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之上 第92章 92

汀兰会所，叶之南看完天颜大厦拍卖会视频录像。乐有薇初次涉足司法拍卖，有不足，但整体表现比他预料的好，想来在领到这次任务之前，她就在做准备。他想找个方式提点乐有薇的不足，但她一定会回看视频进行自查自纠，让她自己看出问题吧。

阿豹送来了酒，惊奇地问：“有薇假期没用完就回国了？”

工作第一，这是苦孩子本能的选择，即使遭受感情困扰，她也能迅速拔./出来，一门心思去奋斗。叶之南喝着酒，这困扰是他带给她的，不去现场是他惟一能为乐有薇做的，他不能使她发挥不佳。

阿豹递上烟，叶之南拒了：“九月底，波士顿那批藏品就回国了，我主槌。”

风月情债，付于大梦一场。往后，那些伤害自己身体，伤害她的事，都戒了。夏至团队在美国谈一件苏轼诗帖，那边已是早晨，叶之南打去越洋电话。

藏家的祖父当初把两批藏书和几件书法字画卖给国家图书馆，如今的苏轼诗帖如果能入藏公馆，也是佳话。叶之南和左馆长几番合作，已有些许交情，他直告藏家：“我们省博对诗帖很有兴趣。”

对方问得很详细，表了态：“但我的第一意愿是国家图书馆。”

这意味着有得谈，上次《赵城金藏》，谢东风和国家图书馆谈过，虽然最终被本省图书馆拿走，但和国图初步建立了关系。叶之南订了机票，飞往美国芝加哥。

*

秦杉把乐有薇送到门口，乐有薇和他击掌：“明天见。”

阳台上堆满了从花篮上拆下的鲜花，乐有薇等秦杉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回屋卸妆。郑好趴在电脑前查看近远生物的官网，搜索苏远个人履历，她好像明白乐有薇和他交流半天的原因了。

苏远读的专业和卫峰重合，他的现在，是卫峰正在努力的未来。郑好不认为乐有薇对卫峰还没忘情，但她一向喜欢有真才实学的男人。

前几天，乐有薇和杨诚及罗向晖见完面，回来对罗向晖赞不绝口，说他满足了她对仁医所有的想象。

罗向晖斯文清瘦，苏远长相比他周正点，他从商，气场足，往那一站，就是大国儒医的派头，但有一点美中不足，苏远今年37岁了。

郑好在网上搜了一圈，加了苏博士粉丝群，套到一手线报：“有个交往多年的异国恋女朋友，前年分了手。”

乐有薇涂着秦杉送的祛疤药：“他这两年闲着没恋爱吗？”

郑好说：“你不也闲着？”

乐有薇笑嘻嘻：“我好像没闲着吧。”

从去年春天算起，乐有薇走得近的男人有好几个了，但郑好坚定认为，苏远是迄今为止最佳人选。

乐有薇笑她：“真善变，在美国你还让我从了秦杉，转脸看到新的，你就叛变了。”

郑好另有盘算：“苏远白手起家，他的钱都是他的，你省心。秦家有吴晓芸，她会把你俩当眼中钉，头大。”

早几年，也有比苏远条件还好的男人追乐有薇，但乐有薇和卫峰分手，选了丁文海。郑好和陶妈妈都想不通：“文海本人是不错，但他爸身体不好，家在农村，负担重，乐乐以后又要受苦了。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头，为什么不找个有钱的一步到位？”

乐有薇说：“钱可以自己挣，不用谁给。有血缘关系的大舅说变脸就变脸，萍水相逢产生感情的男人，就那么可靠吗？”

第二天上午，乐有薇和郑好赶去天空艺术空间，旁听江知行个人作品展的工作会议。秦杉话语不多，但建议都很中肯，乐有薇替他补充说明，配合无间。

会议结束，一群人准备去吃午餐，舒意打来电话：“你下午几点的飞机？中午一起吃饭？”

秦杉回绝得很利落：“在工作……晚上回美国，不，不用送。”

乐有薇在和策展团队交谈，秦杉看着她说：“有人送我……对，女孩。”

舒意问：“什么样的女孩？”

秦杉在想怎么回答，他起码有一千个形容词，舒意等不及，又问：“她很喜欢你吧？”

秦杉说：“是我很喜欢她。好，谢谢，再见。”

众人都看着乐有薇笑，郑好对乐有薇挤挤眼，那意思是，你今晚不是和苏远有约吗？

乐有薇抬头看秦杉，他很用心地倾听策展团队的构思，很认真地融入她的圈子，压根没想过她会不去送他。他每次都送她，他对她也这样笃定地相信着。她拿起手机发信息：“苏总，今晚我要送朋友去机场，我们另找时间吃饭吧。”

苏远回复：“送完找我，不见不散。”

叶之南和上级单位已经谈定，9月底到10月底用来展出江爷爷第一批作品，当时正值国庆期间，歧园还会举办一系列花展。秦杉和策展团队商议下午去逛歧园，他对艺术展陈不在行，想去现场感受感受。

