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茵不安,说得去看医生,忽然赵西榆拉住了她,然后引导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刹那间,他原本黯淡的眼瞳蓦地一亮,原来竟有烟花在窗外绽放——
砰!
随着一声巨响,赵西榆嘴角微微一勾,竟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小时候,每次看别人家的小孩放烟花,我总是很羡慕,那时,我老爱搬一张小板凳坐在走廊上看,一看就看好久。”
纪茵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也微笑起来——
“那你自己放过吗?”
“没有,妈妈不让……”
“可能她怕你受伤,你那时几岁?”
“四五岁吧,或许更小,不过,后来,姐姐有带我放过一次……”
那是迄今为止仍深深镌刻在赵西榆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
“应该是快过年的时候,家里附近天天有小孩在放鞭炮或是烟花,我虽然也很想出去,可那年冬天我老是发烧,那天也是,妈妈不许我出门,还叫姐姐看牢我,我无聊地躺在床上,而姐姐早已看出我的心思,她等值班的妈妈一走,马上就拿来衣服跟帽子叫我换上,还跟我说,她省了一大笔早餐钱,就等这一天给我买烟花玩呢!”
“哇!”纪茵感动地说:“你姐姐对你可真好……”
赵西榆点点头。
“因为我发烧,所以姐姐就背着我出门,她背我到杂货店买烟花,又背我到小河边放烟花,我高兴地放了一个又一个,姐姐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放,我永远也忘不了,姐姐在火光后面的那张脸,她的笑容比烟花还好看——”
纪茵感到自己的眼角湿润了……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个小意外,我的衣袖被火点着了,是姐姐冲过来帮我扑灭了火,她的手上也从此留下了一道疤痕……”
说到这儿,赵西榆沉默了,也不知道是厌了、累了还是哪里又不舒服了,他轻轻地皱皱眉把眼睛闭上了,纪茵起身,把他身上的被子拉了拉。
窗外不再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周围恢复了宁静,但纪茵却从赵西榆那苍白、疲惫的脸上看到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她为此感到非常的心疼。
翌日一早,纪茵赶到陈立芸的学校去找她。
陈立芸匆匆跑下楼来,看到纪茵,忙问是不是赵西榆出了什么事?
纪茵见她神情憔悴,心知经过昨晚,恐怕她也是一夜无眠。
“没有,他很好,”纪茵发觉自己竟有些不忍心把赵西榆昨晚吐了一整夜的事告诉她,她继续假装淡定地说:“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
但是,等纪茵说完她的请求后,陈立芸又陷入犹豫……
“可是,我,我不行,不,我……”
纪茵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我并不是想勉强你,我也知道你不想见赵西榆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可是,昨晚你走后,赵西榆整个人变得很消沉,他跟我说了小时候你偷偷带他去放烟花的事,我看得出,他很怀念那段时光……”
陈立芸轻轻地摇着头——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最好还是让他都忘掉——”
“他忘不掉!”纪茵突然激动起来:“就是因为忘不掉,他才离不开你,不是吗?”
陈立芸怔住——
“那我能怎么办呢?”稍后,她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想让他这么痛苦!”
纪茵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那就请你答应我刚刚的请求吧!”
纪茵回到旅馆时,看到赵西榆已经起床了,这时,他正端坐在藤架下的躺椅上、目光安详地看着一旁正和小黄狗嬉戏的丫丫,阳光下,他笑容明亮,几乎已看不出昨晚的颓废在那上面留下的印迹,只是他的脸色还是差得很,白里透着青,完全没有血色。
似乎是听见纪茵的脚步声了,他轻轻转过头来——
“纪茵?你去哪儿了,也没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他眼里的星辰又亮了,只是这回,看在纪茵的眼里,除了迷人,还有隐隐的心痛。
纪茵笑着走过去——
“那你是高兴我走了呢?还是高兴我又留下来骚扰你?”
赵西榆羞涩地一笑,起身迎面纪茵说:
“对不起,昨天我真的太失态了……”
纪茵大笑——
“得啦,你已经道过很多次歉啦,我都听烦了……”纪茵拍拍他的手,让他坐下来,然后她也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两人一起看着逗狗玩的丫丫,丫丫真可爱——
“对了,想问你,这附近有海是不是?”
“啊,你想看海吗?好,那我叫阿良过来帮你开车——”
纪茵忙拦住他,“你急什么,”她笑着说,“不是现在,去之前,我还要买点东西。”
“买什么呀?”
纪茵装神秘,不告诉他。
“回头你就知道了。”她只这么说了一句。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四点半,坐在教师办公室里的陈立芸不安地看了看手表,这时,纪茵上午走之前的声音又响在她的耳边——
“我想,即使是要他离开,也该让他心甘情愿吧,所以,能不能请你再陪他放一次烟花?至少,让他再开心一回吧,这不是一个很难的要求,不是吗?”
