只是一直没有动手杀她,才说她与生死劫相交而非相遇,——没想,冥使竟然是来提醒她,不破劫,杀了也没用。
“那——我该如何做,才能破了此劫?”玉柳真诚请教。
“我已说过,要想破此劫,就得先破执,要想破此执,就得先破生。”说完,冥使起身来。
玉柳跟着起身。
冥使转身出去,又回到了正厅,目光定定落在了花语身上。
觉察到有人盯着,花语扭头一瞧,心内不禁一颤!心跳也跟着漏跳了半拍。
“怎么回事?她一出来就盯着我?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落到我头上吧?”暗自腹诽,花语不安地攀缠上狼影一边胳膊,习惯性黏附向他。
“没事。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陪着你。”狼影安慰道。
“嗯。”花语抬眼,正巧撞见狼影低垂的眸光,他的眼里只有她,给了她深沉又醇厚的力量支持。花语笑了,用力点头,“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狼影难得嘴角微微上勾,但看不出他是在笑。他那一贯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只有那双澄亮的眼眸能让花语多少感觉到狼影可能的情绪。
此时,他的眸色只一瞬的柔和之后便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理智,看得出是真的很警惕冥使可能的意图。——花语看出了变化,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
只见冥使径直走到花语面前。
花语赶忙朝她恭敬行礼。拱手,直立着深鞠一躬。可以说,这是她有生以来除了前花主和师父之外,第一次对第三个人行如此大礼。
冥使颔首,很肯定道:“你叫花语。”
“是肯定的语气!”花语心中凛然,不明所以又万分警惕地点点头。
余光瞥见随后而来的玉柳,她也在定定看向她?
花语可不是玉柳。即便同样的远不敌冥使,但玉柳的实力可是明界六界之首,而花语却只是勉勉强强在逃跑本事上下了点儿功夫。就算面对玉柳这样的对手,她唯一的优势也仅是勉强可以逃跑保命而已。
倒不是她多有自知之明或者有什么先见之明,才刻意练了如此了得的逃跑功夫。而是自小就有个行踪神秘的师父除了强迫她修习一种只有她能练的上古净化心法之外,就只独独教了她这个本事——逃跑:隐身、轻功、幻形、解咒、破阵、下药……基本上只要能助她逃跑的,以逃跑为目的的所有可行手段,该学的师父都教了她。还逼着她必须学会,学到师父认可的程度。
十六年来,除了偶尔偷溜出去跟狼影一起幻形作人类模样跑去闲逛人界烟火,或者就是以原身模样去妖界兽界闲晃之外,其他时候,她都是被师父难度一次高过一次的对她设置各种结界阵法、甚至是下毒,然后就不见踪影,等着她自己解决困境,解救自己。
每每当花语差点死翘翘,最后关头又救回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她那可恶的师父——又回来了!
“师父啊——你是在我身上种了什么感应咒吗?怎么我濒死的时候你不来,等我好了,你又来了?都不给我一点喘息的时间吗?”——然而,花语的抱怨从来没有任何效果。
师父常常直接忽略她的抱怨,只威胁她:“若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照我说的做。否则,你今后别想再见到我。”
这话每试每灵。花语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虽然师父对她严厉,但她的本事确实是师父一点一点逼出来的。而且越长大就越知道,就算是如今的妖王狼影,他也不是师父的对手。
花语心里模模糊糊的总有一把声音在告诉她:听师父的,才能保护自己。
虽然不清楚师父和自己究竟有什么渊源,但花语对这种隐约似天命般的缘分感应,深信不疑。隐约的,心里其实早已将师父视作是她这个天生天养的花灵惟一的亲人。
花语不似狼影。狼影是有血脉相连的父母,而她没有。所以,对于一出生就认识的师父,花语待她一直要比对狼影更加的亲近。虽然嘴上叫着“哥哥”,但她心里对狼影一直只当他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可是偏偏这个师父,总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不见踪影!
花语有些委屈地撅起嘴巴,将狼影一边胳膊缠得更紧。
冥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诧无比的动作: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摸了下花语的头顶。
众人还未醒神过来,冥使已经离开。再次开启阴阳门,回了冥界。
花语愣了半晌,眨巴着眼,有些无措地问狼影:“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我的错觉吗?”
狼影脸色更加凝郁,摇了摇头。抬手,意图去抚摸花语的头,想要安抚她。
没想,却被花语迅即拍掉。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以后,谁也不许摸我的头!太可怕了!”
立时生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搓摸了两下胳膊,安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