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人潮涌动的街道,此时已散了干净,只剩稀稀落落不到十余人。
颜从安轻轻扯了二人交握的手,待荀飞白回眸,对着她笑浅道:“还未恭喜飞白得了魁首。”
“多谢从安。说起此事,我还未看那榜文,我们过去瞧瞧吧。方才粗粗听了一耳,可别是他人误看。”
颜从安笑着应下,二人行至榜文牌处。红榜黑字,头三位的名字比其余人的都要大些,格外的醒目。
榜首确实写着荀飞白三字。
荀飞白确认无误后,又走至榜末,赵世义三字,赫然在列。她笑着转身对颜从安道:“世义这人,当真是运气了得。”
颜从安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怎地这般说他,莫要胡乱贬低友人。”
荀飞白笑着道:“我与世义交情深厚,不介意这个。再说我方才那话并非是贬低,世义这人聪慧过人,若是用功读书,只会在我之上。只不过他无心向学,每日多数时间都在打瞌睡,日日都要被夫子罚站。他最厉害的莫过于站着亦能睡着,连老山长见到都直叹无法。我若如他那般读书,想来这榜上定是无名。”
二人看完榜文后向及第楼走去,路上荀飞白同颜从安又说起郝慧婉与庞泗水等人。刚才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们,等下应是都要去这及第楼。
及第楼,二楼雅座。
荀飞白二人到时,屋内除了赵世义三人,又来了两位同窗,是庞泗水与武鸣。其余几人因着榜上无名,也无心用膳,并未出席。
见到二人,郝慧婉笑着招呼道:“快来快来,菜都已备齐。”
荀飞白领着颜从安就近坐在了赵世义身旁,坐下后又与众人介绍她。庞泗水与武鸣当日在破庙中见过颜从安,倒也不算陌生,一顿饭下来,更熟识了一分。
席间,郝慧婉身旁的杨小娘子时不时望向二人这侧,荀飞白一心念着颜从安,倒是不曾注意。
那日在船舱外,杨小娘子听到荀飞白与赵世义谈话,本已放下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她旁敲侧击的与郝慧婉打听荀飞白,知晓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并非自己不能高攀之人,且荀飞白博学多才,将来前途或许不可限量,心中念想更是动上一分。
同游时她有意无意多与荀飞白往来,白日观察荀飞白吃食喜好,用食分量,吃酒深浅等,晚间亲自下厨做上小食或醒酒汤送予她。二人归程时相谈甚欢,她本以为再过些时日,多与荀飞白往来,或许心中所想之事便能成真。
可此时,她看着对面眉目传情的二人,荀飞白殷勤体贴,颜从安温柔宠溺。再看颜从安端庄秀丽,气质清尘,身上的衣裳同初见荀飞白那日相同,用的是上好的云丝。
杨小娘子心中念想被一盆凉水当头浇灭。
一旁的郝慧婉似是发现了她的异常,替她就近夹了盘中的吃食。杨小娘子才回了心神,对她淡笑着道谢。
几人用过饭食也无他事,出了及第楼相互道别离去。
荀飞白将颜从安送至马车旁,准备与她道别,颜从安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飞白莫要住在外面,同我回随意园可好?”
本就是因着误会,荀飞白才不想住在随意园,今日不仅将误会说开,还互通了心意。听着颜从安这般似是撒娇的请求,她还哪有不听的道理,自是笑着点头应下。
颜从安眉间微扬,吩咐宝匣先去邸店拿了荀飞白的包裹,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一同回了随意园。
许是同颜从安通了心意,荀飞白再回到随意园,竟感到格外的安心,有种回家的感觉。
二人用过晚膳,坐在屋前的廊檐下纳凉。
荀飞白与颜从安并排而坐,淡淡的茉莉花香在二人之间萦绕。荀飞白略一低头,便看到了她腰间的香囊,她看着颜从安笑着道:“从安可喜欢这香囊?”
颜从安并未答话,而是从门廊上起身,穿了木屐走上青山路,勾唇对她说道:“飞白跟我来。”
荀飞白不知何意,却也跟着她下了门廊。颜从安领着她向东厢房走去,却并未走入房内,而是越过了东厢房,来到南侧的空地。
还未走进,荀飞白便闻到了浓郁的茉莉花香。此时天色早已擦黑,院内的石灯笼中烛光随风摇曳,火光影影绰绰,虽然并不明亮,荀飞白依然看清了那种着的整片茉莉花海。
荀飞白见此场景,惊诧万分,她侧身看向颜从安,颜从安正淡笑着看着她,眸中星光点点,尽是宠溺与柔情:“飞白可是喜欢?我让人从宝山寨移栽一些在此处。”
荀飞白即有些感动,又带着些许愧疚。在她胡思乱想与颜从安置气的时候,这人却时刻念着她,知她喜欢这茉莉花,特意叫人将花移栽至此。
她两步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在颜从安耳边轻声道:“多谢从安,我很喜欢。”
颜从安先是一愣,随后放软了身子,靠在她怀中。面上染了一丝红晕,柔声道:“飞白喜欢便好。”
压下激动之情,荀飞白又觉得有些羞赧,忙松开了颜从安,想开口道歉,又觉得这事应当是不需道歉,只傻愣地站在一旁。
她面上本就因羞涩有些红晕,在烛光映衬下更是红了一分。颜从安眉眼带着笑意,也未打趣她,而是转了话题说道:“方才飞白说是有事要与我商量,不知飞白要说的是何事?”
