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妖 第13章 墙头男尸案（12）

“姜姑娘，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妖啊——”

姜叶禾拍了拍手：“好啊，死到临头了还不承认是吧？”

姜叶禾搬来一张椅子，直接坐在了吕元贸的面前：“我问你，为什么昨夜沈宴刚和我们说他有办法召回阿招的魂，今天阿招就死了？”

吕元贸一副被冤枉了似的表情：“姜姑娘，这或许是巧合啊！”

“巧合？”沈宴冷嗤一声，双手抱胸说道：“昨夜我故意在你们面前透露我要招魂的计谋，目的就是为了引那只妖上钩。而果不其然，你在听到我的计谋之后，担心阿招真的将你供出，于是你便趁着夜里无人的时候偷偷潜进阿招的房里将他杀死。只不过你算错了一步，因为这也是我计谋中的一环，因为一旦阿招一死，那这客栈外的结界势必会自行解除，届时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破除客栈上方的障眼法离开这里。”

“这——可是沈兄，你真的误会我了，昨日夜里我根本没有去过阿招的房里呀——”

“呵。”站在吕元贸身后押着他的慕容宇听不下去了，他用脚一勾，便把吕元贸的脚抬了下来，然后顺势一扯，就把吕元贸的鞋脱了下来。

姜叶禾指着那鞋底：“如果你昨日夜里没去过阿招房里，那怎么会沾到被我们撒在阿招床边的夜光粉呢？”

语毕，吕元贸的脸色一变，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姜叶禾接着说：“其实早在贺一亭和李凝眉死的那日夜里我们就猜测或许这客栈里不止有一只杀人的妖，只不过当时我们没有想到阿招一个道门中人竟然会与妖勾结，再加上阿财屡次犯案扰乱了我们的视线，所以我们才会直到昨日夜里才怀疑到你的头上。”

听到这里，吕元贸苦笑一声：“姜姑娘，你仅凭这鞋底上的夜光粉就判断我是那只杀人的妖吗？是，我承认，昨日夜里我是去过一趟阿招的房里，可我只是想看看他醒了没有，我并没有杀他啊。”

“唉，你说你好好的一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没事杀什么人呢？而且杀了人还又不承认。”姜叶禾叹着气摇摇头：“不如我们就从你杀的第一个人开始说起吧。

“你杀的第一个人，是京城东市集一家卖丧葬品的店老板，因为那日我在查看他的尸体的时候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很浓重的香灰味。当时你杀完人，便想把他从墙头抛下，可没曾想却恰好被路过那条巷子的我看见，于是你觉得要将这起案件嫁祸于我。

“在卖烧饼的老头去报官府的同时你去了一趟金缘楼，偷出了我的银钗，故意将它遗留在案发现场，这一招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惜，你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会冒险从大牢里将我劫走，并且把我带到了涟阳城，你担心再不杀死我会夜长梦多，便临时想了一个计策——那就是写了几封书信，将赵老板、柳秀荷以及戏班子的人都引到了这满福客栈之中，然后，你便开始了你的杀人计划。

“至于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我猜，是为了复仇吧？你把这些死者的头颅都咬了下来，足以可见你对他们的恨有多深。”

听完这些话，吕元贸先是愣了，然后唇边逐渐勾起嘴角，接着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开始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我恨他们！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

发泄过后，他长舒出一口气，面容平静地说道：“慕容兄，你先把我放了吧，我的大仇已经报完了，本来我也没打算再苟活多久，如果你们愿意听听我的故事，那就让我在死之前把我杀他们的原因告诉你们。”

慕容宇押着他的手顿了顿，然后放开了。

吕元贸失去了桎梏，却也没再逃跑，而是先掸了掸长袍上沾染的灰，然后拂袖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茶，然后端起那茶盏，在鼻间嗅了一嗅，等露出享受的表情之后才靠近嘴边，慢慢地抿了一口。

“其实，我本该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他垂着眸说。

......

