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娇气了。
谁家能养出这样娇气的小孩子。
神明皱着眉,目光透过窗棂向里面的人看去,隐隐约约中视线描摹着那一小团的身影。
神明扯了扯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事利用着新增出来的八条肢体爬到了神明的身边,纵使他的眼球已经变成了蜘蛛纯黑圆溜的复眼,也流露出几分谄媚。
他的腿不由自主地快速盘着丝,一边问道:“您在烦恼什么?”
神明很是喜欢管事如今的样子。
但,祂不喜欢被问到容容这件事情。
祂勾起的唇角有几分阴冷,祂的脸在光线的照射下一半没于黑暗之中,一半在光亮下,十分割裂,祂正要开口。
管事顺着神明的目光看去,谢时容垂着眸发呆的样子印在管事的眼里。
“这世上有太多可以让人服从的法子,更徨于您……”管事的眼睛中流露出崇拜的光,“您可是神明啊。”
神明的手指顿住一下,祂将让管事不要多管闲事的话吞了下去,目光示意管事继续说下去。
管家笑了两声:“容少爷不愿意喝酒,就强逼着他喝下去,之后再抹去他的记忆就行。他若想要离开您的身边,那就更好办了……您是神明,您无所不能,肯定会有很多办法。”
神明淡淡的视线落到了管事的身上。
这个凡人,他说得有道理。
祂是神明。
任何人都应该服从于祂。
神明的心思一晃,祂又想到。
可……像容容这么娇气的人,万一被祂玩死掉了怎么办?
容容会哭的吧。
祂犹豫了。
管事积极地为神明建言献策道:“您是神明,想要谁怎么样谁就得怎样,他总会理解您的一片苦心的。”
“死了……可以再活过来。
痛了……可以抹去记忆。”
神明心动了一刹,祂看向窗子内的谢时容,一刹那间祂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神明是无私的,但是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祂还是要拿回一点东西作为回报的。
喘息之间,管事相当识相地离开了东殿。
而神明,再次踏进了房内。
谢时容刚才一直看着窗外神明与那蜘蛛精唧唧歪歪地讲话,他心事重重地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做。
不成想,两三句话后神明离开又再次折返回来,谢时容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他警惕地看着神明:“干嘛?”
神明又将那杯酒轻轻放在了谢时容的面前,简短的话音落下有几分诱哄的感觉,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喝。”
谢时容挥袖将那酒杯弄倒了,他皱着眉,声音却是低的,长相颇佳的少年反抗道:“我说过不会喝的,要不你还是杀了我算了。”
很横。
神明目光沉沉,祂平淡地‘哦’了一声。
这声情绪不明的‘哦’又将谢时容弄得不上不下的,谢时容不安地抬眼看了神明一眼,像是在不断暗示自己似的,强调道:“我不会喝的,我死都不会喝的。”
喝了这酒就回不去玩家区了,与死在这个副本内无异。
而且,直接死至少比喝下酒神志不清的时候慢慢死去,要看上去光彩一点。
神明纵容地点了点头,眉间一点朱砂让祂显得更加的邪气,祂勾着唇:“我不会让你死的。”
谢时容看着神明,心里的不安更甚。
“我听人说,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人松口,”神明歪了歪头,语调轻慢,打量着又轻又软的人。
神明朝着少年那精致的眉眼看去:“不如我让外面的那只蜘蛛进来如何?”
谢时容,既怕蜘蛛,又怕鬼。
而管事刚好是两者的综合体。
果然……
话语轻轻落下,谢时容带着畏惧地打量了神明一眼,他抿着唇,心情复杂,思考着什么。
真狠。
神明慈悲地弯了弯眉毛,他加重了语气:“容容,你想要蜘蛛进来陪你玩一会儿吗?”
不想。
他很怕。
谢时容迟疑了。
一杯斟满了酒的杯子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谢时容逼近死角。
甚至,谢时容伸向了酒杯的手有些颤抖。
神明勾唇,祂比较满意谢时容现在的识时务:“看来还是人比较了解人。”
谢时容皱着眉,他有几分生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弱小,要被人拿捏着想做什么都不行。
谢时容放下酒杯:“我真的不想喝酒,嗓子痛……”
在神明的视线下,谢时容的音量渐渐地低了下来。
随便吧。
谢时容慢慢地吞下刚刚想说的话,反正都要喝的。
耳边,系统无比的聒噪:“啊啊啊啊!谢时容你怎么能这样。”
“我们好不容易能活到第三个副本的,生命诚可贵啊,肯定会有既不喝酒,也能活下来的方法的!”
