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琼倒抽一口凉气, “皇位对你而言真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在乎。zhongqiuzuowen”
她忽然想起荣惠荣娴来,她以为慕容珩对她们下手狠毒也不过是因为晋阳姨母得罪了他,原来只要有人挡了他的路, 即便是他自己的至亲,他都不会手软, 更何况是荣惠她们。
慕容珩却无丝毫愧悔之心,言辞掷地有声,“我有雄才,有野心, 为何这个位置不能是我的!就因为我是男子,是庶出, 所以连参政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一腔抱负又有谁会在乎, 我还不得不装作对权力毫不在乎的模样,只要我显露一丝野心, 母皇第一个要除掉的人便是我。这个位置我若自己不去争取, 便永远不会落到我的手中。”
叶倾对他会说出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她撇过头去,而宁琼却质问道:“所以为了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弑姊杀母?”
慕容珩不屑的笑了, “大燕国库亏空,是朕一力挽回。士族势力盘根错节, 是朕兴了寒门,招揽人才。慕容珑又能做什么,她在这个位置上只能继承母皇的昏聩!而大燕, 也将会渐渐衰败,成为周国的附庸!为了大燕,牺牲一些人的性命在所难免!”
叶倾忽地回过头来,眸色微红,“所以,叶家人就活该惨死吗!”
慕容珩在面对叶倾的时候,语气渐弱,无数个夜晚,他都忍不住去想,当初若是没有走那一步,这皇位或许也会得到,可答案却还是一样的,或许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选择。
慕容珩看着她,声音中有些无奈,“你以为没有我的推波助澜,母皇就会真的放过叶臣吗?这莫须有的罪名若是没有母皇的首肯,谁又能真正撼动得了她大将军王的位置!”
慕容珩轻叹一口气,“当初,母皇曾想为你我二人赐婚。”
叶倾一怔,“不可能……”而这么久了,慕容珩竟也从未向她提起过。
慕容珩自嘲一笑,“我会拿这种事来骗你吗?”
他还记得母皇那时说的话,“可惜了,偏偏是叶臣之女。”
从那个时候开始,母皇就已经对叶臣生了忌惮之心。
慕容珩走到叶倾近前,她的剑抵在他的胸口,不让他再走近半步,曾经亲近到相拥而眠的人,如今却是刀剑相向。慕容珩心中钝痛,“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害死你母亲,当初那场战事,我确实动了手脚,却只是想治她个失职之罪,可我没想到,赵妘她们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叶家下罪。”
叶倾轻哂,“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慕容珩的眼中只有她,仿佛这个殿中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好骗你的。而你呢,你又骗了我多少,你放走王之泓,我却只杀了霍司,你骗我不能有孕,我便就装作不知……而你呢,当我告诉你,我想要你我二人有个孩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头嘲笑,笑我痴心妄想!”
慕容珩眼眶红了,叶倾亦是如此,可她同他却是不一样的,“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叶家满门因你而死,你要我如何去爱你,为你生儿育女,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绝无可能,我更不希望我孩子的父亲,是害了我母亲的凶手!”
“我并非有心……”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叶倾打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难道这便与你无关了吗?若说母亲她们的死是你无心之失,那寒城呢?慕容珩,你害死我至亲至爱,我这一生最大的痛楚便是拜你所赐,难道你还要我将这痛带给我的孩子吗?”
慕容珩身体一晃,他昂起头来,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许久才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和宁琼扯在一起?”
叶倾沉默着不说话,慕容珩又看向宁琼,“她不说,那你来告诉朕,是不是从一开始,便不是朕算计了她,而是你们自己将朕算进了局中。”
宁琼看了叶倾一眼,事到如今,她也不必隐瞒什么,“当初叶倾回到燕京城之时,满城都在缉拿她归案,我的人救下了她,可她执意要去涉险。”
那时叶倾道:“寒城可能还在她们手中,她们真正想要的人是我,或许我去了,便可以把他换出来。”
那时她也是希望能救叶寒城的,他和宁洛一样,也是她的弟弟,但她却还是担心叶倾的安危,可叶倾却道:“叶家那么多的人惨死,我若不能报仇,必也不会苟且偷生。”
宁琼道:“后面的事,你或许都知道了。”
外面一阵喧闹,宁洛突然出现在门前,宁琼倏地回过头去,“你怎么上山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山下等着。”
宁洛似乎焦急赶来,面色微红,道:“我不放心你。”说着他又看了叶倾一眼。
宁琼忙吩咐道:“你先去偏殿,这里毕竟不安全。”
宁洛却道:“我不走,我还带了一个人来。”宁洛语声一落,启明便立刻带着那人进来。
慕容珩看着来人,眼神微微眯起,宁琼却有些疑惑,“他是谁?”
