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小师父 第41章 离魂

绝情殿。

自那日偶然间灵机一闪想到了法子后，笙箫默、朔风、白子画几人商量再三、认为可行——以卜元鼎为媒介，将炎水玉之力注入卜元鼎中，生之力结合药之力，以弥补炎水玉神力不足的缺陷——安排妥善、退避诸人后，几人定于今日施法。

白子画与朔风面对面盘坐，紧闭双目，卜元鼎悬于二人中间飞速旋转，笙箫默盘坐另一侧，施法掌控卜元鼎，姜令随意坐在木板上一瞬不移地盯着看，掌心始终亮着金光，是为护法。

就见白子画苍白的脸色渐生红润之气，死气渐退，重复生机。

炎水玉之力果然厉害。

成了。

姜令站起身，眸中欢喜。

卜元鼎停止了旋转，空悬半空。白子画、朔风缓缓睁开双眼，朔风松了口气，白子画眸光清亮。笙箫默笑得灿烂，清风朗月，胜似春光，一时间鸟语花香，鲜花朵朵绽开，花香甜蜜醉人。

“可好了？”

笙箫默起身走到白子画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好了。”白子画点点头。

“这可多亏了朔风啊。”笙箫默扭头冲朔风笑了笑，心中感激，其恩莫大，怎不感激？白子画也对轻轻颔首。朔风只道是：“弟子分内之事。”

“这你可言轻了啊，这世上哪这许多分内应该呢？”

笙箫默挑了挑眉。

朔风的选择很多，在姜令问他时，他完全可以选择置身事外，不顾此事，可他却选择了全心相助。

白子画轻声许诺。

“此情此恩，白子画铭记于心。”

笙箫默变出折扇轻摇：“哎哎，不止师兄记住了，我们都记住了。”

“再要不承谢，可就矫情了啊，”姜令打趣朔风，“两尊的言谢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朔风终是受下了。

其实也受之无愧。

笙箫默没好气儿地斜睨了她一眼，瞧瞧这好话叫给她说得。

姜令眨眨眼，她这是因人而异好吗，灵活变通才是。

几人正欢喜舒心。

此刻却突生变故。

朔风身上突然亮起了金色花纹，金光大盛，一时耀眼，他面露痛苦狰狞之色，四肢朝后仰去，整个人也飘了上去，面上冒出了虚汗，方才他取血费心神之即也未有过这般痛苦之色。

卜元鼎光芒大涨，直接从半空中飞去了天边。

变故来得太快。

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朔风！”

姜令陡然站起。

她手上亮起金光打入朔风体内，稳住了他的神魂。

笙箫默飞速打了个结界，暂且阻拦下了这股莫名的强大吸力，他皱紧眉头，心下闪过了纷杂念头，不确定地道：“这莫不是炎水玉碎片受到了召唤？”

他也是猜测。

可却是最符合眼下光景的猜测，就在前一刻卜元鼎已在他们眼皮底下转瞬消失，根本来不及阻拦。在两尊眼前隔空取物，这几乎无可能。

姜令脸色骤然难看。

朔风曾言：炎水玉整体聚合之日，就必定是碎片个体消亡之时。他游荡世间，可这却是刻在灵魂深处的话语。

个体消亡，这就意味着，姜令低喃：“他会死的。”

不行，绝对不行。她抬手，动作间透着狠绝，打了数道光芒入朔风体内。

白子画眉目冷凝：“这绝不可能，除非有人聚齐了其余八方神器。”

他抬手探向墟鼎，其中五方神器皆在他墟鼎决不可能被聚齐，白子画的动作凝滞，眉目之间尽是愕然。

收于墟鼎之中的五件神器不见了，可他却一点不知？

试问这世上可有人能做到这一步？七杀的杀阡陌都决不可能做到。

若真有一人……也只可能是她。念及此，白子画的脸色陡然难看。

“如何？”

笙箫默沉声询问。

这股吸力越来越大，甚至大到了笙箫默不得不以法力对抗，他紧锁眉宇，根本抽不出心神回头去看白子画反应。

“神器不见了？”姜令扬声，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白子画眼眸霜意愈发冰冷。

他抬手开启了绝情殿原有的禁制，三殿乃长留重地，其禁制结界乃由无数代殿主加持，法力深厚强大，足以抵挡一时。的确如此，飘在半空中的朔风落了下来。姜令忙上前，笙箫默凝眸看向白子画，他也猜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从不知花千骨的胆子如此之大。

