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知道,阿爹没同我说。”郑芷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只知道阿爹回来就唉声叹气的,直骂人。
阿爹叫他给白梧哥送东西,又嘱咐他不要瞎说,他生怕林白梧问起来,慌的连人家门子都不敢进。
林白梧瞧出他犯难,便没再追问,想着回头去问问婶子,婶子疼他,该是能说的。
林白梧见时辰不早:“我去灶堂瞧瞧,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郑芷拉住他腕子:“你家来做客,咋好去做饭呢。”
“总不好都叫婶子干呀,你屋里呆着,要是忙得过来,我再回。”
林白梧叫郑芷帮他瞧着猫儿,自己掀帘出去。
他其实还是想问问阿爹的事,想着帮婶子干活唠唠嗑,婶子兴许就说了。
到灶堂,门却是关起的,林白梧刚想敲门,里头忽然传来说话声,是冯秋花的声音——
“是个好孩子,他来肯定也是为了老林,要么就直说了。”
林白梧心头一紧,敲门的手顿住了。
沉默许久后,里头继续道:“说了啥用?只能叫梧哥儿心里头烦闷,又帮不上啥大忙,难不成还真上镇子给他爹撑腰不成?”
“哎……老林也是犟,那便不要了嘛。”
“咽不下这口气啊,少给了一两银子,还挨了顿打。”
“啪”的一声响,木门被推开了,林白梧就站在门口,脸面发白,浑身摇颤:“叔婶,我阿爹咋了嘛!”
门内的人皆作一惊,冯秋花缓缓放下蒜,站起身来:“梧哥儿,你咋不在屋里呆着呢?”
“婶子您就别瞒我了!”林白梧眼圈通红,“我阿爹他到底咋了!”
“哎别哭,梧哥儿别哭啊。”冯秋花慌的走过去,“婶子手脏,不好给你擦。”
林白梧伸手抹了把脸:“婶子别瞒我了,我都听见了。”
许久后,郑宏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工钱没给全,你爹白挨了顿打。”
林白梧一抖,冯秋花紧着拉住他手,用手背给他擦脸:“哎呦梧哥儿,你哭得婶子心疼呐。”
林白梧努力止了哭,却止不住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郑宏的叹息声又起,缓缓说来:“那日我和老林头一道去的镇子,说好的日落时候在巷子门汇合,好一道回来,以往也都是这样。”
他将手里的刀落在砧板上,发出“当”的一声响:“我一直等到酉时都没见着他人,后来有个小伙计过来,说是老林头被人打了来不了了,托他送东西。我本想瞧他去,可那伙计拦我,说是老林不让人瞧,我便回了。”
林白梧喘不过气,手紧紧攥着衣边,“打成啥样了……”
“那伙计没说清,只说腿跛着走不了路,还有他伤了的事儿……不叫同你说。”
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滚,林白梧哭道:“郑叔,我想上镇子。”
冯秋花忙道:“就说了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只能叫你白担心。这冷的天,雪封了山了,山路又凶又险,你郑叔昨个儿回来,牛车都翻了,那车板子到眼下都没得修,还有他那腿,擦了这长一道口子……你可别干傻事啊。”
雪大,山路又硬又滑,万一不小心滚下坡去,或再遇了雪灾……确实凶险。
没人会在这天气陪他赌命,他也不该提如此任性的要求。林白梧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婶子。”
“哎哟别担心了,你阿爹能有力气给你带年货,总不会伤的下不得地。灶堂冷,你快去芷哥儿房里坐着,等鱼好了一块儿吃饭。”
林白梧轻声应下,塌着肩转身出门。
冯秋花见人走了,叹口气的将门关严实,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她坐回小矮凳上继续剥蒜,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咋这个命苦哎。”
这一顿饭吃的林白梧食不下咽,即便叔婶的手艺好,将鱼做的喷香,又在鱼身上撒了金贵香菜,绿油油的,很是有食欲,林白梧也味同嚼蜡,甚至都忘了给猫儿喂食。
堂屋里人多,猫儿不愿意进来,就在后院里耍。还是郑芷想起来,端着小碗去喂了饭。
院里雪厚风劲,渊啸正在巡视领地,爪爪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吱脆响。
院门“吱”一声打开,渊啸循声望去,见不是林白梧,找了处晒得到日光的地儿,懒洋洋的卧了下去。
这样一只毛茸茸的大猫儿,浑身覆着银亮的条纹,日光一晒,很是威风。
郑芷欢喜,总想去摸上一把。可每每此时,他都还来不及近身,这猫儿便呲溜一下跑的老远,一双兽目朝他瞪来,发出瘆人的黄光。
好凶,不给人摸……
郑芷哆嗦一下,将盛了鱼头的小碗放在雪面上,转身回了房。
渊啸支起耳朵,待周遭都静下来,才踱步过去,将碗中鱼吃了个干净。
而今的它虽是幼态,身量如一只大猫,食量亦然,可神虎族血脉的烙印和极速愈合的伤口,让它食欲大涨,完全不满足于碗中之量。
风声渐紧,渊啸择了处高地俯视,忽见茫茫雪面上一只落单的黄羊幼崽,正焦躁的四处张望。
渊啸黄金瞳骤缩,身体里野性的血液开始沸腾,让它怀念起原始血肉的甘甜。
它缓慢的舔了舔爪尖,躬身而起,如疾箭般猛窜了出去。
吃过饭,林白梧没多呆便告辞了。
冯婶子想留他住下他没应,要给他装吃食也被他拒了,只抱着猫儿往家去。
渊啸吃饱喝足,在小雌怀里舒服的哼唧。
风雪时停时起,很是冻人,吹了林白梧头脸一层白,他却感觉不到一般,埋着头吭哧吭哧往家走。
忽的,就感觉脸颊一热,林白梧低头看去,被裹的严实的大猫正滴溜着一双眼,伸了舌头小心的舔他。
猫儿的舌面覆着倒刺,并不多舒服,可林白梧却毫不嫌弃。
他看着猫儿,轻轻的笑,可笑着笑着就挂不住嘴角了,埋头在它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渊啸一早就觉出小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而今见他哭了,便挺着肚皮给他埋,又伸了肥厚爪爪抱住他的头,给他暖耳朵。
哭过一场林白梧便好多了,他自猫儿怀里抬起头,与它沉默的对视。
朔风呼啸,密林兽嚎,廖天白雪漫漫,纷纷扬扬。
连绵起伏的山峦没有尽头,林白梧望向远山,轻声道:“猫儿,我想上镇子,你陪我吗?”
镇子……
渊啸眯了眯眼,甩了甩粗壮尾巴,仰头舔上林白梧冻得通红的脸蛋:“唔!”
林白梧一滞,本是无心的一句,竟得了应,他惊愕的低头看向猫儿:“真的陪我吗?”
这难道还有假?山路崎岖难行,它难不成真放他一人出去?
渊啸尾巴甩的“啪啪”作响:“嗷呜!”
林白梧睁圆眼,埋头进猫儿颈间蹭了蹭。不论是不是他会错了意,猫儿的应,都熨帖着他的焦躁、不安,让他心口一片滚热。
小雌手臂好生用力,勒得渊啸快要喘不过气,可他又好香好软,它不忍躲,仰着头、张大口费力的呼吸,尾巴却甩得飞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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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