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官兵冲进来,迅速控制了三人,“别动。”
“可不要动,刀剑无眼。”一个穿着官服的矮胖中年人说道,陈翊认出这是谁,正是他在宋府门口遇见的那个不作为的季大人。
说话间官兵拿着刀在房间里到处刺,动作粗鲁,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掀开,柜子窗帘都被刺了几个洞,转身间把做摆设的名贵花瓶碰到在地,陈书君额角直抽,他的青花桃纹瓶、装模雅致的紫豪湖笔、价值连城的孤本,还有一个原装碑刻诗词,全坏了。
“慢着。”陈书君拱手,“大人,方才我两人一直在屋内。”又指了指陈翊:“我弟弟一直在门口的长廊,并没有看到有人进来过,大人是否询问清楚再搜房,否则我们的损失县衙可能赔?”
知县冷笑,“你在说什么,赔?”又高声说:“搜仔细点。”
官兵听罢动作更加粗鲁,刀剑锋利,沉香书柜都被砍了一个角。
管事从衣袖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弓着身,“大人,是我家主子年轻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这是孝敬您的,您尽管搜就是,您放心,我们绝对不敢私藏罪犯。”
知县看了眼银票面额,“这还差不多。”勉强满意的带着官兵继续去其他地方搜罗管事忙跟着,走一处破坏一处,多多少少收点钱才罢休。
百川书院当时建立时,陈书君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又是依山而建,占地甚广,最后知县赚了个盆满钵满,胸前银票塞得鼓鼓的,大摇大摆的走了。
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百川书院的先生学子们,经过这样一闹,哪有闲心读书,聚集在陈书君的门前,一个个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望着乱糟糟的书院,陈书君沉默良久,问:“我们损失多少?”
“加上给出去的恐怕有上千两。”管事大致算了算说。
那些书生听到这个数字更加气愤,“凭什么他说搜就搜,何况这是在搜逃犯用得着捅烂书册,那可是我们先生花了数月誊抄过来的,如今碎得都不能看。”
“先生,我们去告状,告到他上级去。”
“先生,我们筹款吧,每人捐点钱把书院修正好。”
“是啊,先生,这个样子我们都无法尽心学习。”
“要我说,就是贪官太多,罔顾礼法,”
嘈嘈嚷嚷的听着头疼,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管事的把大家都劝走。
陈翊担忧的看向自家二哥,觉得自己有点衰,走哪哪天凉王破,明日还是不出门了。这次大伤元气,二哥肯定心痛死了。
陈书君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愤怒了,认命是他最大的优点,及时止损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任由情绪控制自己的大脑,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大的家业。
“从城西的四家布料店挪两百两银子过来修缮,书院这边是好打理的,我担心的是那个季知县捞了这么大好处,日后怕是要缠上我们。”
“这……”管事也没想到这一点,慌了。
“不怪你,若不是你及时反应过来,今日说不定他们直接把书院砸了都不一定。” 陈书君不想多说:“你先下去吧。”
“是。”
管事走了。
“二哥。”陈翊抱住二哥的胳膊,十分担心。
本来应该被安慰的人却反过来摸摸陈翊的头,说:“摸摸毛,吓不着。”
陈翊瞬间就被眼泪模糊了视线,低下头蹭进二哥的臂弯里,泪水啪嗒啪嗒打湿了衣袖。
怎么办,好心疼二哥,可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二哥是不是比自己还无助。
陈书君却笑了,低笑声让陈翊抬起了头,责怪的看向二哥。
明明是你的家当被砸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可是你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钱财是身外之物,我挣的多是我的福气,若是哪天没有了那就没有了,我有你们就行。”
陈翊止住的眼泪又有翻腾出来的趋势,瓦声瓦气地说,“大哥知道了肯定很生气。”
“那这样吧,到时候你就帮我给你大哥普及一下我的产业,四家布料店,两家酒楼,三家客栈……”
陈书君罗列了一长串。
陈翊:“……”
好像没那么心痛了。
陈书君见哄好了弟弟,松了口气。
没关系,日子还长,我陈书君有仇不报非君子!
陈翊连着好几日没出门,穿上了厚夹袄,盛京要比南域冷很多,冬天的妖风吹在身上都刮着疼。
陈书君为此还嘲笑他穿得多,哪有这么早就穿这么厚的,真到了深冬可还怎么出门。
陈翊不以为然,不出门就不出门,冷死了,以后再也不要留在盛京过冬了。
但是步旌好几日都没来找他,只是传了侍从来说,被母亲罚了,一个月不能出门。
为此陈翊也没多想,是该被罚,一天天正事不干,到处当散财童子。
只是不知道一个月后再见到他,会不会又看不习惯那大饼脸和花红柳绿的衣裳了,陈翊不自觉就在脑海中想想那糟糕的衣品。
陈翊晃晃脑袋,把不好的东西甩出去,不会的不会的,冬天穿的多穿得厚应该不至于。
猛的,陈翊一拍大腿。
这是在干什么?!自己怎么就接受了被他天天骚扰呢?还想着一个月后再被骚扰?
