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越澜那日见过之后没几天,他果真在某个下午主动找来了追寒宫。
他来时,李妧正又坐在院子里画梅。
追寒宫多了许多宫人,傅越澜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两人婚约已被皇帝金口玉言定下,虽还没有对外公开,但宫里已有不少人知道了,只要在人前大大方方的不过分逾矩,是不会有人管的。
正如傅越澜所料,宫人们看见他也并无惊讶,只是默默守在了院子里,防止主子被人闲话私会。
他悄声走到正在画画地李妧背后,静静地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纵着毛笔在画布上起舞。
李妧其实早就知道傅越澜来了,阿淞告诉她了。
只是她向来不善言辞,也不知主动转过头去说些什么好,索性装作不知道,继续画画,画着画着,便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了。
所以当傅越澜忽然张口道:“公主这幅画可否送于在下?”时,李妧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头愣愣看着他。
“不要送给他。”阿淞跟她说,令李妧莫名感觉到一丝楚楚可怜之感。
可李妧哪里知道怎么拒绝,一番头脑风暴下,还是只能薄着脸皮对傅越澜点了点头。
傅越澜笑开来:“多谢公主。”
李妧连忙摆手,小脸红扑扑地垂下,不说话。
见她这般局促,傅越澜心道公主性子内敛,也许还是得慢慢来。
他接过李妧手中的画,退开一步:“三日后,皇上要带人前往望野山打猎,公主可想一起去看看?”
李妧蓦地抬头,眼睛都亮了,却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她已在这仅次于冷宫的追寒宫待了整整十七年了,如果能有机会出去看看,她如何不愿意呢?
可是父皇出行,身边定然带了许多人……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踟蹰,她不想跟那么多人说话。
傅越澜见她迟迟不语,以为她是不会骑射:“你若是不会骑射,我可以教你。”
壬淞却在此时告诉她:“想去看看就去吧,我那时应当可以陪你去了。”
李妧一听可以有阿淞陪着,瞬间松了口气,于是对傅越澜点点头。
傅越澜松了一口气,垂眸看到飘落到李妧头上的梅花,抬手将那红梅拿了下来。
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李妧微怔,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其实这是她有意从阿淞脚下捡起来簪在头上的,不过罢了,小侯爷摘了就摘了吧。
那日后,傅越澜每日都派人送了许多东西到追寒宫,都是去打猎用得上的东西,倒是省了宫人们许多事儿。
出发去猎场的前一日,壬淞高兴地通知李妧:“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只是宫中人多,李妧并未说什么,只是略显激动地看了一眼那一树红梅,心中有些感慨。
她与阿淞已相伴一年有余了。
这一年是她向来孤独的十七年里,过得最有人气儿的一年,阿淞也是唯一一个她能称得上是朋友的。
在阿淞即将化形的这段日子,自己这早已被父皇抛之脑后的落魄公主,竟也奇迹般的与小侯爷定了亲。
说不定是托了阿淞的福呢。
只不过阿淞到底是不是有意于小侯爷,这件事之后得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不能因此伤了朋友间的和气。
阿淞有了人形,可以脱离自己扎根那一亩三分地了,那他们也多了许多夜话的机会,总能找个日子把这事儿谈一谈。
入睡前,李妧幸福的想着这些事。
而屋外的红梅载着月色,化作一道虚影,最终停留在李妧床边。
月影之下,一朵梅花轻轻落在了李妧的柳眉上,似是谁落下的轻盈一吻,怕惊扰了美梦中的妙人。
李妧今日醒得有些早,抬眼看向窗外时,觉得外面天灰蒙蒙的,怕是刚卯时出头。
本欲翻个身继续睡,她却忽然睁大了眼睛。
方才恍然间,似乎看到屋内有一个陌生的背影——李妧猛地坐起来看向他,直到确认了不是幻觉,才怯生生地出声试探道:
“是阿淞吗?”
那人身子一僵,并未转头,只是背对着李妧点了点头,高高竖起的马尾也跟着晃荡。
李妧十分高兴,她赶紧下床去柜中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壬淞听到柜子被拉开又合上的吱呀声,不知这小公主猛地爬起来是要做什么,下意识想回头去看,于是——
恰巧与刚把礼物从柜子中拿出来的李妧四目相对。
“仆。”
李妧瞪大了眼睛,手里叠得整齐的红裙掉到了地上。
“你……你……你是阿淞?”
那一看花纹就是女裙的“礼物”,让本有些紧张的壬淞,情绪蓦地消散。
他心中好笑,看着落在地上的裙子挑了挑眉:“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李妧此时只穿着一套里衣,见着壬淞后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蓦地回神,赶紧钻进被子里,嘴里还有些幽怨:“你你你你怎么是男子??”
之前许多壬淞想不通的事情都在这一刻全部想明白了,想着李妧还没打理好,于是识趣地转了回去背对她:“我也没说我是女子呀,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女子?”
李妧见他自觉非礼勿视,这才起身将外衫穿上,一边穿还一边小声蛐蛐:“谁会想到花妖是男子呢……”
“我好了,你转过来吧。”
有了李妧发话,壬淞这才转过身,便见她以穿上了往日里最爱的红裙。
壬淞眼神微黯,他走过去将方才掉在地上的红裙捡起来拿在手中:“花当然也有男有女,不然我们如何繁衍?”
李妧唔了一声,坐在桌边,倒了一杯昨夜的凉茶喝起来。
壬淞与她相处一年了,一眼便看出了,她有些不自在。
他捧着那件衣裙单膝跪在李妧跟前:“既是你送我的,无论如何我都收下了。”
壬淞手上轻颠了两下,那红裙便飞快地消失了,“但这一年的相伴不是误会,也无可替代,公主要因为我是男妖,就放弃我了吗?”
外头曦光微亮,透过纸窗,浅浅照亮了壬淞美得摄人的面庞,也为他那双张扬的凤眼添了火光。
明明烫得灼人,却不知怎的,叫人读出些楚楚可怜来。
李妧看着这张仰视着自己的脸,张了张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卿:oh,这扑面而来的茶气
壬淞:(淡定喝茶)那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