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闲非要殷真经吃,举起手就要把果子扔了。
殷真经吓得连忙哄住她,百般应了。
也不用刀了,前面是一条小和,殷真经在河边洗干净手,徒手把果子掰成两半,一大一小很明显,大的自然给了花闲。
两人坐在河边分吃果子,月色很好,果子很甜,咬下去口吃生津,清香扑鼻,花闲吃得很慢,似在品尝,听着蛙鸣蝉和,倒也惬意。
殷真经三下五除二地把果子吃了,傻乎乎地笑着:“好吃,好吃……”又小心翼翼地看着花闲,月色暗暗,他的视力却好得出奇,竟连她淡粉指尖沾染了点果汁都看得真切,他从未这样快乐,飞向云端也不过如此。
花闲发觉了他的视线,只觉得他像从一只狼变成了大狗,有些憨气,蹙眉:“你不去处理伤口,傻呆着做什么?”
银月倒映在河中,花闲吃完了,掬了一捧水,水光立马碎成了无数瓣。
她仔细地洗干净手,从背包里取出一套男装,让殷真经去洗干净换了,否则等会怎么背她?这些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这男装是她亲手做的,她呆在院中又没法去买。
她在做的时候,旁人都以为是在给赵琮寅做呢,也没人怀疑她。
“你先不要穿上衣,清洗干净,等会儿我帮你上药。”花闲说道。
殷真经走到水草茂盛处,褪了衣裳沉入河水,河水很冰冷,但他却觉得很舒服,冷得刚刚好。这果子果然奇特,他的伤口已不再流血。
花闲坐在河边发了一会儿呆,看了一会儿月亮。草丛中时不时有虫鸣传出,咕咚一声,不知何物落入水中,有些渗人。身体里很舒服,吃了玉珠果暖暖的。
把带着的包袱打开,点了点里头的东西,她预料到今日的情况,带好了两人换洗的衣裳、药粉、绷带。
俄顷——
殷真经带着一股清新走了过来。
在淡淡的月光、湖光、灯光中,花闲抬眼见他赤/裸着上身,人鱼线优美地下滑,一块块肌肉紧实如砖块。
花闲很好奇,日后她也能和他一样吗?这般有力量。
男装的上衣还在花闲手中,她并没有给他,她拍拍边上的石块,示意他坐下。
殷真经只有两只手臂受伤了,花闲抬起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伤口很深,皮肉都翻卷了,几乎要露出骨头了。
花闲轻声问,“不疼吗?”都这样了,也没见他吭一声。
殷真经道:“不怎么疼。”其实是疼的,只是花闲这么软言款语地和他说话,他就不疼了。
花闲拔开白瓷瓶上头的红塞子,把药粉仔细撒在他翻卷的皮肉上,又用布带帮他缠好。
她碰到殷真经的肌肤,只觉得滚烫,又见他耳尖也红红的。
她不由皱眉,殷真经莫不是伤口感染,发热了?
殷真经只感受到她冰凉的小手碰着他十分舒服,像一串电流蹿过心间,他也不知为何,和花闲呆在一块,他总是惹不住发烫心跳。
他万分喜欢和花闲呆在一块,只这般听她说说话便心里欢喜。
花闲把他两只胳膊都缠好,便把上衣给了他。
殷真经问,“主人,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花闲道:“你是问,我让你买的姑娘——朱离?”
殷真经点点头,“就是她,我把她买回来后,见她胳膊上全是伤,但她却不愿意看大夫,只让我给她买了些药。”小姑娘那日还发了高热,迷迷糊糊警惕性还十分高,不让人靠近。
花闲:“多亏了你,朱离他现在还不错,你买他花了多少钱?”原来朱离身上有伤,但她从未听朱离说过。
殷真经道:“花了两千两。”
花闲:“……你全花了?”她总共才给了他两千两。
殷真经点点头,见她微微瞪圆了眼,心下一赧,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花闲无语,感慨他的败家,不过钱花都花了,也不想再追究。
百花楼的邱妈妈起初是不愿意卖的,先带朱离回去了,给王大人出气。被王大人打得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大夫都说活不成了没用了。
邱妈妈才把朱离卖给了殷真经。偏殷真经又是个傻的,既不通庶务,又认为人命远高于金钱,便这样生生被邱妈妈讹了两千两。
哪知朱离生命力十分之顽强,心里头有一股烈火般的求生欲,如何都要活下去的。
殷真经也没拿到卖身契,百花楼说没有。不过这种奴籍的卖身契在这年头也很容易搞到,李管家花了一些小钱便搞定了。
花闲让殷真经办事,她要他去多买些东西,日后她定是要出秦王府自个儿过活的,到时怪谲横行,一些平日用的东西都不好买了。
她决定多买一些,以后买个庄子,去庄子里住,她问,“你现在住哪呢?”
