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契 第4章 古代

茶楼下，一群穿着泾州祁家服饰的人闯进来，领头的是一个胖大个儿，五大三粗，他是齐家的老六，所以直接称呼为祁六。一进店他就喊道：“小二！小二！喂！过来！说你呢，抖什么抖？”

小二哆哆嗦嗦地上前询问：“几位爷，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问你，有没有见到这个人？他手里拿着仙人掌。”他拿邱辞的画像。

“有，有，有，不过，他没抱什么仙人掌，而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在哪儿？”

“楼上。”

“带我去！”

“是是，几位客官，请遂我来。”小二带着人上楼，上到时，已是人去楼空。

“人呢？”祁六是祁家的旁系子孙，排行第六，人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力可扛九鼎，可脑子却不大灵光，他和手下搜了两三遍，几乎把整个雅间翻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人。心中别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便坐在桌边，一拳锤到了桌子。

“小二！人呢？”

“刚刚刚……刚还在这儿呢！我也不知道啊。”

“小二，要是爷找不到人，你的下场就是这张桌子。”他指着断成两截的桌子恐吓道。

“祁六爷，小人真不知道啊。他一个人来喝茶，我也不知道他惹上了您这样的大人物。要是早知道，他就算送我一座金山银山，小人也不敢把他放进来。”

“哟，还挺有眼力劲儿的！那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猜猜他们去哪儿了？”

“小人不敢。”

“不敢？来人！拖出去打，打到他猜为止。”

“是。”旁边的两个家丁上来，一人一边搀拖着小二。小二挣扎道：“祁六爷，祁六爷，我猜，我猜！放过我吧。”

祁六抬手让家丁下去，小二爬到桌边，看看上一位客人剩下的茶水，手指搭在白瓷杯边，“茶还温热，应该是刚走不久。”他站起来看看楼梯，又走到窗台，雕花的栏杆上有个鞋印，“祁六爷，祁六爷，你们前脚刚进来闹出了声音太大，他估计知道后就跳窗逃走了。沿着这条街，只能去到两个地方，一是往东荷城君子何家；二是往南去到南山青衣居士钟青莲家。”

“走！抓人。”祁六下命令，立即带着家丁到楼下。来到岔道口，一条往东，繁华热闹，一条往南通往城外的南山，有些萧条荒凉。

“六爷，咱们怎么走？”

祁六摩挲手掌：“爷自有法宝。”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币，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天灵灵，地灵灵，给我指条路明明。”说罢，将银币抛向空中，银币再次落入掌心。“正面选东，反面选南。”

打开后，是正面，往东。他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犹豫了一会儿：“分头追，如果遇到他，不要打草惊蛇，立即回来向我报告。”

“是。”两队人马一路向东，一路往南，而祁六正巧带着人往东边的那条路。

路的两旁除了一条河的莲花以外，河上还有一座石桥，连接着东道和南道。东道的尽头有一户大宅子，四面围墙，红墙黛瓦，朱户画梁，正门有两朵石雕大莲花，作为驱邪镇宅之用。门额上有一匾，上面正楷端庄地书写着两个大字：何府。

门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左手拿着一张素榜，正是邱辞，他右手牵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大约五六岁左右，一脸的郁闷和不甘心。“咱们能不能不进去？本君不喜欢这儿。”

“这可不行，后有追兵，前面又没有路了，咱们还接了何家的招贤榜，不进去可不行。”邱辞蹲下来耐心地安慰这小孩儿，这小孩儿不是别人，正是仙人掌青楦，只因他借来的宿主法力不够，被迫变回了幼年模样。

“一会儿跟我进去，就假称是我弟弟就好了。”邱辞抬手摸摸对方的头。

“放开你的脏手，没有本君的允许，不许摸本君的头。”

“好好好。”邱辞笑眯眯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他是小孩子模样的份上，勾起他护犊子的慈悲心，他才不会如此耐心地开解青楦。

邱辞敲门，来开门的管家一看他手中的招贤榜，立即非常恭敬的将人迎请进来：“请进，请进，两位侠士，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听说有人揭了榜，早已在厅上恭候多时。”

“麻烦你带路。”

管家看见他旁边的小男孩儿，黑色长发垂肩而下，一身墨青色衣裳随风轻摇。虽是童颜，却隐隐有种王者之姿，心下有些许惊讶：“这……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我幼弟。”

“是亲弟弟吗？”

“是啊！怎么不像吗？你看看，大大的眼睛，帅气的脸，白皙的皮肤还有这个高挺的鼻子，怎么能说不像呢？老伯，你再好好看看，我们真的是兄弟。”

“既然如此，那就是老朽认人的眼神不好，只觉得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嗐，我们兄弟俩以后能平平安安过个好生活就万事大吉了，哪里还想什么必成大器。”邱辞笑呵呵地回答老管家。随后，低头看向青楦。