宁洛忙道:“这人是我上山时遇见的,正要匆匆忙忙去逃命,我便让人将他拿下,仔细一盘问,他说他是宋九,可解叶倾所中的蛊毒。”
宋九眼神瑟缩,不敢去看慕容珩,而他方才所说解蛊毒之事,亦是他为了保命而编造出来的。
叶倾听闻蛊毒,立刻回头看去,宁洛与她眼神相触,又立刻移开,去问宋九,“你快说说,这蛊毒该怎么解?”
宋九支支吾吾,还未说出什么,慕容珩手中一动,身旁护卫的剑便已落入他手中,叶倾听闻声响,还未反应,那剑便已经直直向着宋九而去,宋九连躲避都不曾,那剑便已经穿胸而过,他瞪大了双眼,低下头去只瞧见心口一个窟窿,而后身体一歪便断了气,而那剑飞出之时力度极大,钉在了殿门之上,只看得到剑柄。
慕容珩真实的武功竟也一直隐瞒着她,叶倾看着宋九身上流着的鲜血,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提着剑刺进慕容珩的胸口,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叶倾杀过不少人,可她此刻的手居然也在颤抖。
慕容珩身后的护卫立刻将剑对准叶倾,慕容珩却抬手止住他们。
她闭着眼,不去看慕容珩有些苍凉的眼神,用力刺进去,宁洛却忽然扑了过来,素手紧紧将剑身握住,不让那剑再往其中进一寸,鲜血将剑身染红,他极力阻拦道:“你不能杀他!”
宁琼惊呼:“宁洛……”
叶倾脸色惨白,“放手。”
“我不放,他给你下蛊,你们两人的命紧密相连,你知道的不是吗?你现在杀了他,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可他在乎,“那宋九死了,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人能解了那蛊毒,你若是执意要杀他,杀你自己,那好,我陪你!”
宁琼失声道:“不可……”
长德推开那些护卫,扑倒在叶倾脚边,哀求道:“叶大人,求求您放了陛下吧,您若是想要人偿命,长德虽是贱命一条,但愿为陛下去死。”
慕容珩脸色惨白,“不许求她。”
长德哀泣出声,慕容珩胸中血气翻涌,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抬眸看着叶倾,“宋九死了,那蛊毒你便不要想着能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这样我们便可以死在一起了,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宁洛拼命摇头,“不要……”
叶倾眼中流着泪,“放手……他害死了寒城,我在这世间再无牵挂,更没有想过要活下去。”
宁洛眼眶通红,“你还有阿玖……”
叶倾喃喃道:“阿玖……这一生,终是我负他。”
宁琼也来相劝,“你死了不过是成全了他,而你活着,看着他慢慢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才算是真的报了仇。”
叶倾眼眸之中杀机慢慢消散,无力道:“松手吧……”
宁洛知道她是放下了,松开了手,叶倾将剑抽回,慕容珩身形一晃,胸口鲜血立刻涌出,宁洛连忙上前点住他胸口几处大穴,慕容珩捂住胸口,看着她垂着肩膀慢慢地转身,似乎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慕容珩低声道:“最后一个问题。”
叶倾停下了步子,听他道:“那年春猎,你和阿玖究竟有没有……?”
这是慕容珩一直以来的心结,若周国的事皆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才做出的假象,那是不是,她其实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不管她是不是恨着他,他终究是独占了她。
他没有去问叶倾,若是当初母皇赐婚给他们两人,他们是不是或许就会是和美的夫妻,没有误会,没有深仇。可没有那么多如果,从一开始,他便是害死她母亲的人。而他,应该做的,对她只是利用,而不应该动了情。
叶倾没有回头,“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慕容珩眸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