“我去把神器带回来。”更是把花千骨带回来。

“快去吧，要小心。”笙箫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令咬唇，抬手按上朔风后背，为他输送法力，缓解他的痛苦。

笙箫默转眼抬眸望向绝情殿的金光护罩，心底一叹，只怕师兄赶过去也来不及了，他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走到朔风身前盘腿坐下。

笙箫默直视着朔风的眼睛：“怕是来不及了。”他沉声。

姜令脸色一沉，死死咬牙。

“我们须得另做打算，”笙箫默自墟鼎中取出一个古朴香炉，“此处有一法可助你脱离炎水玉碎片，名曰离魂，是以魂魄状态收于香炉之中，来日可寻宝物重化人形，只这离魂之术施展时，魂魄若被撕裂，万分痛苦，须得有坚毅心志方可守住魂魄不碎。”

“你待如何？”

他待如何？朔风问自己，要他选择吗？他选什么？他还用选吗？

“……离、魂。”朔风缠着声，做出了选择。

“我选离魂。”

他不愿离开，他已经有了无限的眷恋，眷恋温情，眷恋好友，眷恋心仪之人，眷恋长留，眷恋这瑰丽的世间。

便纵是撕裂魂魄，痛苦万千，他也禁受得住，他已于世间产生起了各种羁绊，既有选择，为何要离开？

“好。”

笙箫默点头。

朔风的选择早在意料之中，那么事不宜迟、迟恐生变。整体聚合，个体消亡。九方神器的召唤，炎水玉能留几时？朔风又能活几时？

“阿令。”

笙箫默唤她。

“你来施法催动香炉，切记，决不可中途停下，否则朔风会灰飞烟灭的，”他朝顶上望了眼，光罩上渐渐出了裂痕，仿佛隐约可以听见碎裂之音，眸色凝重，“我来对付这个。”

“好。”

姜令接过香炉，重重点头。

香炉悬于半空，姜令手捻项链，七星连珠晕起虹光，她深深望了朔风一眼，收回视线，合上了眼。

笙箫默取出长箫，青光大盛。

金光罩上涌上盘旋了青色，裂痕肉眼可见地渐次消失，又渐次重现，反反复复，僵持起来。

朔风始终面露痛色，魂魄撕裂之苦，非常人可受。

金光罩上的裂纹渐次多了，青光渐弱了下去，十方神器之力，威力巨大，纵然他拼尽力气，也只能抵挡一时。

他余光瞥了身后一眼，只差一刻了，他抽动全身仙力，用力推出一掌，青光又一次疯涨。

朔风身体渐渐透明。

姜令始终未睁眼，手上亮着金光，她怕睁开眼见他痛苦模样。

顷刻之间，香炉光芒大涨，瞬间吸走了朔风的魂魄。姜令手上光芒一顿，继而渐渐消散了，金光罩上的青光此刻也被彻底压制，金光罩破碎，由历长留数代绝情殿主加持的禁制结界破碎了。

一抹碧色飞向天边，一如方才卜元鼎不受控制般骤然脱离视线。

“结束了？”姜令低喃。

“结束了。”笙箫默调理内息，稳住体内紊乱的仙力。

姜令回过神来，忙掏出灵药喂他服下。

笙箫默按住她的手，拿起香炉纳入墟鼎之中。

世事总是变故多。前一刻几人还是舒畅欢笑，下一刻已面临了干系生命的重要抉择，欢心散去了，心底漫上沉重。

风云骤变，风云诡谲。

“师父，那是什么？”

东方天空之上骤现一个大洞，模样诡异，远在长留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巨大莫名的吸力，似要吞噬一切，这种力量正是方才吸走卜元鼎、炎水玉的力量。

姜令皱眉。

笙箫默沉下了声：“墟洞，据传，十方神器集聚之时即会打开墟洞。”师兄到底是去晚了一步。

十方神器聚，妖神出世，她到底知不知道此行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是她？”

姜令凝神，望向笙箫默，他们心中都已有了明确的怀疑人选，不止他们，白子画更是想到了这一点。

除了这人，哪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收于白子画墟鼎之内的神器呢？

早闻她称是下山归蜀山当掌门去了，原来是跑去集齐神器去了，除了掌门师伯体内的五件神器，藏于天山的玄镇尺，藏于蓬莱的浮沉珠，七杀杀阡陌手里的谪仙伞，她竟也拿到了。

浮沉珠……蓬莱……

“怎么了？”

