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修仙，物理升天 第11章 群山十一·见冰

“对，忆是昨天失的。”明枫道。

“那，你，你都忘了什么？还记得我和你娘吗？”明星那张属于中年人的脸上出现了慌张和担忧，小心翼翼问面前的儿子。

“我知道自己是谁，你是我爹，别的都忘了。忘了路怎么走，也忘了法术怎么用……”明枫低下头，不忍心看父亲发现自己被遗忘的表情。

“……没事，忘了也没事，你活着就好，路不认可以再走，法术忘了可以再学。我叫‘明星’，你娘叫‘宁微’，我们会对你好的。”明星抱住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显得语无伦次，“爹给你造武器，不需要法力也能用，爹保护你，别怕，别怕。”

明枫也伸出手臂，揽住父亲曾今轻而易举抱起他的臂膊，轻声道：“嗯。”

父子二人的灵魂来自于不同的时空，有着错位的记忆，但还是以各自的方式相互表达爱意。

明枫发现母亲的名字也和现实中一样，那他的妈妈，是穿来的还是和他爸一样？

明星偷偷搓了搓眼角，露出一个笑。尽管这个世界的父亲衰老得慢些，可眼角还是有细纹，开出一朵被雨水浇灌到破碎的花。

“你娘出门玩去了，不知道在哪儿。爹给你做饭，然后带你回屋。昨天的锅炒了茄子，你不喜欢茄子，我得好好刷锅。”他转头看明枫，“你记得自己讨厌茄子吗？要不试试吃茄子？”

明枫开口，俊秀的面容略微扭曲：“讨厌茄子，是本能。”

“好吧，那就做土豆丝、鱼香肉丝和蛋花汤。”明星的语气略带惋惜，那个一贯轻快的“吧”此时都显得低落。他抄起旁边架子上的几个陶罐，“你们玩儿去吧，马上就好。”

明枫看了看在门口数蚂蚁的两个小朋友，叹口气道：“爹，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爹很欣慰。”老……哦不，变年轻的父亲笑得慈祥。

明枫跟着他来到了所谓“厨房”。

这间厨房不在扶秋山的食堂旁，反而在明星住处的偏殿里，显然没别人用。

明枫想进去帮他爸干活，却遭到了阻拦。

“你坐着就好，失忆了怎么能干活？”明星皱眉劝阻道。

“记忆是没了但脑子还在啊，不就烧水切菜么。”明枫语气轻松而笃定。

明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行，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怎么做饭。”

说着，他推开了门。

随着晨光的流逝，阳光愈加热烈。光线涤荡着起舞的烟尘，枝头鸟儿高歌，而明枫看着屋里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厨房里没有电磁炉也没有灶台，有的只是一个火炉——此刻正往外蹿着火苗的小火炉。

抛开尺寸不谈，别的地方和大殿的那鼎炉子颇为相似。不像是用来做饭的，却像是炼丹的。

案板上放着的不是菜刀，而是切割木头的大小锉刀。这一幕使他想起了妈妈用手术刀做饭的画面，两者的离谱程度还真是不相上下。

“儿子，歇着吧。”明星笑容满面，倚在门边，抱臂看他。

这句话明明洋溢着父爱，可明枫却从中听到了嘲讽。但他无法反驳，对着修仙界老爹这堆“厨具”，他实在无从下手。

于是他选择看着老爹干活，自己在旁边套话。

“爹呀，你知道眼镜吗？”明枫顾念着近视的叶知秋，这样问道。

“你眼睛咋了？”明星炉子盖儿掀了，放口锅开始烧水。

“咱这儿，就没有看不清东西的人吗？近处能看清，远处看不清那种。”明枫锲而不舍。

“除去老眼昏花，世上就只有瞎子和眼睛没问题的人啊。老眼昏花也是看清远处看不清近处，你说这个……”明星搓了搓下巴的胡子茬，忽然猛一拍手，豪爽笑道，“你说这情况，怎么这么像捉夏山那小子？”

明枫道：“你说神经……不对，沈瑾？可是他没治好，我没法参考。”

“那小书呆子也是可怜，世上得这种眼疾的只他一个，治不好。”明星叹道。

“叶知秋也挺可怜的。”明枫一个不留意，学弟的名字就滑出了他的舌尖。

“他怎么啦？”

“近……也得了沈瑾那种眼疾。”他从一个二十一世纪不带眼镜的少数人变为修仙世界不带眼镜的大多数人，心内感慨颇多。

“唉，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呐……药物治不好，那别的方法呢……”明星搬出一口锅，拿白布沾水擦了擦。

明枫的眼睛亮了亮，只要找到玻璃，交给有仙力加成的爹，应该能造出眼镜片儿吧？

他问道：“这就要问问爹您了！你见过玻璃么？”

“那是啥？”

“那你见过像水一样透明的固体么？”明枫追问道。

明星往锅里倒上几碗井水，放在炼丹炉上烧，头也不抬道：“害，这玩意儿不是好找么！”

“你见过？”

