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现在国科处神经生物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想和咱们在溶胶纳米肽上合作,备选还有几家研究所。另外有公司愿意把二代测序全部包揽,价格比一般的都低,并且保证质量。”
江玉初说完,下面传来一阵掌声,有人拉开厚重的窗帘,有人点开灯,科研秘书连珠炮的语速进行了简单总结,表示尽可能的支持实验进行。
科里喜气洋洋地忙活起来,江玉初关掉投影,不动声色地把右手往后藏了藏,却被陆十九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黑着脸低声问了句:“怎么弄的?”
“甩刀甩的。”
“放屁,”陆十九脸色铁青,“你那技术顶多像上次那样在手背上划几道,不痛不痒几天好了,现在倒好,直接甩手腕上去了?咋不上天呢。”
撒谎都不打草稿。
江玉初看了眼表,一边把人推出值班室,一边叨叨着没时间了需要赶紧出门诊,护士在这时候刚好叫了声陆医生,好像是有位病人的血液测试中显示有不明原因的大量凝块,陆十九瞬间爆发了,像只炸了毛的猫挥着爪子直奔病房而去,江玉初抓紧时机脚底抹油。
门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上午下来能让人口干舌燥,江玉初看着电脑上最后一个挂号病人的名字,鼠标轻轻一点。
“请32号,秦晓枫,到呼吸内科就诊。”
一个戴着口罩吸着鼻子的男人走了进来,眼睛下面带着两个颇有些浓墨重彩的黑眼圈,看着有点像纵欲过度。
江玉初慢慢地勾起嘴角:“请进。”
这可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或者人生何处不相逢。
秦晓枫在对面坐了下来,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却偏要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派头,皮肤呈像出一种类似白薯煮过般的颜色,很是无精打采。
江玉初把听诊器捂热,进行常规问诊后就让人把衣服撩起来,要听呼吸音。
他嘱咐对方做着吸气呼气的动作,看着那一排一排的瘦骨头架子,盯着对方隐隐能看见心尖搏动的位置。
皮肤、皮下组织、深筋膜。
心脏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一下一下往外喷射的是循环入全身的血液,是生命的动力,是这个人能走路说话蹦跳的源泉。
胸大肌、肋间外韧带、肋间内肌、胸内筋膜。
这么小一个东西却决定了生死,心脏室颤的时候如果没有除颤仪,可以对着胸口狠狠捶一下,简单的心前区捶击术有时候就可以把人从死神手里生拉硬拽回来。
纤维性心包、壁层心包。
似乎有根针,从秦晓枫的胸口慢慢地刺了进去,进针深度,成人,2.5cm。
再深一点,针头就会直接碰到一下一下的心脏搏动,如果这时候不后退。
如果继续向里深入,穿入结实紧厚的心肌……
秦晓枫低低地笑了出来,扫了一眼江玉初的胸牌,眼睛里似乎带着点别的什么东西。
“江医生是对我的身材有兴趣吗?下班后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大,暧昧不明,却被听诊器放大无数倍,江玉初瞬间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将胸牌翻了个个,耳朵里还嗡嗡的。
有的人胳膊上有两根筋就说自己有二头肌,瘦得跟个虾爬子似的全靠体脂低显出来的腹肌,就说自己是健身达人,还嘲笑别人没腹肌不算健身,对自己的身材有一种蜜汁自信。
“上呼吸道感染。”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秦晓枫问出这句后也愣了一下。
江玉初当没听见,等写完门诊病历,开了几个常用药以后,见对方还皱着眉盯着自己,便说了句:“或许吧。”
“那美人有时间可以赏个脸吃顿饭吗?”
门口一声嗤笑,一个声音传来,“他没空。”
陆十九面色不善地抱胸倚在门边,下一秒就对着江玉初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在白切黑黑切白之间转换自如。
“哥,吃饭了。”
说完还有些警告地瞥了一眼秦晓枫,得到了后者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医院的食堂就那几样,重复来重复去,江玉初夹了个鸡腿,身后是陆十九的口若悬河,最后终于被他一句“那人一看不是个好东西,你离他远点”逗笑了。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开口。
“你赶紧说手腕怎么弄的。”
“你早上那个病人什么情况?”
好像是瞬间被转移了话题,陆十九一声冷笑。
“她一直私自服用从某个海外代购那买的保健药,那破玩意会跟华法林反应,只要不吃,哪会有什么鬼的血凝块。”
江玉初把鸡腿扔到他碗里,想把人当黄鼠狼哄,让他忘了自己手腕上的纱布。
“她说那是个草药,问我草药怎么会害人,就跟我在骗她似的。”
不用想,当时屋里肯定气温骤降。
如果想惹怒一个医生的话,她还可以说一句,某度说了,这个病就得这么治,你们医生怎么和某度说的不一样?一定是为了多开药,多做检查!真是人心不古!医生真是可恶。
江玉初甚至能从中听出深深的厌倦。
显然,这种情况对临床工作的各位来说都并不是第一次了。
陆十九毫不客气地一筷子扎进鸡腿肉里,利索地挑出骨头,然后把肉夹回江玉初碗里,才恨铁不成钢地接着说下去。
“我告诉她,杏核含有氰/化物,云南每年因为吃菌中毒的人不在少数。自然的不等于安全,我以前养了一植物,你在它下面待十分钟准保让你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今年连年都不用过。”
江玉初点点头,轻轻地笑了,有些好奇地问:“所以你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陆十九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阴森。
“睡莲。”
“……”
陆十九一直在絮絮叨叨,好像要把江玉初出差这几天没说的话一并都补上。
当想念太狠的时候,人就常做噩梦。
他一直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灵魂深处,来自对冥冥之中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仿佛即将要站在暴风雪中,孤立无援,求助无门。
就算师兄上班了,他那颗悬着的心却一直没放下去,反而因为对方直接回了自己家而没有去他那更加担忧起来,更是在今天上班看到纱布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担忧过头就会焦躁,焦躁无处发泄就只能用喋喋不休来掩饰。
“哥,要是我哪天干这行干累了就回去继承家业,你会想我吗?”
“那大佬还缺腿部挂件吗?想抱大腿。”
呵。
敷衍。
陆十九拿筷子一敲他手腕,“赶紧说。”
“……哦,那你猜吧。”
更敷衍了。
陆十九露出可怜巴巴的委屈眼神。
凡追求,第一要知己知彼,忖量有没有把握,第二要认清对方的弱点进攻。
“别给我来这招,不管用了我告诉你。”
这回是真委屈了。
陆十九现在就像只被抛弃的金毛,乌黑的眼珠周围涌出了一圈亮晶晶的眼泪。
江玉初一放筷子,生无可恋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陆十九那圈眼泪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一气呵成,炉火纯青,可他看着江玉初笑了半天也没解释,最后皱着眉头,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十九呲牙,表情凶狠。
江玉初:“你干什么?”
陆十九:“谁再不遵医嘱,瞎吃药,我就咬死他。”
江玉初:“……幼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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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想不出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