没有了。
起码他找不出来。
谢时容想要摆烂了。
着急之下,系统随口乱说:“你把boss杀了不就好了。”
“你好好想想上次是怎么杀掉的boss!!”
谢时容看着冷冷盯着他的boss,一边回复着系统的话:“上次是意外啊,而且有其他人的帮忙。”
系统叽哇乱叫:“我说的不是上个副本,而是三年前,你到底是怎么将boss给杀掉的。”
谢时容怎么知道,他头痛道:“好了,安静一点。”
boss还在这里盯着他呢。
系统却不管不顾:“我再安静下去,你就要死了,你对boss态度软和一点好不好?你求他不要杀你,也不要喂你喝酒!”
神明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时容,谢时容一只手举着杯子,还在迟疑中。
怎么了?
容容是要哭了吗?
祂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神明淳淳善诱道:“喝下这酒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容容不用害怕,我陪你一起喝,好不好。”
祂的话语中有几分温柔。
谢时容再次请求道:“明天吧,我今天刚睡了觉,现在喝酒会很头痛。”
纵使,漂亮青涩的少年鲜活无比地恳求着他,神明也依旧是抿平着唇,没有说是还是不是。
这个理由不再能说服神明。
谢时容深吸了一口气,他换了一个说辞,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好上一些:“说不定,等我身体养好了一点,就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了。”
住在一起。
神明愣住,祂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谢时容,里面有着微不可察的期盼:“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一点?”
谢时容闭着眼睛胡诌道:“再静养一段时间。”
神明失望地“哦”了一声,酒杯被祂拿在手里晃了两下,祂还是不愿意放弃掉让容容喝这酒。
谢时容:“不,等过上三四天,说不定就可以住在一起。”
神明打量着谢时容,像是在检验这话的真伪。
主要是因为如果这酒不喝的话,祂怕容容某一天就消失了。
祂会再也见不到容容。
可……现在容容许诺祂可以住在一起。
神明在犹豫。
对于神明来说,两边都很有诱惑力,一个是让容容永远离不开祂,而一个则是更亲密一点的……住在一起。
本来平衡的天平无知无觉间倾向了另一边,
其实不喝也行。
而且,容容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哭了。
神明又心软了一下:“好了。”
等身体养好了之后,再来喝这杯酒也不是不行。
祂为容容敛去眼里流出的泪,祂隐隐地期待着:“你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
“一定要养好自己的身体。”
[我现在不想看容容能够活下来了,我希望他能永远留在这个副本里。]
[直白点,我想看神明狠狠地超他。]
[谢时容应该没什么底线吧,稍微吓一吓就能服从。]
[不,还是有的,比如《你杀了我吧》、《我死都不会喝的》。]
神明走后,谢时容松了一口气,他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有三四天,他可能就要再次面临这样的选择,他不能再这样踌躇不前了。
谢时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捋自己的思路。
一张道符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这其中绝对还发生了其他的一些事情,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谢时容快速地划着自己的道具卡,他问系统道:“现在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道具卡,最好是可以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能杀掉神明的方法的道具卡。”
系统唔了一声:“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卡牌,你看看这一张,可以让你问一个问题的道具卡。”
“它会给我正确答案吗?”谢时容来了兴趣,睁圆了眼睛问道,“那我可以直接问它杀死神明的方法吗?”
系统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这个道具嘛,它给出的回答正确率与你问的问题的难度挂钩。”
“如果你问很难的问题,它的正确率很可能就只有5%,而且答案会像谜语一样难懂。”
谢时容皱了皱眉,他又躺平在了床上。
那不就相当于问了和没问没区别吗。
系统催促道:“试试嘛,说不定有用呢。”
谢时容手指点了点,听完系统的话他已经对这个道具卡不抱希望了,他的声音一点波动都没有:“杀死神明的方法是什么?”
道具卡上浮现一行字:“我猜您想问的是,爱为什么会伤害一个人。”
谢时容抿唇:“系统你没骗我,这个答案的正确率看起来确实只有5%。”
谢时容再次使用了一遍这个道具卡,他一共有三张这样的道具,他换了个问法:“你的意思是,神明陨落是因为爱,对吗?”
卡牌上的字迹消失后,又再次显现出来:“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呢。”
不只是正确率很低,还很不智能。
谢时容使用了第三张卡牌,他问出了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我除了使用了道符对神明进行了伤害以外,我还做过其他致使神明陨落的事情吗?”
卡片上显示:“我猜也是您的缘故。”
……
猜?
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谢时容听完之后就丢到了脑后。
结果系统却执着于最开始的那句:“它说爱为什么会伤害一个人,肯定是因为你的爱致使神明陨落了。”
谢时容皱着眉,他有些不理解系统的脑回路:“你确定这个道具说得是对的?”