十年前。

吕元贸刚刚十一岁，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山村中，爹娘早些年在山间以拾柴、打猎为生，虽然收入微薄，但勉强也能维持生计。

吕元贸爱读书，爹娘便特地给他亲手做了一张榕木做的书桌，每日，吕元贸就坐在桌前，一边读书写字一边偶尔抬头看着窗外的爹在砍柴，娘在烧饭。

原本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可谁知突然有一日山上有一农妇家里收留了一个受了伤的青年，第二日，山上便来了山匪，他们烧杀抢掠，把山上住着的人家全都抢空了一番，无人幸免。

但是好在吕元贸的爹早早地意识到了不对，带着吕元贸和他娘从山边的另一条隐蔽小路下了山。

这山上是再也回不去了，吕元贸的爹娘便在京城郊外的一间小木屋里住了下来。

可日子还要过，家中已无收入来源，还得供小儿将来进京赶考，吕元贸的爹娘整日愁容不展，天亮了就在京城郊外找活干。

一日，有一好心的妇人告知吕元贸的爹可以去东集市上摆货摊，卖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他爹回到家思前想后，便和吕母商量，可以去集市上卖一些木雕做的小玩意儿。

打定主意之后，吕父吕母便去农人家里买了一些现成的棕榈木，然后就整日整夜地坐在窗前开始雕木，而吕母因为年轻的时候在女庄学了一些女红活，便也开始做起了丝绢。

第二日，他们在东集市上买下一个摊位，便开始学着吆喝起来，没曾想生意还不错，第一日就卖了整整二两银子。

吕父感觉找到了契机，便和吕母一起把生意越做越大，最后二人竟然在东集市上买下一间不菲的店铺，开起了绸缎生意。

邻街的其他几间绸缎铺对吕家生意越做越大感到眼红，心里更是打心眼瞧不起这从山村里来的农民农妇。

于是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黑夜里，他们坐在一起商量出了一个计谋，而这计谋让吕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那日吕父吕母还像往常一样出门去绸缎铺，临出门前还叮嘱丫鬟小斯要好好看管吕元贸，让他别贪玩，用功读书，可谁知这就是吕元贸最后一次见自己的爹娘了。

吕父吕母开铺不久，便有衙门的人上门来，说接到百姓的匿名检举：这间绸缎铺里有人私自贩卖商盐。

吕父吕母大喊冤枉，可是衙门的人根本不近人情，当场就把他们押送到了衙门，而与此同时，衙役的的确确在绸缎铺后面的染坊中搜出了大量的私盐，而这人证物证俱在，吕父吕母纵使有百般冤屈也申不出来。

于是当时刚刚上任的知府大人为了杀鸡儆猴，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一纸令状，将吕家上下满门抄斩。

而当时私联的那几间商铺的老板便是：第一个死去的余氏绸缎铺老板余宦酉、后面开起了棺材铺生意的赵虎生、丈夫死了变成寡妇的柳秀荷以及几年之后成为了戏班子班主的王鸿韦。

只不过也是十年之后吕元贸才知道，王鸿韦在三年前早已病逝，现在他的戏班子已经交由了徒弟打理。

而至于吕元贸，当时是因为丫鬟将他藏在了后院一口废弃的古井之中，还用柴火将他挡住，所以当时官府的人上门才没有找到他，而他也因为逃过一劫。

行刑当日，吕元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被刽子手砍头，头颅滚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他爹不甘心地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由此，他在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让这几个人以同样的方式血债血偿。

......

听完了吕元贸的故事，在座的几人内心不免感到唏嘘。

原本是多么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家人，就因为旁人的无端嫉妒，而导致家破人亡。

可纵然那几个人有错，也不应该用这种仇恨的方式复仇。

姜叶禾一脸同情地看着吕元贸：“节哀，但——人死不能复生，其实你更应该好好地活着，完成你爹娘的遗愿好好上京赶考，这样你说不定还能高中状元，届时再找朝廷命官为你爹娘翻案，可现如今......你已经完全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是啊。”阿进在一旁也感到惋惜：“一步错，步步错，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办法去劝别人放下。”

吕元贸苦笑一声：“其实我不在乎。我爹娘都死了，我再高中状元又有何用处呢？他们始终不能与我一同再享受荣华富贵了。所以......我不后悔。”

客栈大堂里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的孝心之子。

“姜姑娘，我知道你想要洗清自己的冤屈，所以你把我送去给衙门吧，本来我也不打算在这世上再独活，眼下我的灭门之仇已报，我可以毫无遗憾地去地下见我的爹娘了。”

吕元贸起身，面向客栈外面，此刻，外面一片天光大亮，就犹如这起案件，虽然扑朔迷离但最终也会让真相大白。

至此，墙头男尸案的凶手便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