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尾青青 第31章 第 31 章

喂叶之音喝完药，洗干净碗筷，擦干手上的水渍，跟晏临安索取到报酬。黎岁心情大好，对着夜明珠哈了口气，美滋滋地揣进钱袋里，分享自己的行程打算：“我待会就去当铺换钱，请最好的大夫给师傅看病。狐狸，你要跟我去白山郡吗？还是在这等我，或者去找那两只大妖报仇？”

晏临安默然看她半响，忽道：“黎岁。”

黎岁微怔，粲然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如果我说……”他欲言又止。

黎岁不明所以：“嗯？”

“你有钱也治不好你师傅呢。”

晏临安说：“她活不长了，至多三日。”

黎岁沉下脸，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

晏临安平静转述蒲公英小妖的话。

“不可能。”黎岁执拗地说：“我师傅之前还能跟我说话，要是白山郡的大夫治不好，还有其他大夫，我师傅会没事的。”

“我去找大夫，我要去找大夫……”

黎岁念念有词。

晏临安一把拉住朝外面跑去的黎岁，不由问道：“你师傅对你就这么重要？”

“很重要。”黎岁眼睛顷刻红透，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她哭着说：“我只有师傅，如果她死了，我就没有家人了。”

晏临安眼睫垂下，盯着砸在他手背上又滑落的泪珠，轻声道：“她还有救。”

黎岁忍不住哽咽：“真，真的吗？你不要骗我，你刚才还说治不好。”

晏临安说：“有苏一族的人或许能救她。”

听到这话，黎岁并未露出欣喜神色，她在古籍里看到过有关有苏一族的记载，古籍里写有苏一族皆是金瞳九尾白狐，是最接近仙族的妖族，隐居仙山云丘，从不与凡尘之人打交道。

这世上无人知晓云丘位于何处，师傅只有三日的寿命了，短短三日，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仙山云丘的入口。

看出她的忧虑，晏临安道：“不用去仙山云丘，桃溪山有只九尾狐妖，或许是有苏一族。”说着慢慢抬起手，想要替她擦拭眼泪。

面前的人丝毫不给他擦眼泪的机会，低头抹掉眼泪，转身跑走了。

晏临安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直到黎岁背着昏迷的叶之音出来，他才故作不在意地放下手。

黎岁很着急，递出绘音：“御剑要快些。”

晏临安瞧着被压得直不起腰的人，未伸手接绘音，而是来到院中，摇身变成比围墙还要高大的白色狐狸真身。

黎岁不解地看着晏临安，下一秒，就被狐尾卷到了空中，她慌张失措地揪住了几根狐毛，用又手抱紧没有意识的叶之音。

听到晏临安说：“坐稳了。”

“好。”黎岁抓紧手心里的柔软狐毛。

晏临安背着黎岁和叶之音在林间飞速穿行，丝毫不比御剑飞行慢，日夜不息，只用两日便抵达了桃溪山。

桃溪山山脚是一大片桃花林，万株桃花盛开如烟雾笼罩，又似团团云霞飘浮枝桠。

风吹过时，像一帘粉色雨幕飘下。

踏入桃花林，脚踩一地落花，不过一瞬，数不清的满天桃花瓣化作朝他们飞来。

晏临安反应极快，将黎岁二人送出桃花林外，独自应付那些有攻击性的桃花。

黎岁把叶之音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毅然提剑进去，与晏临安并肩作战。

刚进去就被晏临安送了出来。

“危险。”晏临安说。

这是怕她拖后腿？

黎岁识相地再进去。

不消片刻，晏临安便荡平了一片桃花树。

“住手住手，你要毁了我的桃花林啊！”一道粉色身影从桃花林深处飞来。

粉色身影嘴里喊着住手，手上却与晏临安过起了招。

花瓣飞扬旋转成龙卷风，两人身处其中，交手不下三百回合。

晏临安眼眸瞳色越来越深。

身形拉进，四目相对。

有苏霓裳停了手。

“不打了不打了。”

再打下去她的桃花林就毁了。

疯涌的花潮在顷刻间褪去，散落一地。

有苏霓裳问：“你是有苏一族的人？”

晏临安否认：“不是。”

有苏霓裳露出狐疑眼神：“你娘叫什么名字？”

晏临安不答。

有苏霓裳托着下巴，上前一步，将晏临安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道：“你莫不是芷丫头与晏盛那小儿的种？”

晏临安神色微变。

有苏霓裳又道：“芷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按照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姨婆。”

她又上前一步，“你跟你那死鬼老爹倒是长得一点也不像。若我没记错，你是叫临安吧，芷丫头给你取的名字。”

晏临安双唇微张。

“砰——”

桃树倒下的声音。

两人扭头，就见黎岁正在用剑砍伐桃树，经过不懈努力砍倒了三棵桃花树。

而她过于投入，不知他们已经停战，擦了擦额头汗，就要去砍第四棵桃树。

“造孽啊！”有苏霓裳哀嚎一声，飞到黎岁身边，“你快住手！别砍了！”

