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小师父 第18章 《云笈经》

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红瓦红木，宫殿连绵。

宫殿琼苑中四处种有蓝花楹。

花开时，成片成片的蓝花楹仿若一朵朵蓝紫色的云彩又如同一团团蓝紫色的烟雾，故而又命蓝雾树、紫云木，紫花如云，幻化成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宛若梦境蓝紫色花海，美得如梦如幻。

仙境四季如春，花开不谢，**殿就在紫色云海中若隐若现。

姜令择了一处绿水流波浅浅流、可观云海落霞瑰丽之处住下，推窗是奇景。琼苑中栽种了两株合抱之紫云木，鲜花烂漫，异香环绕，人在花丛笑。

**殿真的美极。

仙雾缭绕。

姜令一路走来，踩进仙雾里，似是飘来，腰间宫铃摇曳，清脆悦耳，七转八拐，回廊九曲，寻到了笙箫默的住处，就见一袭他长袍，半倚在红柱上，手指搞怪地点着一只褐色画眉鸟的小脑袋，还有一只画眉双爪牢牢抓住他肩上衣料，扑棱着翅膀。

才来了不过几日，姜令却深觉，自己已深爱上了此处。

“师父。”

“嗯，来了，坐。”笙箫默空出一只手，拍拍身边木板。

姜令屈膝坐下。

“原来师父不止养花斗蛐蛐儿，还养着画眉鸟呢。”

“师父这爱好还挺广泛啊。”她打趣他。

“岂止这些。”

提起他养的这些小生灵，笙箫默两眼放光，微微直起了身子，抬手指了指斜正前方的树下，神情之间颇为得意：“为师还养着头鹿呢。”颇有一股炫耀的意味。

鹿？

姜令循指望去。

紫云木下，跪坐着一头小鹿，通体银白，似有流光回旋，双眼水汪懵懂，长长的鹿角似树杈，开出了朵朵白色小花，可见，不是头普通的鹿。

“这是？”

姜令惊奇，小跑到它身边。

小鹿抬起头，一双水眸呆呆的，萌萌的，姜令试探着伸手，小鹿用嘴拱了拱她手心，痒痒的，喷热喷热的。

她笑道：“好喜人啊。”

笙箫默不知何时也跟过来了，而他肩上的画眉，早已翅膀一震扑棱着飞了，他逗玩的那一只，也飞走了。

他手持玉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小鹿的开了花的角，笙箫默道是：“别瞧它可爱，人家凶残着呢，这是魇兽，识人心、织梦幻，不知困住了多少能人异士，后来为长留第十三任掌门收服，此后这魇兽便一直养在这**殿中。”

“你这么厉害。”

听罢，姜令再扭头去看小鹿，小鹿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看起来无害极了。

姜令笑它。

“所谓最危险的东西最迷人吗？”她忍不住碰了碰小鹿角上的花。

小鹿乖巧地用角顶了顶姜令的手心，讨她的欢喜，似乎笙箫默口中的凶兽并不是在说它，它只是一头可爱小兽。

笙箫默笑了笑。

这鹿卖的一手好萌，讨得一手好欢心。谁又晓得这可爱呆萌的外表下，实则生着一颗搞怪不息、游戏不屑的心呢？囚禁于此上千年，这魇兽渐渐地学会了软化自己的外在，姜令这一句最危险的最迷人落在它身上是恰如其分了。

“火夕青萝还没回来？”

“没呢。”

姜令花了将近三月的时间，成功辟谷，已不必再食五谷，自然不用再与青萝、火夕再每日飞下去亥殿每日三餐了。姜令于自个儿院内等了他们一阵子，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见到人，她便依几人前言一人先来见笙箫默了。

笙箫默眯了眯狭长凤眼，他眼神转了转，兀地一把拽起蹲在地上的姜令，大步流星，放话道：“走，师父给你开小灶去。”

“开小灶？”

“这个徒弟喜欢啊，开什么小灶啊？”

开小灶谁不喜欢呢？尤其还是师父开得小灶呢，姜令欢喜地几步跟上笙箫默。

魇兽曲了曲前蹄，又换了个姿势卧坐着，它懒洋洋的，待在树下乘凉。

“云笈经。”

姜令随他进了主殿。

笙箫默随手在书架上翻转，后丢了一个竹简给她，竹简一侧金光流转行云流水三个大字，字体似篆,笔画多曲叠。传说中由空中的云气所转化而成,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文字，其名曰云篆。

他颔首，指着它道：“此乃**殿功法传承。”

“可知为何以此为名？”这是要考她了。

姜令颔首，将所知一一道来。

云，天地气交，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求仙之道效天法地，观察云象变幻，朱书符文以沟通天地，亦称云箓、云书。

以云笈为名，书以云篆，寓意沟通天地，效天法地，包罗万象。

笙箫默嘴角挂着笑。

“传说中，这《云笈经》中所记载的文字皆为天上的云气凝结而成，是为天地气化所授的云箓天书。其中记载教理教义、本始源流、经法传授、秘要诀法、诸家气法、金丹、方药等，效天法地，包罗万象，有‘小道藏’之称。”

他朝别处走了几步，半倚在殿内铺满冰丝玉锦、雅致褥枕的卧榻上，慵懒却优雅，整个人漫不经心的。

他懒洋洋地开口：“类例既明，指归略备，纲条科格，无不兼该。道藏菁华，亦大略具于是矣。”

