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5章 风起五

乌江亭内。

凌风和月晟已经回了屋，风誉笙还蹲在廊前发呆。

花家少主醒来的事情月家上下都知道了，明明是月家少主的生辰，所有客人却都因好奇跑到了主殿。

“这生辰过的够没意思的。”

风誉笙咋了咂嘴，转头看向月晟。想当年月晟显仙纹发高烧被扛回来时，他站在门口一边等一边往下掉眼泪，等月晟被带走后没绷住又大哭了一场。凌风对他又劝又哄，半天才把响彻山头的哭声哄得渐消。风誉笙思及此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鼻子。

他一边笑着，一边沿着短阶走到了门前，歪头朝里一看，他的两个好哥哥正对着衣橱僵持不下。

风誉笙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对这俩人的衣品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月晟拽着一件石青色祥云纹饰镶边衣袍，袍内是镂空玄纹银袖，穿得太久花纹都快磨没了。

凌风眼角直跳：“平日里你老穿就算了，今日如此隆重之日你也要穿这个？”

风誉笙表示赞同：“哥哥应该穿得再靓丽点。”

得到赞同，凌风眼睛一亮，赶忙朝风誉笙晃了晃自己选中的玄色锦衣。衣上缀有零星碎白，似是星辰落入漆黑深渊，乍一看确是不错，但对比一下这件衣服和凌风身上那件，就能发现两者不尽相同。

没错，这就是月侍统一的衣服。月晟看都懒得看一眼，不喜欢乌漆嘛黑的衣服。

风誉笙礼貌地冲凌风笑了笑，希望他能懂自己这笑里藏的话。目光划过衣柜，风誉笙的指尖停留在了一件月白色的工笔山水楼台玉绸袍上，他眼前一亮，抬手拎了出来。

月晟看了半天：“这和我挑的有什么区别？”

凌风咂了咂嘴：“黑的不好看吗？”

“……”

半晌，风誉笙满意地看着月晟穿上了自己选的月白玉袍。凌风沉默地看了半天，作为忠实的黑色系，百思不得其解这破白色有啥好看的。

接下来，风誉笙又心满意足地当了次搭配师。前前后后给月晟身上挂了四个坠饰仍觉得不够靓丽，还准备加点发饰。月晟解下发带，黑色发丝落下，抬眼看了看额前落下的碎发。发丝扫过眼眸自然垂落于下颚，碰到眼睫时有些痒，月晟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风誉笙一边栉发一边对自己的审美万般赞许，转眼间，桌上堆在一起的小装饰只剩下零星几个，月晟看起来就和饰品架一样。风誉笙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招呼凌风来看。

凌风绕过来凑近了看——只见一花雕银簪将原本垂于耳前的两捋长发束于脑后，而额前分为两波，一波顺于耳后用银色花坠小卡固定，另一边则随意散落。凌风挑了挑眉表示赞赏，但在他看到月晟衣服上挂着七七八八的坠饰时，挑起的眉毛还是僵硬了一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朝窗外看了看。

“月姑娘回来了，我去迎驾。”凌风拍了拍月晟，起身先出去了。

“……”风誉笙和月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出去。

“虽说他在说绪月哥哥，但怎么听起来把月哥哥你也说了一遍”风誉笙转头看了看月晟。

“……”月晟眼角一跳，“下次让他喊绪姑娘。”

月晟又对着镜子上下看了看，正准备起身看个全身，被风誉笙一只手按了下去。

“哎哎哎，没弄好呢！”风誉笙手里拿了个绿色的东西，正是他先前放在桌子上的小花灯。看起来是被被小少爷一眼相中了。

月晟沉吟片刻：“这是花灯。”

风誉笙低头看看和半个蛋差不多大的小花灯：“我知道呀，但这个厚度正好能帮哥哥撑起来发尾，别担心，外面看不到的，就拿来做个垫。”

“……”月晟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两个花灯的由来，还得从少时说起。那时，凌风执着于拉着月晟勇闯正殿——

“喂，行不行啊！”凌风正和一个小月侍说话，“就一句话，是不是朋友！”

“我可不想给绪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为你给我这个——”很年轻的小月侍插着腰靠着树干，指尖一点凌风手里的碧绿小花灯，在阴影下面给自己化着妆。在没进侍卫队之前，她经常跑去和月晟玩，于是便和凌风也熟悉了起来。

“呵，”凌风冷笑一声，满脸鄙夷，“我把你这句话录下来给绪队长听听。”

“哈？你有问题吧！”小月侍睁大眼睛对他又气又无语，“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和他对着干！到时候还把我拉下水。”