黎岁方才停手，问有苏霓裳身后的晏临安：“打完了？”

“嗯。”晏临安嗓音含笑。

有苏霓裳正色道：“你二人擅闯我桃溪山，有何目的？”

黎岁拱手行了个礼，扶起叶之音：“我们无心打扰，只是想请前辈救一个人。”

有苏霓裳指着倒下的桃花树，轻哼：“这就是你们求人办事的态度？”

黎岁微窘，鞠躬道：“实在是情况紧急，还望前辈宽宏大量。”

“若要计较过错，我一人承担。”

晏临安抱手：“你能承担什么？”

有苏霓裳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冲晏临安眨眼：“给姨婆介绍一下。”

晏临安：“黎岁。”

有苏霓裳点点头，静静地等下文。

晏临安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有苏霓裳翘起一边眉毛：“没了？”

年龄身份亲密关系重要的一个没说。

姨婆？这人竟是晏临安的姨婆？那为何一言不说就开打。关系不好？还是有仇？

黎岁无心探究，她来此只为一件事，旁的事情都不重要。她扶起叶之音，恳求道：“前辈，我师傅性命垂危，求你救她一命。”

有苏霓裳摇头晃脑：“叫我姨婆。”

黎岁乖乖喊道：“姨婆。”

有苏霓裳这才为叶之音把脉，两条柳叶细眉蹙起，许久才展开，她看向黎岁，笑问：“找我看病很贵的，你有钱吗？”

黎岁连忙道：“我有两颗夜明珠，价值八百两银子。”

有苏霓裳不屑摆手：“夜明珠我要多少有多少，不差你那两颗。”

“可我只有夜明珠……”

还是狐狸给她的。

黎岁低声下气：“只要你救活我师傅，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帮她救人。”晏临安态度冷硬。

黎岁在背后悄悄扯他的袖子，现在是说好话的时候，要拿出有求于人的态度来，不该是一副大爷语气。

晏临安忽视某人的动作，专注于威胁有苏霓裳：“否则我就毁了你的桃花林。”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哪有求人办事不成就言语威胁的。

黎岁思考要说些什么话来补救，只希望这位姨婆不要一怒之下赶走他们。

有苏霓裳却恍惚了。很多年前，芷丫头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这娘俩的性格真是一样的恶劣。

她道：“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可以帮她救人，但我有一个条件。”

黎岁面露喜色：“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晏临安问：“你要我们做什么？”

“我暂时没想好，你们先随我上山。”有苏霓裳说着，召来一只青色大胖鸟。

那大肥鸟像煤气罐子插了两根筷子，走路有强烈震感。

有苏霓裳把叶之音放到鸟背上，拍了拍鸟屁股，道：“我家囡囡最近在减肥，走路有利于她减肥，所以你二人要与我徒步上山。”

黎岁看了看大肥鸟，心道：确实该减肥了，都胖得迈不开腿了。

深入桃花林，花香浓郁扑鼻，对花粉过敏的人在此，比身处地狱还要可怕。

黎岁此刻感觉胸闷气短。

有苏霓裳与晏临安走在前面。

“你娘现在还好吗？”

“不知道。”

“不知道？”

晏临安说：“我没见过她。”

“你娘回云丘了？不对啊，她若是回云丘，不可能把你留在妖界。难道她……”

有苏霓裳暗自否决了心中的猜想。

“晏盛没跟你提过你娘？”

“不曾。”晏临安道。

有苏霓裳喋喋不休：“当初我就说晏盛不靠谱，但你娘死活要嫁给他，后来怀了你，还是我将她送去的妖界。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我二姐交代……”

晏临安不想谈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他更愿意听黎岁说些没营养的废话。

他转头，却不见黎岁。

原本在他身侧的人不知何时落后了一大段路。

黎岁走得很慢，额头布满了她细细密密的汗珠。

忽然，鼻子下面痒痒的，有液体流出，顺着下颌滑落，染红脚下粉白的桃花。

黎岁下意识用手去接，一滴两滴，越来越多，染红了一只手。

见晏临安朝自己走来，她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狐狸，我流鼻血了。”

说完，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晏临安及时抱住黎岁，闪身至有苏霓裳身前，“你看看她怎么了。”

有苏霓裳摘下黎岁的面具，吃了一惊，暗自压下心底惊讶，两指搭在黎岁手腕上，又吃了一惊。

“这姑娘受了很重的内伤，内脏出血，至少有五日了，居然能忍这么久。”

有苏霓裳喂黎岁吃了颗丹药，不禁道：“你跟她在一起，就没发现她不对劲？”

晏临安一怔。

黎岁表演胸口碎大石那天，只是吐了点血，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陪他去黑山捉狼妖，给他煮面条吃，从白山郡到桃溪山，这么长的时间，她没有说过一句不舒服。

内脏出血，还能一直忍着不吭声。

他还真是小瞧她了。

到底是不知道痛。

还是怕他嫌弃她是累赘丢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