陈立芸皱皱眉、甩甩头,起身背起包,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楼下时,她本想直接打电话的,最后想了想,又改成了发消息——
【阿历,对不起,今晚有事,不能过去你那边了。】
纪茵和阿良结束采购从集市上回来了。
下车时,纪茵叮嘱阿良:
“千万别跟赵西榆说咱们买了什么哦,我想到了海边后,再给他一个惊喜。”
阿良点头如捣蒜。
走进屋,纪茵看见赵西榆正陪着丫丫在茶几旁画画—— “赵西榆,”她喊了一声,赵西榆向她抬起头来,同时笑容绽放,“纪茵,你总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纪茵笑笑,又看到桌上摆着中药,忙走过去摸摸茶碗,然后她抱怨地说:“药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喝呢!”
赵西榆还没说话,丫丫已插嘴道:“榆叔叔不乖,说药苦,不喝——”
赵西榆忙不迭地捂住丫丫的嘴,一边强行解释道:“我没有不喝啦,只是说等凉了再喝嘛——”
纪茵憋笑,“看来今天这碗十全大补药不怎么好喝哦?”
赵西榆一脸无奈,只好端起药碗,一脸勉强地喝了下去……
见碗空了,纪茵把碗拿去洗,实际上也是想让赵西榆缓一缓,因为刚刚看到他一喝完药后手就捂在腹部上,洗完后纪茵回到他身边,又一起陪着丫丫画了一会儿画,然后确认他的脸色不再纠结后她才说:“好了,我们出发吧。”
“去哪儿?”
“海边啊!”
“我也要去吗?”
纪茵故作生气地瞪着他,赵西榆赶忙点头说:“好,我去,我去。”没想到丫丫竟也嚷着说她也要去!
于是最后,就是阿良、丫丫、赵西榆和纪茵四个人一同出发了。
坐在车上时,丫丫一直要跟赵西榆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赵西榆明明很不舒服的样子,但还是纵容她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纪茵几次提出让丫丫坐她身上,丫丫都不肯,赵西榆也十分怜惜地说,“没事,丫丫不重,况且路也不远。”纪茵一脸无奈,一方面嫌他脾气太好,一方面又惊叹他如此年轻就有这么慈父的一面,不禁更为之着迷。
终于到达海边,丫丫也不再缠着赵西榆,赵西榆捡了个空便跟着阿良和纪茵要帮他们一起拿东西。
阿良打开后备厢时,赵西榆看到纪茵竟还准备了烧烤架和大量食物,难怪这两人一出去就是一下午,他不禁汗颜道:
“呀,这些东西本该我来准备的……”
纪茵奇怪道:“为什么要你准备?”
“我是主人啊!”
纪茵噗哧一笑:“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呀?”
“这不是客气的问题——”
“这明明就是客气!!!”纪茵怕再说下去他更要忙个不停了,连忙塞了一样轻便的东西给他,催他去找场地,赵西榆一脸无奈,只好转身走了,然后纪茵悄悄抱起一个大桶,和拿着其他东西的阿良一起跟上去。
大家开始在空地上布置的时候,赵西榆终于发现了那个秘密,他把纪茵叫过来,然后指着地上的一桶烟花问:
“这是什么?”
纪茵笑着说:“烟花呀!你不认识了吗?”
赵西榆定定地看着纪茵,他的眼瞳里又开始有星光闪烁——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来看海,其实是为了我?”
纪茵微笑地看着他说:
“这很重要吗?不,其实,是我在昨晚听过你的故事后,才发现,我小时候也没放过烟花,不过,那是因为我家里穷,没钱买,当然了,我也没有一个像你姐姐那样疼你的、肯为你省下钱来买烟花的姐姐,虽然我从没为这件事感到遗憾过,不过我还是很想看看你再一次放烟花的表情,一定很可爱……”
赵西榆无声地看看她,接着又无声地望向海,纪茵有些忐忑起来:
“赵西榆,你生气了吗?”
赵西榆很快又回过头来:
“生气?不,当然没有,我,我应该感到很感动才是……”
纪茵连忙笑道:“那个不必啦!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好吗?”
赵西榆面带忧伤地点了点头。
很快的,烟花放起来了,丫丫不停地在笑着、鼓掌着、蹦跳着,阿良则在她身后保护着她,纪茵和赵西榆站在一起,两人不时地互相对视一眼、轻轻笑着、再一同赞赏着烟花的美丽,不久,自火光中、自阵阵辽远的海浪声中,慢慢地走来了陈立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