小心，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青楦提醒他。

知道了，我也有同感。两人用心语沟通，这可能是唯一的好处了。

他四处观察何府的构造，从大门进来，中间是个天井，整座宅子坐北朝南，北边是个正厅，左右分别是东西厢房，雕花窗格与门廊漆柱显得华贵气派，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侠士叫什么名字？”管家将他们引到正厅，让他们坐在东边的座位上，摆手叫下人上茶。

“姓邱名辞，这是我弟弟青楦。”

“好，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后堂请家主。”管家从堂内左侧的通道离开，那里正悬挂有一副白色珠帘，与四周的装饰相得益彰。

天井中只有一座桥连接大门和正厅，底下是一池的荷花。青楦的目光一直看着那些荷花，眉头深锁，显出与年少稚气的脸庞不相符合的忧虑气质。

你看出了什么？秋是用心语问道。

不知道，暂时看不出。

小祖宗，咱们揭这榜有把握查出真相吗？要是查不了，还是尽快跑路吧，这趟浑水我总感觉趟不得。

青楦气鼓鼓地扭回头瞪了他一眼。

好好，你是祖宗，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行了吧。他捧起茶嗅了嗅，有股清甜的荷香，再尝一口，满嘴荷香四散溢开，沁人心脾，这是何府特制的荷花茶。

“秋侠士，两位久等了。”一个秀气的青年男子从珠帘后走出，他手持一把荷花折扇，一身白衣上绣着的是鲤鱼青莲图，眉心处有一朵三瓣莲。

“您就是何家主？久仰大名。”

“来！请坐，请坐，不必拘礼。在下何玉衡，莲花乃我何家的供奉之花。本家从祖辈开始就独爱莲花。”

“看出来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实在是跟何家主您堪称绝配啊！”邱辞夸耀道，顺便背了几句周敦颐的《爱莲说》。

“哪里哪里，邱公子真是过奖了。我家不过就是种点荷花，附庸风雅罢了，哪有您说得那么高雅？”

“何家主，您还是还真是谦虚，这次我俩来这儿就不兜圈子了，咱们来说说荷花异常早开的事情吧？”

“唉，这个不急，两位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何某人还是先给两位接风洗尘之后再慢慢调查。”何玉衡显然有些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也好，有劳了。”邱辞露出了职业假笑。

你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吃？青楦拉着他的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不是，呃……这叫饭局，懂吗？看你这么小啊……不是，像你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肯定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到时候他肯定会在饭桌上提出来的。

你们人类真麻烦，一堆的繁琐礼节，弯弯绕绕的，算了，问他，我们住哪儿？本君想睡觉。

“何家主，吃饭的事一会再说吧，我幼弟舟车劳顿，现在有些累了，可否……”

“当然，当然。白管家，两位侠士暂时安置在西厢房，好生招待。”

“是。”

他们住进了西厢房。青楦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之前借的法力消耗太多，现在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人形了，作为一种成人形的植物，他修炼出花魂到现在刚好一千岁。六月时将会迎来自己的第一次花期。一千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个日子。

每朵花到一千岁时的第一个花期必定都是鬼门关，熬过去，可以生一缕仙魂。当修炼出十个仙魂便可以位列仙班，成为花仙。而这些花仙大多都是花神的侍从，是距离花神最近的人。他想成为花仙，在花神身旁永远守护着那位。

然而，如果没有被封印之前，他或许能自己扛过去。现在大部分神力都被封住了，能借到的法力根本不够，如果结契的话，可以将一半痛苦分给契约者承担。但是也有可能会面临更糟糕的境地，所以，他现在不想结契。

他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儿，看到邱辞在屋里打量房间中的白瓷、青瓷瓶，还有檀木桌椅。

邱辞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满脸惬意喃喃自语：“要是能带回去，我肯定发了！这椅子！这雕花！这手艺！啧啧啧，太绝了！在市场上绝对是有价无市，简直就是大师级的作品。”他左手拿起一只白瓷仿玉净瓶，放在脸颊上蹭了蹭，“这质感，又冰凉，又细腻，像冰做的一样……”

青楦简直看不下去了在心里嘀咕：本君怎么会被这样的人唤醒？本君绝不会跟他结契的。“够了，你给我滚过来！”

“小祖宗，小祖宗，又怎么了？你不是睡得好好的吗？又怎么了？”

“我腿酸，你给我捶捶腿！”

“什么？这一路都是我抱着你走过来的，我还没酸呢，你怎么就……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青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哈哈，我是柠檬精，我酸我酸行了吧？”看到青楦沉下脸，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事，我好的不得了，活蹦乱跳的，这就给你捶捶腿。”邱辞给青楦捶捏小腿，说起了府中的奇怪之处，“你不觉得这何府有些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