虽然步旌人是好的,但是还是慢慢疏远吧。
陈翊本来以为可以安稳过日子,等着过年了,没想到,在府中呆了半个月,突然传来消息:打仗了。
听说是起义军,在两个月前就攻破了两座城池,地方官员为了保住脑袋,不敢上报,再加上起义军攻下城池后就封锁城门,不进不出。
此事在盛京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袁国已经几百年没打过仗,蛮夷也是被打怕了的,只敢朝贡免去战乱,当朝皇室靠着先辈的功劳安稳了几百年,早就是内部虚空,如今连个会打仗布兵的将军都找不出来,几年前倒是有一个会打仗的,在北边打了胜仗回来后就被皇帝以通敌的罪名全家抄斩了。
陈翊花大价钱买了九州地图,研究是哪里被打了。
攻下的城池是鲤城、思明城,两个城池紧挨着,临海,离盛京倒是有段距离,不过若是起义军有心壮大,以这个速度攻上盛京,也就几年而已。陈翊希望还是不要打过来,虽然他也不喜欢现在的朝廷,但是打起仗来,吃苦的是百姓,特别是大哥二哥,怕是生意都不好做。
说起来,大哥出盛京已经许久了,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陈翊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这是这几天难得的好天气,被晒得暖呼呼的。
惠景在一旁说着八卦,宁康公主在三日后进行第一轮筛选,以“冬雪”为提,作诗作画均可,挑出来的人进入驸马的第二轮筛选。这宁康公主似乎真的在挑选她自己喜欢的,毕竟仅凭她自己的喜好,不就是想选谁就谁,说不定早就有內选。
“说起来,有件事还挺解气呢。”
陈翊吃着桂花糕,说:“你丢的钥匙找到了?”惠景前两日不小心把他爹的钥匙弄丢了。
“不是。”惠景尴尬说,说起来有些丢脸,那是库房钥匙,平时是他爹保管,那日他替他爹去库房拿个东西,不知怎么的,钥匙就不见了。
“哎呀,是那个季大人,就那个知县,昨晚被打了。”
陈翊来兴趣了,“你怎么知道?”
“都传遍了,说是去吃花酒,醉了,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扒光了谁在大街上,第二日被卖菜的大娘看见了报官呢。”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咳咳。”陈翊被吃的桂花糕呛到也不管,只管笑。
只能说,该背时!
真希望以后能多点这样的人才整治这些贪官。
“这个八卦不错,听完人都舒爽些。”
“说什么呢?”
陈书君回来了。
惠景把刚刚的八卦再讲了一遍。
陈书君喝口茶润喉,说:“这件事确实令人舒心,不知道多少人听到后都觉得畅快,不过,你们可不要去外面说。”
“怎么,蠢事还不能被人说,这季大人有本事就堵住全京城的人的嘴。”陈翊当热知道谨言慎行,嘴里却不服气。
“还真能堵住嘴,堵不住所有人,那就堵住一些人的嘴。”陈书君说:“今日在茶楼谈论此事的全被抓去打了十个板子,就连那报官的大娘都被打了十个板子。”
陈翊腾的站起来,“关那大娘什么事?”
“因为她让季怀付在自己人面前丢了脸。”
陈翊觉得自己的火气快控制不住了,这都什么狗官。
这消息不仅没让人舒心,反而更加如鲠在,若是有大本事,定要让那个季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陈书君叹了口气,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还是说出了口:“三弟,你想爹娘吗?”
“想啊,怎么不想。”陈翊从小没跟他们分开这么久过,虽然老庄主很啰嗦,但是这么久没有人在身边念叨,突然觉得不习惯呢,还有思思也不知道长高没有。
“那你回连月山庄吧。”
沉思在思想情绪里的陈翊抬头,惊讶地看着二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啊?不是说让我来盛京过完年节再走吗?”
“你太想回家了就回吧,况且爹娘也挺想你的,我和你大哥也看够你了,回去了正好给我俩省事。”
陈翊突然不知道二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因为二哥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又不像在说笑。
陈书君却又说:“再说盛京寒冷,你在这不习惯的,倒不如回连月山庄暖和去。”
陈翊明白了,二哥就是在赶他走,一时间把来盛京干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遍,仔细甄别是不是闯祸了。
似是猜到陈翊在想什么,陈书君真情实感地笑了,说:“放心,你没闯祸,你先回连月山庄,我和你二哥生意不好走开,过完年就回连月山庄陪你们过元宵。”
陈翊松口气,“二哥,你怎么能让我先走,反正你们也要回去,我跟你们一起吧。”说着蹲到二哥身边,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去扯陈书君的袖子,喂二哥吃东西。
看着弟弟的大圆眼睛,陈书君心虚。
陈翊撒娇起来没完没了,不达目的步轻易放弃,陈书君虽然很享受,但是很是狠心拒绝了。
“弟弟,我和你大哥可能要干票大的,你在这不方便我们施展,要不你还是先回去?”陈书君收了笑,跟弟弟商量。
陈翊懵里懵懂,隐约觉得不对,又觉得二哥干啥都有他的道理,回去就回去呗,也无所谓。
第二天,惠景就帮着收拾东西,陈翊来时空空如也,要走菜发现二哥给他添置了不少东西,摞了两车厢。
惠景这个小尾巴也要跟着走,陈书君不放心,直接把惠景派给了陈翊。
别看小孩长的糯叽叽的,却是个练家子,给陈翊展示了一套空山拳,相当给力,拳头能把一个沙袋直接砸出一个大坑。原来惠景是从小骨骼惊奇,被高手看中收入门下,只不过小孩自己觉得练武不适合自己,太苦了,拜别师门回来陪着家人。
陈翊听完一整个人都不好了,捂着脸叹气,原来废物只有自己,连小孩子都比自己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