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闲适平云的天色骤然由暗转明。
立下,声势浩大的戗风挥举雷鸣突进。
两人抬头凝望漆黑渊吼的动作神同步,粉融红腻又青绿的名姻山亮堂光线逐渐黯淡,脚下的松针地因靴子移动的重力碾压而沙沙作响,爬地阴影覆盖了原本的沉翠松针。
枝桠上悬挂的被雷劈砍削的半截名姻牌物归原主,待春归破土而出的那刻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南莛聿捏着手里横撇竖捺还在敲三斫四的名姻牌,心里犹如火坛子灌铅水,易燃易爆炸。
摘除的废牌是在祈冕贞的芥子空间里并未扔弃,南美人的真名和假名一如既往的朗朗上口,还好他没有一意孤行的错过,眼看滂沱大雨将要肆虐名姻山,来不及想太多的他抱/起对方就飞离了敲震造势的山间小径。
“轰——”
高高在上的厚重雷鸣闪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皛耀冗静灰穹,瞳孔甄明放彩。
不甘输怯的雨势紧随其后,“哗哗”的天河水倒流声激起了千百峦嶂的雾气。
名姻山往里涉足耸立大小不一的多座山峰,祈冕贞抱/着南莛聿躲进了背风坡的乱石山洞里避雨,这里的洞内环境宽敞干燥,作为暂时歇脚的野/外场所来讲绰绰有余。
赶早不如赶巧,南莛聿还惦记着埋在桃花树下只露个头的待春归,外面的强降雨大有让溪流湖泊成灾的趋势,坛口虽有干泥封堵,可是这场暴雨气吞山河一时半会儿很难收场,真怕那坛子老酒酿出来费力不讨好树郎喝了闹/肚/子,更别提有什么天地嘉许的姻缘效果了。
咦?怎么就他一个人在这里?
还有个人跑哪去了?
天呐……他可不认识路啊。把他一个人丢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深山老林良心不会痛吗?
南莛聿慌神了,洞口外面雨声浇打的哗啦啦,洞口里面少年急得冒热汗。
神游天外的思绪和心急如焚的画圈转着转着就……转不动了。
眸底映入一片似曾相识的黑色毛绒绒,南莛聿屈膝拱了拱没有石/头那么/硬但也没有桃/子那么/软的绒墙,这玩意啥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神从脊背线条直顺到底,尽头是一双高/俏/挺/立的黑色短毛耳,摸起来爱不释手就是忒敏/感了,摸个两下耳朵就会打颤缩回去不让别人guo瘾,毛绒绒的动物令他心生好感,联想先前那只黑豹,种种鲜明的特征告诉他,这是一只进洞躲雨脾气好讲文明的肉食性猛兽。
名姻山的黑豹数量是不是要高于其它动物,前几日才遇见了一只“青/春/期”不分雌/雄的黑豹,今儿个又来了一只下大雨往山洞/钻的黑豹,莫非这个山洞是野兽的地盘,那他主动qin犯黑豹的领地岂不是自寻死路……
坑死人。
难怪丢下他跑得没影。
逃吧,再不逃他就要变成豹子的“牙签肉”了。
大脑传输逃跑的指令才刚射/靶,站着不如躺着的双腿只闻风声不见其影地朝着洞口就冲,冲的过程中他没有看见那只黑豹柔/软的腹部血流如注,旁边滚落着一坛布满污泥浊水的待春归。
铺满碎石的地面趴着硌肚子,祈冕贞直起身体想用尾巴推开石子理出一块睡觉的地,石子还没推干净就发现了幽静的山洞里除他之外没有别人。
暗道不妙的黑豹眨眼间就蹿出了山洞,循着南美人身上如花蜜般的盛放气味沿途寻觅,腹/部的伤口经过万能的自愈已经恢复得不痛不痒,外面的景色被雨的湿气涤荡得清新淳朴,墨绿变成了碧霭,嫣红变成了茜素,草木披靡天地溟濛。
不多时,黑豹就在山谷的芭蕉丛找到了南莛聿。
落汤鸡似的少年被雨淋得透透的,雨厚路滑又摔了跤导致浑身脏兮兮,脸上都有几块脏污四溅的泥点子,轻绫柔漾的长发没了当初的神采飞扬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和身上,不断滴水的眼睫被雨的黏聚力沾成黑簇簇的粗豪描墨,从未怜香惜玉的风就喜欢欺负这种无家可归的落魄少年,每次风盗从他身上穿/过少年就会抱紧双臂下意识地抖三抖。
“好……好冷……冷……”
清脆的牙齿敲击声颤得人脑袋疼,两个字硬生生被他拖出了一句话的长度,仿若回到了天寒地冻的凛冬,他tuo光了衣服整个人泡在零到四摄氏度表面浮冰的河水中,岸上有人拾薪烤火温酒取暖,他也想去岸上烤烤火暖暖身子,那人凶神恶煞手里攥了根见伤不见血的黑色皮鞭,扬言他若是不乖乖泡在水里就把他抽得哭爹喊娘。
他好歹是两峰之主身居高位,什么时候需要看别人脸色和威风过日子了?