“她取走了神器，蓬莱呢？”蓬莱霓掌门会安安静静地任其取走神器？想想都不可能。

她心头涌上不安。

何止浮沉珠，还有藏于九霄塔中的玄镇尺……他可以想最坏的结果，然她们几个最是要好，最后承受最坏结果的却是这些尚年岁不大的孩子。

蓬莱掌门修为高深，凭花千骨修行定是夺不去神器，可她却到手了，恐是凶多吉少……

笙箫默环住她，抵着她额头。

两人脱力依偎，闭目静然，谁也没瞧见回廊处一闪即愣、旋即立马退出去的人影。——摩严临时抓人派了轻水来绝情殿寻白子画。

此事，震动极大。

白子画到底带回了花千骨。

而蓬莱掌门霓千丈重伤，天山九霄塔被闯，十方神器聚合，险释洪荒之力出世，酿成大祸，三尊、九阁长老，各派掌门齐审花千骨，花千骨称自己为七杀奸细，奉杀阡陌之命潜伏长留偷盗神器，三尊会审判了受她九九八十一根销钉之刑。

受刑之日虽有杀阡陌前来搅局，然花千骨仍受了刑罚。

**殿。

“掌门师伯如何了？”

白日里，白子画替徒受过，生受了六十四根**钉，也是个狠人，此番又转身去了蓬莱消耗仙力救醒了霓千丈。他这炎水玉刚治好的身体，倒是受得了折腾。

姜令不喜花千骨，对她提不起好感。

原因有许多。

花千骨给她的感觉一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要知道，有些姑娘的傻白甜是可爱，一举一动俱是真切的天真烂漫，同时，这些姑娘是傻白甜但并非行事无原则，做事不经脑子。

从她在三生池水中的玩耍，到旁观她与霓漫天、轻水、孟玄朗之间的纠葛，到桃翁课上的花千骨不经脑子的出言，到想到蜀山群龙无首而她手持掌门宫羽时对花千骨行事的不入眼，再到此前花千骨落了旁人陷阱险些释放了洪荒之力乱了天下、险些让朔风湮灭。

单纯无心不是惹祸犯错的推辞。

即便晓得她此行目的——召唤出炎水玉救治白子画，姜令也实在提不起好感。

“没甚大事。”

笙箫默轻叹一口气。

那么多年来，笙箫默最清楚白子画的为人，远不是他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无情，白子画总是以他所自认为对的方式温柔保护着身边关心爱护的人。

就如同小时候保护他一样，受再多的苦白子画都不会吭声。

姜令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吧，她承认，她有点迁怒。

笙箫默摇了摇头。

从仙剑大会上姜令出手胜了花千骨时，他就知姜令不喜花千骨。

不喜就不喜吧，难道他这个师父还要按着姜令的小脑袋瓜逼她与自己不喜之人欢声笑语不成？别了别了，他走得可是长留暖仙的路子，又不是大师兄上了身。

笙箫默默默腹诽。

好在姜令一向拎得清，笙箫默无需对此费神。

“呐，看一看吧”

笙箫默自袖中取出一张纸。

这里面有他从藏经阁里禁地翻找出来抄来的法术，这法术可助朔风凝结实体，再化人形。

“什么啊？”姜令接过去，快速拆开，一目十行，心定了下来，她将其折好，妥善地收起。

“多谢师父了。”

“这么好的一个师侄，我也不想再见不到他了。”

他嘴角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更怕大师兄新收的这一对优秀的弟子再都废了，那他可得愁白了发。”可不是一气儿折两个？朔风若有事，只怕霓漫天就得转了性子了，这个师侄性情实在太刚。

过刚易折。

笙箫默摇折扇更欢了，别说，有点期待。

当然了，他是期待师兄白了头。

他可是个好师弟、好师叔。

“嗯。”

姜令闻言却与笙箫默想到了一起，心定了下来，她眼珠一转，实诚的说笑：“如此一说还有点莫名的期待。”

此话说出了笙箫默的心声，他斜斜地睨了姜令一眼，不错不错，没白教导，徒弟肖师父啊。姜令笑得肆意张扬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