系统:“也有可能啊,我认为肯定是因为你太爱周公子了,所以导致神明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心灵伤害加上□□的伤害,导致神明直接陨落了。”
谢时容:“……”
谢时容:“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系统啧了一声:“虽然这个听起来很扯,但是隐隐间,它是有逻辑的啊。”
谢时容:“不是虽然听起来很扯,它就是很扯。”
系统:“你听我的,你就继续装出一副很爱周朝臣的样子,看看能不能将神明气死。”
他怎么觉得先死的会是他呢。
谢时容撑着头,懒懒道:“我觉得不行。”
系统轻笑了一声:“那您怎么解读道具回应的这三句话呢。”
他也想不出任何的答案。
系统:“我能害你吗?”
谢时容:“……”
系统:“假设这个卡片说的是对的,因为爱,不就是因为你爱周朝臣吗。”
谢时容撑着下巴,他不得不承认系统说得有道理。
在第二个问题时,他换了种说法,问道具是不是因为爱所以才导致的神明陨落,而道具给出的答案是三个答案中最不明确的一个,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是最接近真相的,所以道具才含糊不提。
并且,这是他唯一一条明确可行的方法,谢时容迟疑了一下:“那就试试吧。”
*
东殿内,由于谢时容烧过一回诗画,所以现在这几个屋内都已经不见了诗画的影子。谢时容得重新写几副字。
系统看着伏案写字的谢时容:“你还会写毛笔字?”
谢时容的黑发淌在青木案上,他一丝不苟地写着字,淡淡道:“学过一点儿。”
系统看着谢时容伏案写出来的字:“还好你会,不然要是写得和三年前相差太多那就太尴尬了。”
它不得不承认,谢时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游戏里。
谢时容就像是个那种讲究规矩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就算是放到开局起点低的环境中,也可以学会很多,长得很好。
偶尔烦躁,偶尔脾气不好,虽然经常很丧,大多数时候都是规矩乖巧的样子。
谢时容写好之后,吹了吹未干的笔墨,将宣纸拿了起来,他走到了窗边,将宣纸压在窗子上,宣纸随风飘起,又缓缓垂下。
写好的字就正好贴在了窗棂上,对着殿外,每个来往的人都可以一眼看见。
谢时容皱着眉:“神明会介意这些吗?”
谢时容:“毕竟三年前,这个人写了一大堆来缅怀周朝臣,神明也没有介意。”
系统:“你怎么知道神明不在意。”
系统:“知道积郁成疾吗,就是平时看见了憋在心里不说,所以后来神明就死掉了嘛。”
谢时容又觉得系统说得有几分道理:“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分配系统时,游戏将谢时容和这个系统分配在一起时还是蛮智能的。]
[一对卧龙凤雏。]
[其实也不算傻呀,如果神明不在乎,就可以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如果神明在乎,也不会将谢时容怎么样。]
[你确定不会将谢时容怎么样?]
*
当神明看见窗棂上贴着的书法时,还是沉默了一下的。
昨天祂放过了容容,是心疼人。
结果……
人家可没念着他的好,反倒思念起了那个旧情郎。
神明抿着唇,愈发凉的目光扫过寥寥几句娟秀的毛笔字。
“……”
[这是什么作死行为。]
[不是作死行为,明明就是蓄意激怒神明,想看神明超烂容容。]
[+1]
[+2]
……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脸胆战心惊地看着神明面无表情地走进谢时容的屋子。
而谢时容还在用手抠着窗棂上糊着的纸,试图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连神明已经进入到房间内都没有察觉到半分。
“!”
谢时容转身看见了神明就在自己的身后:“你来了。”
谢时容睁着眼打量着神明的表情。
积郁成疾。
那就应该先郁。
谢时容觉得过了这么多年,神明都没有在意过周朝臣的事情,可能现在也不会在意。
谢时容给系统说道:“假的,那个道具在骗我……”们。
这个“们”字还没落下,神明发话了。
“什么意思?”
神明指的是那摆在外面诉说着情意绵绵的书法,语气越来越凉:“你还在想他吗?”
谢时容点了点头,他相当地无辜,还睁着眼睛问道:“您生气了吗?”
系统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要这么问,很像是挑衅啊。”
谢时容换了个措辞,补充道:“您……不会在生气吧?”