歧园很大，一池白荷开得美，逛完到了晚饭时间，姚佳宁提议去附近秀隐寺边上的馆子吃素食，环境好，汤羹也鲜美，秦杉对乐有薇说：“下午我看到那家早餐店还开着。”

大部队奔向素食馆，乐有薇和秦杉去吃小吃。早餐店晚上也在营业，秦杉叫了甜汤和小馄饨，乐有薇另外要了雪菜炒毛豆和红烧花鲢鱼，和他分着吃。

饭后，两人慢慢悠悠回歧园对面的停车场取车。路旁玉簪花和栀子都开着，不用等到回忆，当下就知道，这是好时光。秦杉回头看早餐店，那个清晨，他被乐有薇带来吃小馄饨，他第一次表白心意：“小薇，我喜欢你。”

当时，乐有薇说过，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但像现在这样，在嘈杂里谈天说地，走走坐坐，吃点便宜食物，什么都不买，这一天都好快乐。他真喜欢这里，下次回云州，还要来吃。

乐有薇把秦杉送到机场：“来回太赶了，飞机上戴上耳塞睡一觉。”

乐有薇回市区将近10点，秦杉说：“你也早点睡。”

乐有薇说：“没那么早，和那个苏总约好了见面。”

秦杉意外：“医疗器械也能拍卖吗？”

乐有薇坦言：“有钱人都是潜在客户，我对他那行也有额外的兴趣。”

乐有薇对常伟亮的态度是“没准以后用得着”，秦杉问：“医疗对你以后用得着吗？”

乐有薇淡淡道：“生老病死都免不了，谁能一辈子不和医生打交道？有备无患。”

秦杉登机时，乐有薇开到了回市内的机场高速，她感觉被人跟踪了。昨晚秦杉送她回家，她就察觉街道对面好像有辆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但回家得走过桥洞和小巷，十几分钟后，那辆车不见了。

当时，乐有薇以为是秦望想多看看儿子，没告诉秦杉。今天，从市内开往机场是晚高峰，车太多了，她没发现问题，但往回开，夜深了，车不太多，她又看到那辆车了。

乐有薇从后视镜观察，黑色代步车，半旧不新，扔在哪儿都不起眼，车牌估计是套牌。对方会是谁？不像是秦望。会不会是鱼哥的同伙？警方说过，涉案人员都被抓获，但万一呢？

乐有薇连方瑶都想到了，她连揍方瑶两次，方瑶忍不了这口气吧？她拨打江天的电话，无人接听。

快开到酒吧，江天才打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在卫生间，快说。”

乐有薇问：“跟你女朋友在一起？”

江天说：“刚战完。”

酒吧门前停满了车，乐有薇停车时，暗暗偷看，黑色汽车缓缓开走了。

苏远很健谈，乐有薇原计划喝一杯，变成了喝一瓶。午夜时出来，代驾女司机等在门口，但乐有薇老疑心有人猫在暗处盯着她，被苏远看出：“送你到家我再走。”

乐有薇没拒绝，苏远也喊了代驾，一路护送她回小区。这一次，乐有薇终于没看到黑色汽车。

到了小区门口，苏远下车：“送你到楼下吧。”

乐有薇谢绝了：“不用了，我们小区很安全，旁边就是派出所。苏总再见。”

苏远微笑：“希望下次你对我本人有兴趣，而不是医学。”

乐有薇笑而不答，走出一段，回头看见苏远捎上了她喊的那位代驾女司机。这一幕若被郑好看到，苏博士的魅力值又得攀升两个点。

郑好早早睡了，乐有薇洗完澡，神经仍绷得紧，又分析了一遍。方瑶在和江天热恋，可能顾不上她，但不能排除嫌疑，鱼哥同伙是危险分子，但从老家追到云州，还不就地痛下杀手，不太像犯罪团伙的作风。

乐有薇越想越费解，索性拿起平板电脑，点开昨天的拍卖会视频研究。她靠突击学习才勉力扛下天颜大厦拍卖会，疏误不少，改善的空间很大。

看到一大半，嘉宾席上晃过唐莎的脸，乐有薇心念急转，黑色汽车可能和唐莎有关，唐莎独自来拍卖场绝非心血来潮，是在刺探她。

若是唐莎，倒不慌了，她盯上几天就会明白，情敌的私生活很丰富，没空也无心和她抢男人。

乐有薇听着路晚霞的音乐睡着，江爷爷说过，艺术敏感度是可以去训练的，她想对音乐多些感觉。但凡能活下去的品牌，就不可能只打一次广告，她直觉还会再去那座城堡。

*

方瑶的拍卖会紧接着乐有薇举办，很顺利地成交了。原因说来简单，她父母的能耐大，跟区里几经协商，改变了土地性质，从工业用地更改为农用地，被一家鲜花公司拍下，变更手续还在走流程，但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鲜花公司的老板早些年是园艺师，在国外工作了多年，做到高管的位置。该公司实力强健，国际上众多金融或科技论坛，他们都是主要赞助商，园艺师学到经验，回国做了同类企业，急需扩大经营。