“我们要学这个？”

“是啊，展开看看。”

笙箫默斜斜倚着，挑眉示意，只是这甜腻沾笑的语气中似乎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引诱姜令打开竹简之意。

姜令也挑挑眉，一手展开。

竹简内金笔绘成祥云卷卷，内中投射出金光，金光中浮现几列金色云篆：洞同天地，浑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通凡入圣，同契大乘。

单看这云篆大字，姜令心中激荡起清正浩荡之光。

人云，昔日凤凰衔书台，仓颉造字时，天地为之惊，鬼神为之泣。

文字，有力量，说得就是这个吧。

“包罗万象，妙法精玄。”

“你们三个都修习这《云笈经》好了，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法术。”笙箫默站到她身边，袖手在后，久不见姜令回话，笙箫默不免稍稍侧头去看她。

只瞧得姜令目蕴星光，亮极了。

笙箫默顿了顿，语气更轻柔了，道：“想什么呢？”

姜令勾起笑容。

她抬眸与笙箫默对视，眼中似碎满了银河星辰与水上粼粼的波光。

笙箫默心中一动，这姜令的确是生得了一双极美极好看的眼睛，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夺人心神，尤其是这双眼中此刻蕴满的光华流转间，更是神采奕奕了。

她轻轻地启唇开口了。

“我在想。”

“这上古时，凤凰衔书台，苍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那时，又该是何等的震撼？何等的惊心动魄？何等的道破天机才可引来天地为之震动呢？”

上古时期的先民是怎样的呢？上古时期的神仙又是怎样的呢？后世之人仅可凭零星传承、三两壁画来一窥上古时期的瑰丽与苍茫了，可仅这小小的一眼，便足可震撼灵魂。

为先民之智慧所震撼，为先民之力量所震撼。

人道茫茫，仙道莽莽。

天地之间，她像坚定的一个懵懂之士，才触及道，道，不可言，唯上下求索，踯躅独行。

姜令是个懵懂之士。

透过皮囊，笙箫默窥见了一个坚定求索的懵懂之士。他不免心底轻笑，说到底，姜令还是个孩子呢。求仙漫漫途中，她还只是个初初得窥道之意的孩子。而他为人师父，所做的便是雕琢之功，打磨璞玉使之温润生辉、自有光芒。

他笑了。

师父这二字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呢，好在，他们是仙，拥有漫长的时间。

笙箫默轻声说道：“道生天地间，知者寥寥。”

“文字始，破迷烟，渺小蝼蚁如凡人，窥破天机，人族道始兴，所以震撼，所以惊心动魄，所以一线生机得以窥视，所以引来天地震动吧。”

文字的出现，当真破除了愚昧，传来了道的号角声。

上古的先民啊，你们的智慧当真是撼人心魂，为后世万万代启蒙，虽已身埋黄土，然，功在千秋。

姜令点头：“传说中，初七的时候呢，女娲就仿照着自己的模样造出了一个个小泥人，这就是人了。万物造化，万物有灵，人乃神手中造化。”幼年时，大祭司常给她将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这些传说刻在了她稚嫩的心中。

“人，当有力量。”

“仓颉造字，灵机传承，懵懂人族，万古长夜，窥见了这磅礴力量。”

笙箫默接着她说。

“这力量即为道。”

他笑看身侧姜令，自她眉宇间看出了懵懂中破出的亮光。

——一线灵光。

师父笑了，徒弟的这悟性实在是好极，单看云篆之文，就能感悟出这些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更何况这徒弟本就是人中龙凤，前路漫漫，假以时日，他的徒弟会是仙门中光华璀璨的一颗明珠，只会更加地惊世绝艳。

笙箫默无不自恋地想，徒弟出色，只能说明他这个师父更加地出色才是，没错，就是这个样子，他洋洋自得。

“要好好学啊。”

笙箫默自话中淌出绵绵不绝的骄傲之情，且让他提前骄傲一会儿。

“昂。”姜令卷起竹简，抱在怀中，金光、云篆顷刻消失，她从喉间发出一声。

她自然会好好学，这可是他们**殿一脉的传承呢。

“师父！”“师姐！”

人未到声先闻，不用猜，是火夕与舞青萝两个，这两人总算是从亥殿回来了，姜令掐指一算，就说会儿话的功夫，竟过去了半个时辰？

“可算是回来了。”笙箫默看着他俩摇头，从袖中取出两个与姜令手中一般无二的竹简，随手丢给了他们。

火夕与舞青萝忙伸手接住。

“这是什么啊？”

他们展开竹简，同样是金光投射，同样是二十五个金色云篆大字。

“功法秘笈，以后你们三个都修炼这同一套功法。”

他说这话时，姜令配合着朝二人扬了扬手中的竹简。

“好啊。”

舞青萝、火夕连声应下。

说是开小灶还真是开小灶。

姜令抿唇笑。

笙箫默引导姜令思悟，却没有对火夕、舞青萝采取同样的教导方式，是因材施教之故，火夕与舞青萝并非沉心修炼之人，这二人的全幅心思并不在于修行之上。徒弟也有徒弟自己要走的路，他只要引导他们不误入歧途就是了。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嘛。

反正对他来说，修炼也不非是最重要，一个人，他的德行才是最重要的。

笙箫默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面前的这三个徒弟，复又垂眸低低地笑了，他这也是当了师父的人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