系统:其实这个看起来更像是挑衅。
神明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谢时容皱着眉,他看神明没有生气,更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他有些失望。
看来,这个方向是错的。
可神明的下一句话却与谢时容的想象截然相反。
神明的黑眸正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谢时容的后背升起。
“容容,我不打算放过你了,”神明若有所思地盯着谢时容,“我现在就要索求一点点……甜头。”
谢时容还没明白神明的意思时,他就被近身压在了青木案上。
青木案好凉。
谢时容无措地睁着眼睛。
硬质的木材硌得人很不舒服,神明将手垫在谢时容的身下,试图给予谢时容些安全感。
实际上,这是徒劳的。
谢时容看着自己任由他人摆布,身体一点点地紧绷起来,像只刚到了新环境的猫儿,连叫声都是可怜兮兮的轻音。
桌上的宣纸都被揉皱打湿,今日午后刚写过字的毛笔被神明拿来作为惩罚的工具。
少年的心跳越来越快,直到他捂着脸,眼尾处都是被吻红的痕迹,白皙的皮肤上也染上了几分深红,这次“甜头”才结束掉。
结束后,谢时容被放到了床上,他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对系统说道:“积郁成疾首先得积,像神明一样现场发泄出来的一般不会生病。”
谢时容停住哭泣,他问系统,声音中还带了几分绵长的尾音:“还有,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如果谢时容能看见系统区,那他一定知道现在系统甚至慌乱到按错了一个按钮:“谁故意了?我会害你吗?而且这个明明也是你同意的。”
事实上,在进入第三个副本前,主神亲自来找过它了。
因为主神进入到这个副本是没有记忆的,主神害怕自己很可能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系统生怕被谢时容发现了,语气更加强硬:“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谢时容揉了揉脑袋,低声向系统说了一声抱歉:“确实,也是我的错。”
他本来以为神明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神明除了逼他喝下那酒和拿蜘蛛恐吓他外,根本就没对他做过其他的事情。
谢时容慢慢走到了青木案前,现在的青木案已经乱得不像样,宣纸上除了墨迹外沾染上了他的水渍,谢时容看得心烦,他将案上的东西都统统丢掉。
爱并不是指的他爱周朝臣。
还能够爱谁?
谢时容的目光慢慢收拢在案上摆着的镂空玉件上,那时候,神明将他压在这里的时候,一遍遍地问他,爱不爱祂。
谢时容突然想到,三年前周朝允生气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谢时容在召出亡魂时,压根就没有发现召出的不是他哥哥的亡魂。
他甚至都没有认出心爱之人的样子,是不是说明……他三年前就已经不爱周朝臣了。
而是爱上了……
谢时容快走了几步,推开了自己房内的门。
门刚刚打开一点,他就看见,那双混黑的眼珠子盯着自己,蜘蛛的八条腿在相互摩擦着,像是在等待着猎物扑进网内一样。
谢时容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要出去的腿收了回来,他将门又关上了,跑回了房内。
他现在想要见神明,可是门外有蜘蛛,他出不去。
继而谢时容转念想到,他也算是庙内的主人,那按理说,他是可以命令管事的。
谢时容透过窗棂:“我、我要见神明,去叫祂。”
蜘蛛歪了歪头,他听懂了。
这是主人的命令。
管事八条腿飞快地倒腾着,他迫不及待地要完成这一工作,好得到主人的夸赞。
他,是这庙内唯一的管事,不可替代的。
*
神明很快地前来,当祂听到谢时容的请求之后,沉默了:“你要喝那杯酒?”
谢时容点了点头。
神明却将视线望向了别处,目光中略微流出几分不情愿:“可现在还没有养好身子,那是不是就不能住在一起了。”
是不是因为祂将容容压在了青木案上做了那档子事,所以……容容生气了?
谢时容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别多想。”
神明:“真的?”
看到谢时容郑重地点了点头后,神明才放下心来,祂勾着笑,变出了两杯酒。
一杯酒递给了谢时容,另一杯在祂自己的手里。
谢时容轻瞟了一眼,倒没有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了。
谢时容将酒喝了下去,火辣的酒顺着喉腔一路呛进了胃里,谢时容咳嗽了两声。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神明,意味深长:“你不用遗憾了。”
神明扯了扯唇,启嗓:“什么?”