南莛聿就是不服,麻溜迅速的爬上岸对准那口出狂言的人就是飞起一脚,然后那一脚就成功给他踹芭蕉丛里来了。
避雨结界随主人心意相通,有了这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结界,南莛聿身上那股淡淡的死感终于消失不见。
天雷之火果然名不虚传杀伤力妒强,爱生怖轮回的时间段施压考验居然这么肤浅,区区秩柱雷火就想让他丢盔弃甲俯首称臣,简直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爱生怖轮回阻他闯练成功的排异防护机制和世界规则体系不好意思,他绝对不会喊出求/饶二字。
南美人这边有他在的一天也绝不容许劫栓伤他分毫,他们都会好好的一个争渡成功一个闯练成功。
缘酒定情的事不着急,等南美人醒来他再接着亲力亲为,秩柱雷火不让他喝南美人的酒他偏要喝,说不定这段虚拟姻缘即使出了劫栓处心积虑的世界也同样姻效犹在。
爱生怖轮回里对他设置的路障除了秩柱雷火,唔……让他想想,拭目以待。
黑魔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不是说父尊派他来帮助自己早日闯练成功吗,到处掘地掘到现在还没来找他,父尊也真是的,不靠谱耍心眼的魔也派着跟来凑热闹,正事不做武力不出,早点来他也不会被秩柱雷火劈伤南美人也不会偷跑出去淋雨摔跤。
湿衣服要换下来烘干之后才能给南美人穿上,外头的雨没完没了好像天神发了告令以后会大旱似的,光逮着今日发了狂不顾众生死活的行云布雨。
心烦意乱的祈冕贞对着南莛聿那张软的不可思议的小嘴就吮/吸了几口,这几口比清心安神的灵丹妙药还要立竿见影。
远眺霶霈观檐近瞰雾酥瓦沙的陆府。
少爷离府到现在还没归来,要不要和爷夫通个风报个信,沛雨多草毒,少爷不会和那位树郎困在名姻山里了吧?
爷夫在临走之前对自己耳提面命,受欢迎府邸勤务家仆第一条:凡事要以少爷为第一,少爷是耳目口,少爷是心肝脾,少爷的安危就是自己的安危,少爷的忧忡就是自己的忧忡,为少爷排忧解难是报恩必备美德。
受欢迎府邸勤务家仆第二条:主仆是阶级上的尊卑叫法,不利于友爱互助用心感化的家人关系,少爷可以是少爷,少爷也可以是良师益友,小琢可以是小琢,小琢也可以是蓝颜知己。
受欢迎府邸勤务家仆第三条:无条件相信且维护少爷。要忠心耿耿不要忘恩负义,要嘘寒问暖不要铁石心肠,要胸怀大志不要好吃懒做,要积极向上不要妄自菲薄,要相亲相爱不要反目成仇,要把少爷当……
要把少爷当什么对待来着?爷夫当时是怎么形容的?
要把少爷当娘子对待?也不对啊。
这样一想怪让他害/臊真是羞/羞/脸。
少爷那么美丽那么高贵那么大方那么善良,他要是树郎就好了,从小陪在少爷身边长大了还能迎娶少爷为妻,抱得美人归夜/夜/翻/红/浪,那真是神仙也羡慕不来的比翼鸟生活。
白日做梦穷朝暮,小琢穿戴好斗笠蓑衣和皮靴,准备前往名姻山将少爷给带回来。
“你去哪?”
“我去名姻山把少爷带回来。”
“不许去,你就好好待在陆府,听到了没?”
此言一出,小琢背后生寒,寒/毛/直/竖。
房间……房间……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在啊。
多出来的那道声音也是从他的房间里传来。
如果用一句话来解释现在的自言自语现象,小琢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好歹具备基础知识的功底,这种自言自语的诡异现象是叫……大白天……大白天闹/鬼吧。
闹人的鬼又开口说话了,只是态度非常恶劣特别不耐烦,“我在问你话呢!你聋了?”