“你也见过。”明星拎起锉刀，在造东西剩下的木板上切葱花。葱花鲜嫩，绿叶上还挂着着露珠。木板是个不规则的四边形，上面有许多划痕。

明枫激动地等待答案，却听到了一个离谱的答案。

明星指着炉子旁还没融化的一大块儿冒着寒气的东西，道：“冰呀！”

明枫沉默了，谁做眼镜用冰啊！？刚戴上就化了好吧！还有这里怎么会有冰，仙人们已经开始玩儿化学了么？

他喉咙干涩，艰难地追问道：“就没有别的么？”

“没有。”明星回答得肯定。

明枫捂住脸，靠在墙壁上的背逐渐下滑。他感到了挫败，叶知秋这个近视眼可怎么办啊！而且他的近视还是因为中毒，自己也有责任，完全做不到袖手旁观。

“咕嘟咕嘟……”水烧开了，水珠跳动着、迷蒙着白雾，活泼的声音打断了沉默。

明枫又站了起来，看着他爹往青花瓷碗里磕了三个鸡蛋，掏出筷子慢悠悠搅碎，洒进锅里。不一会儿，锅里就飘起了金黄的蛋花。

他又往锅里搓了把盐，盐粒不一会儿就融进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几粒盐掉进炉子里，忽的窜起金黄的火花，倒是和盐与氧气的反嘤现象一模一样。

他看着这一切，却觉得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在山上煮饭怎会这么快？

上山后他觉得呼吸比在山下顺畅，但身子也比山下沉重。就像是自己由一个会轻功的仙人变成了身体强健的普通人。虽然脚步还是比现实中轻快，但功力比在山下大打折扣。活像是不知足不觉中身上多压了几斤空气。

按修仙的话说，助益修炼令人呼吸顺畅头脑清明的叫灵气，他回忆着空气成分和几种气体的相对分子质量，莫名觉得是氧气变多了。

现在气温大致二十度，炉子里火烧得旺盛可能是因为仙法而非氧气太浓。然而这山的海拔起码五千米，高处气压低，若是氧气稀薄，这水怎么都烧不到一百度。

且不论烧水的速度，水开后无论炉子火候如何，水温是不会再升高的。也就是说此处虽是高山，水温却更高了，才使蛋花熟得那么快。

盐燃烧的颜色、呼吸的感受、气压和水温相联系，明枫觉得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一点点科学，这些现象多半就是氧气浓度升高导致的。

“爹，你知道氧气么？”明枫问道。

“养气？就是灵气嘛。咱不尽群山地势优越，沐浴天地正气日月精华，山上灵泉仙草一呼一吸间就能造出灵气，助益修炼。”明星把葱花洒进锅里，又去削土豆。他握着锉刀，手极稳，把土豆凹陷处也削得平滑才肯罢休。明星举起一块有洞的板子，在明枫跟前晃了晃，笑道，“新发明，方便搓土豆丝儿。”

明星一手甩锅一手颠勺，把土豆丝儿舞得天花乱坠，还有几根被火燎了。他又对着厨具一阵狂轰乱炸，一盘鱼香肉丝也做好了。

看来这里有和现实中相同的元素，物质的本质也没变，只是不存在“化学”这一学科，也没人发现原子和分子。

明枫正要去帮他爸端饭，却见明星拍了拍手，那四只碗和两个盘子都稳稳地浮了起来，乖巧地跟在明星身后，飘到门外。

明枫看着他那会仙法的爹，瞪大了眼睛，就那么愣愣地站着，半晌才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哦对，你把筷子拿来吧。我只能控制陶土和金属，筷子是木头做的。”

明枫抬起充斥迷茫的眼睛，环视四周，找到了筷子，呆呆地抓了一把，出去了。

神情恍惚地走到门口，还差点被门槛儿绊倒。

最能让一个唯物主义者崩塌世界观的事不是亲自经历穿书并来到虚构的修仙世界，而是在虚构的世界里见到现实的爹，并且他亲爹会仙法。

太离谱了！

明枫心中这样咆哮着，默默看了眼坐在枫树下石桌旁的父亲，把筷子搁在盘子上。

孟乔看到他，举起因挖土而变黑的指尖，欢快道：“老师……父，这里的蚂蚁都比……凡间大上许多呢！”

明枫看着那只飘在父亲嘴边和陶瓷碗和他闲着的手，答道：“神奇的东西，还有很多……”

明星指了指附近的泉水道：“小娃娃们都洗洗手来吃饭吧。”

明枫走过去洗手，而春山绿袖召来一簇水流，涤净自己和孟乔的指尖。水流裹挟着尘土溜走，指尖不留一丝湿濡。

她控制泉水凝成一条小水龙，猛地俯首冲向地面。大蚂蚁飘在水面上，竭力挥舞着细腿。

绿袖坏笑道：“嘿嘿。”

孟乔又往水洼里丢了一片枫叶，笑得像个傻子：“嘻嘻。”

明枫甩可甩手上的水，看着那个拥有灵力的小孩儿，内心：“呵，我才不羡慕。”

他听到父亲半闭眼睛，沧桑开口：“辛苦你了，蚂蚁大兄弟。”

接着绿袖用水珠把蚂蚁托到叶子上了，奔向饭桌：“今天就放过你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