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还没缓过来,不远处忽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师兄。”他抬头一看,正是儒尊笙箫默。笙箫默见白子画这副模样,知道他又毒发了,顾不上什么先把他拉至屋中渡真气。待情况好转,白子画平静下来,脸上难掩尴尬的问:“你怎么来了?”笙箫默语带调侃道:“因为我不信千骨今天走你能像铁石般无动于衷,所以特地来看看。没想到啊,还真看到了一出戏——那李蒙满头大汗的在书房收拾,有人呢却扮了他的模样离开了绝情殿。哎,做什么去了?别告诉我说是去伺候大师兄了啊,去送千骨了对不对?”
白子画垂下头默不作声,笙箫默接着说:“师兄,有时候我真想劈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明明舍不得,却非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赶走,现在又这样,你这又是何苦呢?”“让她走自是有我的理由。”白子画不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只板了脸不再言语。这时笙箫默收到了摩严催他去大殿的传音,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晃脑无奈的说:“好好,你总有理由。那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唉,你们这两个师兄一个一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可以说白子画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最终下了狠心赶花千骨走,他也想亲自送她,想见她最后一面。但是为了让花千骨断情,在前一晚他忍住了没有露面,如今却用障眼法扮做李蒙去送了行,还交付了重要的功法手册和嘱托。花千骨临行前对‘李蒙’絮絮叨叨交待的那些事,所有的所有都是关于自己的,涵盖了衣食住行,细心而周到。看着她望着绝情殿时眷恋而悲伤的眼神,他的心也有不忍。
白子画想起花千骨提到的琉璃瓶的事,这时李蒙已经将书房整理得差不多了,白子画直接将他带到了厨房,从花千骨所说的位置拿出了四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琉璃瓶出来,严肃的问道:“李蒙,这些是什么?”李蒙有点懵,记得花千骨说过让他加这个要背着白子画的,却原来尊上全都知道,便据实以告:“尊上,这个是鹿血,是给你放到茶里的药引。花师妹说配置一壶茶要加一勺鹿血配两勺鱼腥草汁。”
“鹿血?”白子画沉吟了会儿说:“好了,你下去吧。还有以后你就按常规方法制茶,不用加什么药引了,鱼腥草汁也不要加了。”“是,弟子告退。”李蒙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多言。白子画将这几个琉璃瓶带回了寝殿,在桌边他拿起一瓶来:“这到底是什么?”他很想知道,心底却隐隐的又害怕知道真相。
终于下定了决心,白子画一下子打开了盖子,一股异香伴着血腥之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这味道久违而熟悉,一时间激起了他心中某种强烈的渴望,好像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期盼着。白子画深思恍惚间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将琉璃瓶放到唇边喝下了一口,随着“咕咚”一声吞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白子画只觉得遍体舒泰,就连前两日全身发酸发紧的不适之感竟然也全消了。白子画的神智马上恢复了清明,他看着琉璃瓶:“这不就是茶中我怎么调都觉得缺少了的那个味道么?这究竟是什么?这异香——”白子画倏然睁大眼睛:“这是小骨的香味,这是——小骨的血!”
为了证实他拿着琉璃瓶走到屋外,倒了一点到草地上,一小片草果然枯黄了下去:“果然是她的血,难道小骨是用她的血给我做药引的么?”白子画又回屋拿起了窗边的一壶茶,那是花千骨前两日送来的,他当时负气没喝,后来凉了就随手放到那里了,他将茶壶内的茶全泼了出去,眼看着一大片绿草又瞬间枯黄了下去。“咣当”一声,白子画手中的茶壶摔落到地上,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原来真是她的血!什么药引鱼腥草,她无非是用更腥的东西去掩盖那血腥之味而已。”
白子画抱着琉璃瓶颓然坐到了地上,背影孤独而无助。脑子里继续思考着:“她的血竟然能压制这卜元鼎的毒性,可是小骨是怎么知道的呢?”忽然又想起那个吻和她咬破的唇:“一定是那时小骨发现了什么,也是从那之后她开始每天给我送这个加了药引的茶,可是她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原来这么久,我都是靠着她的鲜血压制毒性来续命的!”白子画想到了那时空气中经常漂浮着的让人愉悦的香甜之气、花千骨面色苍白气血亏虚之态,想到了那晚看到的她手腕上渗血的绷带,还有笙箫默提到的换血术——这一切,在瞬间都有了答案。
“小骨,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自己现在才知道?他手指颤抖的摩挲着那琉璃瓶,将它贴在脸颊上,泪水已止不住的潸然而下,有感动、有自责、更多的是心疼。想到她一直默默的用自己的血来为他压制毒性,而最后他却明知道她受了委屈,还毅然决然的将她赶走,为了让她断情说过那么多冷酷无情的话,甚至拒绝让她见面。此时他的心中又悔又恨,悔自己的绝情,恨自己的麻木和迟钝,甚至恨天道不公,为什么偏偏她是他的生死劫?!
白子画的心抽疼了起来,连带左臂也刺骨般的疼痛着,他痛苦的抱着手臂回到房内,一眼瞥到桌上还有三瓶血,又想到花千骨临行前差点晕倒,一定是她刚刚放了太多的血导致的。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惊慌的神色:“小骨!小骨——现在怎么样了?”此时他顾不得手臂的疼了,将手中琉璃瓶放下就随手幻化出观微光球,可是变换了几个场景,总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景物,更看不清人,他现在的仙力连观微远一些的地方都变得艰难了。
白子画连忙从柜中又拿出了那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拿起那发着黄光的验生石,大拇指不住的摩挲着,“她无恙。”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既然已经知道琉璃瓶里的是花千骨的血,他不会再去喝,白子画把那四个琉璃瓶收到了柜子里,低叹了一声:“走了也好、也好,至少不用再受伤为我做无谓的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