说完好像还不解气，小月侍举着镜子观赏自己的美貌，看都没看他：“嘁，你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你……”凌风二话不说就上去和他开干，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月晟伸手拉他，结果劲太小，被扯了过去，在倒之前凌风眼疾手快拉了把小月侍，于是仨小孩隆隆重重摔一块儿了。

“你有病吧凌二风？”小月侍举起镜子发现自己白画了，尖叫起来，“我不要你那个，什么都不要，别来找我了行不行？不揭发你们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

凌风爬起来，看了眼一边走远还一边气呼呼的小月侍，拍了拍身上的土，啧了一声：“不就是进侍卫队了么，拽上天了，以为世界围着她转了。”

月晟在地上又躺了会儿，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地爬了起来。说实话他俩对“必须进正殿后面看看”属于探险的心思，但这么多回也没进去，心思就逐渐变成了“凭什么不让我进”。

“走吧。”凌风甩了甩右手腕。

“这个呢？”月晟捡起掉在地上的两个碧绿的小花灯，放在手心里。

“都行。”凌风看了一眼，摆摆手，“我在下面捡的，扔了也行。”

月晟弯下身把这两个东西捡了起来，他没有下山的机会，对任何没见过的东西都有收集的爱好。遂带回去放在桌上，晚上还会发光，但是光线不强，只能当个装饰的小夜灯用。

一阵脚步声，是绪月到了。他身后跟着凌风，摆着一副臭脸，一看就是又和绪月吵架了。

绪月摇了摇扇子踏进来，待他看到月晟的新行头时，意外地挑了挑眉：“今日倒是打扮起来了。”

“多亏了我！”风誉笙大声邀功。

“那是什么？”月晟注意到了绪月手里的东西。

“家主令我拿来给少主。”绪月扬起手里一瓶红色的东西，瓶中液体随之晃动，“说是能够助你恢复灵力。”

“恢复灵力？！”跟在他身后进门凌风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换，瞬间把刚刚和绪月因为鸡毛蒜皮拌嘴的不愉快抛之脑后。能帮月晟恢复灵力的东西，这些年他找了没几千也有几百了，“家主从何处寻到的？”

“你以为生辰宴会就是一群人闲的没事干吃吃喝喝？”绪月走近几步，将瓶子放在月晟手上，“此次宴会仙家云集，迫不及待地献宝拉拢势力的不计其数，与你之前从歪门邪道拿来的东西相比，肯定不是一个层次的。”

月晟盯着红色的液体有点晃神。他从小就想像其他人一样，不要求像强者一样撼天动地，只要有普通人那样的灵力就够了，至少不要让他时常担心再多使用灵力是否会丧命黄泉诸如此类。有时连最简单的挡雨，他都不舍得用灵力。他对这东西梦寐以求，凌风给他带过许多，五花八门的，什么渠道、什么地方的都有，但无一例外，对他毫无效果。久而久之，月晟对这种“灵药”也就失了兴趣，慢慢的，他也能接受自己灵力薄弱的事实了。但现在，又一瓶灵药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心中五杂六味。

“哥快喝啊！这是叔父寻来的，这次一定会有效果！”风誉笙满眼欣喜和期待。

为他寻遍天下灵药的凌风深知月晟对这东西的渴望，赶忙将塞子打开，放回月晟手里。

月晟看着这俩人期待的表情，仿佛有机会恢复灵力的是他们本人。便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药喝了下去。灵药没什么味道，月晟尝试调用内力感受了片刻，除了脉络通畅了些许以外，再无其他。这也是意料到了结果，月晟面上只是笑笑。

“这药是慢效药。”绪月补充，“每个月都会有鸦雀为你送来，按时服用即可。”

月晟点了点头，将空瓶还给绪月。

“走吧，前殿。”绪月说。

四人前后错着走在长廊里，风誉笙不停地问着月晟喝下去的感觉，有没有感觉到体内灵力大增。月晟却只是摆弄身上的饰品，那些缀缀当当的东西让他不太自在。

“这身确实不错。”一直喜欢往身上挂各种东西的绪月岔开话题，表示对这一身搭配极其欣赏。

“那确是好看！”风誉笙什么话都能接上几句，重重点头，对自己的品味深信不疑。

“比我选的还差点意思。”凌风摆了摆手。

“你选了什么？”绪月颇有兴趣。

“简单来说，和他现在这身差不多。”风誉笙答道。

绪月扫了一眼，看着月侍统一的黑色外袍失语片刻，“……是你的风格。”

一路四下无言，廊中有风穿过，撩起了四人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