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52章 雨落二十一

“你身上不是也有这种蛊吗？”玲珑停下反问，“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只有在部分情况下，花晢对你的话语才有约束作用？”

月晟乖乖地摇摇头。

“……你或许并不了解这种蛊，也没有在花家生活的记忆了。”玲珑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这种传给下一代严密的形式看起来完美无缺，实际上只是表象。起初会出现打斗时，没有一只存活下来的情况，花家主发现后，开始向对母虫进行改造。将母虫体内放入小块气囊并注灵气。这种灵气会被气囊存储，等待分娩时，落在幼虫中的其中一个母虫身上，对它进行保护。经过昼夜不停的实验，新出生的蛊虫终于都长出了气囊，并在分娩时会自动破裂，保护幼虫中的母虫。

接着，花家主发现，被灵气保护的幼虫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他幼虫逮着这位咬，直到灵气褪去后将它咬死，才与其他幼虫厮杀。花家主愁眉苦脸，冥思苦想了一天，回花府时，却在水果摊的地上看到了一颗烂掉的山竹。山竹的外壳已经烂了一半，中间白色的果肉明晃晃地露出来，但这两颗果肉长得大小分明，小的那瓣几乎被大的吸收完了。灵感喷涌而出，他仿照着山竹的样子，让气囊中的灵力引导蛊虫在胚胎内就相互吸收，确保最终剩下并只剩一只怀了孕的母幼虫。

“到最后，这种蛊已经不能用蛊来形容了。”玲珑神情上有些悲戚，“这成了一种诅咒。”

月晟不断品读着玲珑说的话，仿佛眼前就站着这位拿着山竹有些癫狂地大笑着的花家主。正常人根本无法想出这么邪门的办法，即使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实现，这个人到底是疯到了极致……

“但他百密一疏，没有发现最后这个概率极小的漏洞。”玲珑讲了一大圈，终于又接回之前的话，“如果一个人怀了孕，但这个母亲和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恰巧内核上都有母蛊虫，会发生什么？”

月晟瞳孔剧缩，缓缓抬起头。

“母亲身上的母虫感应到了新核的诞生，于是生下了母幼虫。”玲珑将橘子的一瓣掰下，在月晟眼前晃了晃，“可当它爬到婴儿的内核上时，发现上面还有一只母蛊虫。”

“两只同性蛊虫碰面，开始厮杀。”玲珑将两瓣橘子贴近挤压，有汁水从橘瓣中溢出，在这个时候，玲珑突然停了下来，笑着问月晟，“你觉得谁会赢？”

月晟面无表情地看着玲珑，没有了刚才的乖巧。他总觉得玲珑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都有几率赢，”月晟答，“还有几率没有人赢。”

“对啦！”玲珑睁大双眼，听到后半句话直接跳了起来，将两瓣橘子彻底捏碎，汁水顺着她的手流，滴在地上，嘴角上扬着。

“……”月晟冷静地看着她，玲珑突然格外兴奋，不知道在为什么兴奋。

玲珑扔掉捏烂了的橘子，指了指自己：“很巧，我就是那个撞了大运的孩子。”

“而你，”接着她一指月晟，“你没有那么幸运，体内依旧有蛊虫，但因为打斗受伤的原因不再那么活跃。”

月晟想起母亲抓着自己，知道自己体内还有蛊时震惊的样子，继续问道：“这个办法，是你发现的。你也经历了重生？”

“嗯。”玲珑捏了捏手上的汁液，黏糊糊的，语气淡淡的，但对重生的事情避而不谈，“是我告诉她的。看样子，她这么做了，但你似乎并没有这么幸运。”

月晟明白自己这种异常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玲珑的状态很分裂。

有时安静，有时活泼，有时凌厉。并不是说一个人身上不能同时出现多种状态，但一个人状态的切换是需要有事件触发的。玲珑在他面前的变换，是毫无原因的。一会儿对花家嫉恶如仇，一会儿平常地叙述，一会儿崇拜地比划，一会儿漠不关心。对她的母亲和他也是这样，玲珑由最开始的思念担忧，到现在突然变成了冷淡陌生。这不是状态的切换，是人格。

“不知他们有没有给你讲过你魔核的来源。”玲珑望向月晟，“那也是花家主的实验，他想用你的命救他儿子的命。”

月晟和玲珑视线相撞，一边开口一边谨慎观察她：“他说，那场实验里活下来的的有三个人。除了我，还有谁？”

“哈哈！是琼告诉你的吧？是琼吧？”玲珑笑容满面，两步蹦到月晟面前，撩了撩他的头发，“那你不是知道两个了嘛！”

月晟只道“他说”，并没有告诉玲珑是谁说的，就是怕说漏嘴，如此一来，他已经知道第三个人是谁了。

“你都不猜！”见他不说话，玲珑瘪了瘪嘴，撒开他的头发，原地转了半圈倒在床上，“没意思，第三个人是我啦。”

“我活了下来，但只有一个核，所以只有一个人格。琼有两个核，也有两个人格。”月晟被她砸得弹了一下，稳了稳才开口，“那你呢？”

玲珑没有回复。

月晟知道她又切换了一次人格。

“析月。”玲珑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看向月晟的背影，“你觉得我像谁？”

“我认识的人不多，能记住的更少。”月晟浮浮而答，没有给出答案。

玲珑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漆黑空洞的那边陆续传来清风，她似乎有感，在月晟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

接着，她缓缓坐了起来，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粉色的发丝逐渐变长，被黄色所取代，仙纹变成了魔纹：“那这样呢，能认出吗？”

月晟转头一看，对着她看了半天，一时间竟没认出来，只觉得在哪里见过。紧接着，他面色不动，背上又起了一层冷汗。

没错，他见过。

这是那天追击他和花晢的有三人，其中一个人是绿头发的，是墨海，他已经知道了。没想到玲珑居然是三人中的那个姑娘。上一次见她还不是这么招摇的发色。

但这么一来，月晟心中疑虑更甚。

如果她和墨海是一起的，那么最后他被绑去花夫人那应该正合她意。但从玲珑刚刚的描述中，月晟听得出来，她到南燕楼蹲自己的目的不是这个。

“别担心，析月。”玲珑起身，和刚刚比起来高了一个头，一下子从甜美萌妹变成了大长腿御姐，这种顷刻之间的反差让月晟有点不适应，总感觉换了个人。

还没等月晟回应，一阵风猛地灌了进来，将屋内灵力灌注的灯尽数扑灭。月晟突然猛地止住了呼吸，他感受到体内的魔核正恣意地叫嚣，对着这股风共鸣——这风不是自然风，也不是灵力刮起的风，其中裹挟的是魔力。

月晟脚下突显巨大的传送阵，刹那间红光照满了整个房间。

坏了，这是魔力灌注的传送阵！

月晟猛地起身，玲珑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变换成黄发后的玲珑人高力大，月晟的手腕差点被她捏断，一边挣扎一边要张口：“花——唔！”

玲珑眼疾手快，抬手用一道魔力封住了他的嘴。

“别怕，”她声音温柔，“我不会伤害你。”

光芒闪过，二人与阵眼一同消失。

魔风消散，一直颤抖的窗户安静下来，安静得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