女朋友和朋友必须区分对待，整场拍卖会，江天都稳坐如山，忍住不玩手机，花篮香槟和庆功宴，也都安排到位。

女朋友在拍卖场上是草包，但江天不大看得出来，反正拍出去了就是大获成功，比不上乐有薇这是必然的，他跟乐有薇说：“你追求卓越，但她就是有舞台迷恋症而已。”

团队的人私下都说，江天对方瑶居然是有感情的，才会把爱出风头说得如此婉约。赵杰说这很正常，他的小演员前任们个个都有表演欲，随时随地能给他演上一段，哪怕只有他一人欣赏，她也能生理兴奋。

乐有薇想到凌云，她说过：“从小到大都爱出风头，报幕员，升旗手，领唱，都是我，我就喜欢站在台前。”那时候，乐有薇还不能了解，凌云弦外之音是，“我喜欢被人看到，喜欢被喜欢，喜欢被迷恋。”

严格来说，方瑶比上一场海关罚没资产有长进。赵杰苦笑，方瑶找他开小灶了，让他从头到尾演示给她看，还请了两个朋友在旁边摄录，但赵杰没有表演欲，摄像机堆到面前，他烦得很。

拍卖会后，鲜花公司的老板利落地付款。连同郑好在内的团队新成员都很惊讶，没想到鲜花公司这么有钱，单位租些绿色植物，有人定期来养护，死了就更换，再加上庆典花篮，一年的利润能高到哪儿去？

乐有薇和秦杉讨论这个问题，秦杉为她解了惑，国外的大型鲜花企业，赚钱的主要方式是基因技术开发，通过研发新型植物，复制基因，输送到世界各地，年收入高达十几亿美金，赚钱速度让人震撼。

苏远也认识这样的人，在海南做热带兰花生意，每年出口的兰花种苗一亿株以上，既带动了当地农户增收致富，也为国家创造了大量外汇。

宋琳惊叹：“一亿株，那是什么概念！”

章明宇说：“这么说，荷兰很有钱，郁金香开遍全世界。”

郑好和乐有薇对视一眼，两人有个关于荷兰的约定，一生之中，总有一个春天要留给荷兰。春天那么多，一生够不够用呢。

方瑶恋爱顺利，工作也顺心，对乐有薇再无过分举动。乐有薇放下对她的嫌疑，把跟踪者锁定为唐莎。因为鱼哥同伙没理由有一搭没一搭窥探她，却迟迟不下手。

黑色汽车有时换成白色，有时是香槟色，跟踪时间也不固定，乐有薇抓不到证据，没法报警。车跟得不太近，她也没法突然一个急刹，籍着交通纠纷跟他们正面会一会。

被人盯住的感觉很不好，苏远频繁地约会乐有薇，乐有薇便频繁地赴约，于是跟踪者懒散了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频率。

苏远很忙，但每天都会问候乐有薇，言语很平和。谁也不傻，你对他不热情，他能感受得到，因此他不曾对乐有薇挑明态度。两人每次见面只谈些公事和琐事，乐有薇很愿意和他聊天，他比她另一些有钱的追求者强。

那些人初次见面就气吞山河，拍出一张银行卡：“别上班了，我养你！”还有人找乐有薇咨询艺术品投资，第二次见面就要给她看手相，要么直接抱上来，乐有薇躲开，他们还惊诧，“都是成年人，怎么这么放不开？”

乐有薇形容苏远是一本自动翻页的有声读物，医学为主，历史和民谣为辅，知识点很丰富，她只管眨着崇拜的眼睛听他说。郑好说：“再渊博也比不上叶师兄吧。”

乐有薇还没有真正放下叶之南，但他主动从她心上走下去，有时日没露面了，平时也不联系。乐有薇只能从夏至那里得知一星半点他的消息，夏至不主动说，她就不问。

郑好问：“苏远怎么看待你？”

乐有薇撇嘴：“贤妻良母。”

郑好捧腹：“贤妻良母，他是怎么发现的？你连做饭都基本不会。”

乐有薇说：“他说话，我给他续茶，喝汤时先舀给他，他说我宜室宜家。”

这只是举手之便，乐有薇第一次听到还想，她优点不少，对方眼光为何如此独到。但苏远之后又夸过她很多次，她怪同情的，这都能感动，苏博士的生存环境有点恶劣啊。

郑好倒是理解苏远，好模样的女孩自小被人追捧，人骄傲，像乐有薇这种千娇百媚，还肯做小伏低的不多，何况她还能扮成知己模样。苏远觉得两人交谈很投契，其实乐有薇跟谁都能聊得来。

乐有薇对苏远兴趣乏乏，郑好本来觉得可惜，但男人评价女人是贤妻良母，根本不是夸奖，就想着女人服务于他和他一家子呢，不理会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