殷真经回道:“我在青龙街朝阳弄典了两间房。”
花闲:“你去买一个至少三进的院子,”两间房不够,要大点好放东西,“还有我给你个单子,你去帮忙把这些东西买来。”
她从荷包里拿了一千两银票给殷真经,然后再把写好的单子给他。
殷真经低下头,“我不识字。”
殷真经幼时孤苦,后来长大一些一直跟着马堂主做奴隶,不准认字的。
失策了,花闲想,她说:“那我用说的,看看你能记住多少。”
她又说:“十匹轻纱、十匹罗、十匹云锦、十匹天丝、十匹清水好绵、十匹绢、十匹绸……”
她打算先买衣料吧,不过衣料买多了会腐,从春季到冬季,先买个一百匹,算起来大概四五百两银子。再典个大院子的房子,一千两大概就没了。
大真王朝的物价:一匹清水绵大概一两五钱银子,其他的天丝、轻纱还会贵点。粮食的话,一石米也要一两银子。
比不得鼎盛的前几代皇帝,尤其是文帝时期,那时一石米听说也就两百文钱不到。
“颜色你就挑一素一些的,像天青色、藕荷色、月牙色、鹅黄色……另外再挑一些艳丽的妆花缎。”她穿得素净,但保不定能给其他姑娘们穿,备一些也好。
然后她又看了看殷真经,想着应该给准备一些男子的布料,又加了一些,“再买十匹玄色暗纹云锦、十匹蟒缎……”
她说完了,问殷真经:“可记住了?你说一遍给我听听。”
殷真经重复道:“十匹轻纱、十匹罗、十匹云锦、十匹天丝……”说得**不离十。落下的花闲又重复了一遍。
花闲点点头,“不错,你记忆力很好,不过要是无事,便去城里找位先生教你认字。”那这些东西她决定就让他一次买一种,也不显眼。
已经出来很久了,花闲要回去了。
殷真经有些失落,月色下听花闲柔柔的说话声,他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从没有这样喜悦过,巴不得一辈子坐在这听她说话。
回去的路上,兴许是吃了玉珠果的缘故,花闲困得不行,怎么也忍不住,眼皮黏在一块儿,靠在他后背沉沉得睡过去了。
殷真经感受到后背柔软的触感,绵绵地贴着他,清冷的幽香扫在他脖颈间,他绷得僵直,抿紧了唇,按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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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前夕,夜浓得化不开,突破了这层黑暗,就会迎来黎明的曙光。
萧喻之的父亲终于是睡了,他父亲常常折腾一晚上,也就凌晨前的一两个时辰能睡一睡。
萧喻之每晚也只睡一两个时辰,他睡得比他父亲晚,起得比父亲早。
家里的一切嚼用还要靠他来赚,父亲生病,药钱是大头,他也早就不上学堂了,都是借的书再抄录、背诵、研读。
天还没亮,他把前一日买来的猪单肩抗起,放在院子里宰杀,宰杀分割好,再拿去卖,赚一个差价,每日也有百来文钱。
他卖东西价格实惠,嘴巴又甜,一头猪很快就能卖完。回来还能再磨几屉豆腐卖卖,也能赚几十文、上百文钱。他父亲也喜欢吃他磨得豆腐。
中午他会休息会儿,下午有空还能抄些书。好在他年轻,精力十分旺盛,夜里还要读书,这般辛苦也并不觉得累。
赚的钱本来是够花的,还能买几间房,奈何药材实在太贵了。
还要攒钱娶媳妇,他本来是不想娶媳妇的,父亲却说临死前就想看他娶媳妇,还说他本是有娃娃亲的。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几日,他力气好似又大了些。
本来他力气就不小,不似好些书生那般羸弱,但这几日不知为何,他力气猛地就增长了。
他拿着一把一尺半长的尖刀往猪身上剖去,此时猪会激烈挣扎吼叫,寻常几个成年男子都制不住临死前疯狂乱窜的猪。
而他膝盖顶在猪身,把它压在地面,轻而易举地便钉牢了它。为了防止它乱叫吵醒老爹,也让它受些苦头,他十分干脆利落地剜了猪心,切了它的脑袋。
忽然一块瓦片跌落,萧喻之抬起眼。
四目相对,萧喻之看见很奇幻的一幕:一位年轻的英俊男子正像书中侠士般,背着一位姑娘在墙上攀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难以想象。
昏黄的油灯中,都能看出背上的姑娘肤色胜雪,秀丽之极,自有书卷清气,真如明珠美玉。只是这位姑娘睡得正香。
萧喻之握紧了尖刀,想,这男子是谁?看着仪表堂堂不像是采花贼一流,但……
殷真经暗道不好,他原路返回,夜色还浓,哪知就被人瞧见了,看来他要再爬高一些,小心一些。
殷真经正要往一栋高墙跳去。
一把带血的尖刀直射向他——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是拐带怎么办?萧喻之向殷真经射了刀子。
殷真经偏身躲开尖刀,尖刀直插|进墙面,如果不是他躲开,应该要射中他的右腿了吧。
好俊的手法——这人书读得好,功夫也好,读书人就是厉害!
殷真经一手攀牢墙面,回过身看了萧喻之一眼,很快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萧喻之走上前,把尖刀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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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
殷真经悄悄地从窗户内跳了进去,解开了绑带,用手腕扶住花闲的背脊,把她放了下来。
轻轻抱起她放在床上,解开了她背着的包袱,帮她把鞋脱了,盖上衾被。
这样轻飘飘的,要多吃点饭才行。
又从窗户悄悄地跳了出去,消失在了黑夜中。
1两=1贯=1000铜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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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