荀飞白想起正事,正了神色道:“我们去门廊那坐着说吧。”
二人回到门廊,荀飞白想了想说道:“不知从安在滨州可还有事要办?如今已放榜,我在滨州已无事,想着过几日启程回花溪县。”
前几日楚无歌来信说,在滨州查探到些消息,准备今日来滨州同她仔细说说,这几日并不会启程回花溪。
而且她跟荀飞白二人刚刚互通了心意,在滨州还能日日住在一处,若回到花溪那么在婚前,二人自是不能总在一处,见面的次数也会少上很多。
“前几日无歌说有事要来滨州寻我,这几日我应是无法离开滨州。飞白可愿在滨州多陪我一段时日?”
如今二人这般关系荀飞白亦有些不想离开,可想起离家一月有余,她有些忧心道:“我离家已有一月,也不知家中是何情况,我走时给林竹留了些钱财,但若是再呆上时日,怕是有些不足。”
颜从安知她是为这事忧心,想了想开口道:“若飞白着急回花溪只是担心家中,别无他事,那飞白便无需忧心了,玉环前几日带了口信过来,家中一切安好。钱财之事飞白更是无需忧心,玉环皆会安排妥当。”
荀飞白听她这般说,想起那眉目温和的婢女,倒是放下些心来,她想了想道:“那我明日写封信,拖世义他们带回去,也好告知林竹一声,过些时日再回去。”
颜从安见她答应留下,也是欣喜,侧了身靠在荀飞白肩头,轻声应道:“嗯。”
二人在坐在门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夜风拂过,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前几日颜从安一直在为着二人置气一事忧心,一连几日都不曾好好歇息。今日事情完满解决,无了烦心之事,她心下轻松,不多时便困意来袭,靠在荀飞白肩头睡去。
荀飞白正同颜从安说着前几日在南漪湖的见闻,只觉肩上的重量慢慢下移,她微微侧头,看到颜从安已沉沉睡去,她收了声音,缓缓将人抱入怀中,又起身抱入东侧屋内。将颜从安轻轻放在床榻,又帮她脱掉外衣,轻轻盖上薄被。
颜从安闭着双眼,睡颜恬静。荀飞白瞧见她眼底地暗色,有些自责。
自己因着胡思乱想,一走了之,颜从安心中定是委屈。二人相识至今,多数都是颜从安替她打算,事事考虑周到。的颜从安却从不主动提起,就连生了气也闷在心里,不同她多说,荀飞白即有些心疼又有些怜惜。
看着那温婉的眉眼,不像醒着时那般清淡冷清,荀飞白缓缓抬手轻柔的拂上颜从安的脸庞。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颜从安眼睫微颤,荀飞白心下一惊,赶忙收回手,但依旧坐在榻前,紧紧看着床榻上的人,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舍得移开眼。
就这样看着床榻上睡着的人,荀飞白愣是直直看了一个时辰有余,只觉夜色已深才起身吹了灯,准备回房休息。
她起身吹了榻旁的长灯,离去前又转身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只是这一眼竟又有些看的入迷。
月光如水,透过一旁的窗户洒进屋内,带着朦胧的醉意。
榻上的人,面上的肌肤晶莹白皙,小巧的鼻翼因着呼吸,微微起伏,甚是生动可爱,红润的双唇,娇艳欲滴。
这般场景荀飞白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静室那日,她尝过这两片樱唇味道。
柔软又格外香甜。
荀飞白有些失神的看着那微微张合的双唇,似是受了蛊惑,慢慢俯下身。
距离越来越近,颜从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
闻着那熟悉的冷香,荀飞白心潮涌动,轻轻印上那微张的唇瓣,熟悉的香甜气味萦绕在鼻尖。舌尖微卷,忍不住轻舔了那香甜的源头,可正当她想汲取跟多香甜之时,颜从安无意识的嘤咛一声,荀飞白彻底醒了神,匆忙离开那湿热柔软的唇瓣。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那被她亲吻的更加殷红的唇瓣,面上一热,急急转身出了东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