好凶的语气,冤有头债有主谁惹它不开心它就去找谁,冲他发什么脾气,听声音很年轻难怪死得早都是有原因。
小琢不听,小琢不理,小琢不怕,继续走人。
“嘿!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犟呢?跟头拉磨的驴一样,动不动就犯轴。”
这只鬼说话没情商还很难听。
“啪嗒。”
从房梁上掉了个小东西下来,在他的斗笠宽边上咯吱咯吱地爬行。
不会是虫子吧?听声音吧这虫子的腿好像很多。
只要不是蛇一切都好说。
好说的小琢把下颌处交叉捆绑的绳子轻轻解开,不敢用力不敢过快,要是虫子受到外力摇摆而对身处环境产生了不安焦躁,继而爬到他的斗笠内圈展开攻击,那放声惨叫的结果想都不敢想。
“咯吱咯吱”的挠刮声还在斗笠上环绕爬行,少年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搭在了帽沿,然后,轻轻的,再轻轻的,从头顶缓缓脱离。
脱个斗笠那么简单的事情都把他吓出了一身汗。
全神贯注不必说还得耳听八方,生怕那只小东西感知到了斗笠的细微动态变化而爬到他的手背上。
他已经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事不如人愿,那只小东西“咯吱咯吱”的挠刮声愈发刺耳尖厉。
“——哐当”
直线旋摆的斗笠打碎了靠近门边的细颈花瓶,瓶里不染尘埃的几株如雪梨花清/纯于室,薄如蝉翼的花瓣七零八落,不扰人的清淡柔香于鼻尖袅袅而过,心如死灰。
斗笠完好无损。
梨花香消玉殒。
每年生辰之日都是梨花望赏之时,少爷心里有他不会错过他的生辰,每次都抢着嫩茬花/苞新鲜竞放时第一个摘下来送给他。
今年的梨花望赏日自然也不例外。
少爷送给他的梨花,他竟不珍惜。
梨花瓶原先是不放在门边的六角花几上,就连花几原先也不是搁置在那个地方,只是昨日他为了掳掇房间顺手将花瓶和花几一起移放在了位于门边的角落里,哪曾想自己的手力就有这么的欠一扔就砸在了花几上。
白末角刺如雪域利刃般的花瓶碎片险些割破了他的手,就因为他在那里叠捡碎瓷捡的心不在焉。
裙瀑山,夜明珠富可敌国的洞府。
洞中石壁镶嵌了不止一颗夜明珠,最大的夜明珠直径和他的头无甚区别,最小的夜明珠可爱如大拇指指甲盖,别问他为什么不是食指指甲盖、中指指甲盖、无名指指甲盖、小拇指指甲盖,陆绮苏高冷的表示他未卜先知就是和大拇指指甲盖一样胖。
他一个人都快憋出失心疯了,无聊透顶。
巳里把他带到这里又不陪他,连续几日都睡在水潭泥底的岩石上,别看潭口估量起来只有陆府半个后花园那么大,水下才是真的可以叫做别有洞天,估计吞淹四个陆府后花园易如反掌。
潭底除了巳里这条蛇,还有几条闪闪发光的银白水蛇,里面的鱼也很大两锅炖不下,还有蚌壳外形长得跟蝴蝶翅膀似的大蚌,名字陆绮苏叫不出巳里也没告诉他,反正听巳里说一个这样的蚌可以产出五颗顶级大珍珠,可以和男子的头媲美的大珍珠,成色和品质都属于绝佳稀有的程度。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他和巳里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没见对方掏个大珍珠出来哄他开心恤他分/娩之苦。
“哼!巳里这个薄/情/郎/负/心/汉!”
陆绮苏生气的点无非在于巳里一点都不关心他,还说爱爱爱爱个屁,老家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他作为巳里的夫郎这些天才第一次得见。
“哗啦——”
巳里从燊珞潭破水而出,凌空炸开的水花如千金难求的鲛绡滑过他健美的兽/人/身/躯复又遁入深潭,裹了一层遇热即化的糖葫芦浆似的黑色蛇尾在潋滟绵绵的晶亮反射下犹以暗紫居多,并未以双腿欺人耳目。
前额黏/糊/糊的碎发被他一掌往后推抹,垒块分明的实/练肌肉陆绮苏含/泪/体/验过它们的爆/发/力,那双赤红桀骜的蛇瞳锁定了前方说人坏话不幸被抓的小可怜。
他控制着刚柔并济的蛇尾,许久未曾以半兽形的身体蜿蜒着前行代替走路,巳里明知故问:“你刚刚说谁是薄/情/郎/负/心/汉?不会是在骂我吧?”
陆绮苏嘴唇丧音当起了合格的哑巴。
蛇君习惯了自家夫郎遇事就哑的装憨傻样,停在陆绮苏面前半臂之隔的距离,低头调侃道:“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无话可说的哑巴瞬间变成了伶牙俐齿的讼师。
蛇君抱起自己的夫郎就往洞府的第二层贪/吃。
被钳制在硬/邦/邦怀抱中的陆绮苏也只能通过嘴巴掰回一局,他摇头蹬脚地怒骂:“你这个hun蛋!出尔反尔!说好了只要昀儿一个孩子的你这个wang八蛋!我才不会生/要/生/你自己去/生!”
吼得kou干she燥喉咙冒烟。
巳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和嘴角,只说:“就要你/生,都怪夫人风/韵/犹/存让我情/难/自/拔。”
陆绮苏差点气得口/喷鲜血两眼一黑,忒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