来自信徒的声音突然响在神明的耳边,那声音与容容的声音重合起来。
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实现了自己愿望,只有容容还没有喝下酒。
那声音就是容容的。
“神明啊,我希望我爱的人……去死吧。”
神明看向谢时容,祂的喉结滚动。
祂想起来了,三年前,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在祂的神像下面,许下自己的心愿。
“神明啊,能不能让我的爱人在地下活得好一点。”
谢时容的怀里飞出来一张道符,道符在空中燃烧起来,全都回馈到了神明的身上。
神明不在乎身体上的疼痛,祂看向谢时容,眼神执着又认真,勾着唇笑道:“原来,容容早就喜欢我了。”
谢时容明白了道具卡上显示的“爱为什么会伤害一个人”的意思。
三年前,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神明,当使用完,那张只能召出孤魂野鬼的道符后,他并没有认出被召出来的那个落魄至极饥寒交迫的魂魄不是周朝臣,而是直接伤心地在殿内的神像面前,许下了心愿。
“神明啊,能不能让我的爱人在地下活得好一点。”
他的爱人被认定为了神明,而神明没有死亡。
愿力生效后,直接重创了神明。
后来的那张直接可以伤害到神明的道符又给予了神明最后一击,所以神明陨落了。
谢时容平静地看着神明在他的眼前慢慢消失,他重复道:“你不必再纠结了,是爱你的。”
于此同时。
游戏发来提醒:
【副本结束】
【NPC谢时容,获得积分2000】
【达成结局:神明再次陨落,然而一切都恢复不到从前了,人们为他们的贪心付出了代价。】
[这个故事变动了好多,我记得之前每次这个副本中,拿到谢时容这个人设的玩家都是始终如一地不喜欢神明的……原来副本会随着玩家的属性而变动。]
[感觉这个副本还挺浪漫的,因为最终谢时容爱上了神明,却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究竟是谁,所以导致了自己真正爱人的死亡。]
[撒花。]
因为这副本的死亡率太高,只有谢时容一个人顺利通关,奖励与危险程度挂钩,谢时容收到了放发的有史以来最多的2000积分。
那2000积分就在他的账户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立刻消失,作为欠主神的债务被偿还了。
他的积分中,还是显示得是“0”。
谢时容也不在意,他完成了这个副本后,直接被传送到了那片全部洁白的过渡区。
谢时容推开过渡区的门,门外的阴雨朝着他打了过来,凉丝丝的雨滴朝着他扑过来。
谢时容没有积分了,他甚至不能去商店买最便宜的食品,甚至也不能去压根没有人清理的低级旅店住一宿。
主神在有意无意地压迫着他必须进入下一个副本。
前方,隐隐间,在黑暗中亮着一小盏昏黄的灯。
那盏灯离他最来越近,直到那个拿着灯的人直接走到了谢时容的面前。
那人将伞往谢时容的头顶上推了推:“谢时容你好,你可以叫我苏威。”
“我看没有组织来接你,你应该现在是单独一个人的吧。”
谢时容警惕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我不认识你。”
苏威笑了笑:“没关系,你不需要认识我,你只需要知道,组织选中了你。”
谢时容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几次听到‘组织’这个词了。
他听着苏威对他这种一概不知的新人很是熟络,一眼就看出了谢时容心中的疑惑:“你没发现,其他人在闯关后都会有人接吗。”
苏威示意谢时容向后看去,道路两旁那一间间过渡屋前均等着两三个人,他们有人依旧在原地等待,有的人看到过渡屋打开后接着人离开了。
“你通过了三个副本,而且第三个副本中只有你一个人直接活了下来,成活率是……1/7。”
谢时容皱着眉,他不喜欢有人提到了这些事情,感觉……就像是**收到了侵犯。
“你知道吗,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有组织,因为物价和房子都太贵了。”
哦,他见识过了。
不过可能因为只在这里停留了一天的缘故,所以认识得不太到位。
苏威:“但是有了组织就不一样了,组织可以保证你的基本饮食和住宅。”
保证饮食和住宿。
谢时容抬头,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苏威。
谢时容有点心动,他身上一个积分都没有,很可能面临着无地可去还要忍受饥饿的现状,他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是免费吗?”
苏威勾了勾唇:“当然,免费。”
“组织会签下有潜力的新人,”苏威看了谢时容一眼,“虽然你也不算新人了,我们组织还会对玩家进行培训,帮助玩家提高存活率,签下组织的新人只需要每次进入副本后,将奖励的积分交给组织10%—30%左右。
苏威微笑着看着谢时容。
这是一个被忽略掉的“黑马”。最开始明明那个组织都不看好,现在却能闯过三个副本,并能在难度为B+的副本中单独存活下来。
苏威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你觉得怎么样?”
谢时容:“10%-30%吗?”
好像还是挺划算的。
作为NPC进入副本一次的话,可能得到500积分,只需上交10%-30%,也就是50-150积分左右就可以保证住房和饮食。
这里最低的旅馆积分都需要100积分/天。
谢时容又想到,可他现在一个积分都没有。
“如果现在没有积分可以进入组织吗?”
苏威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点:“为什么没有积分,你不是刚刚从副本里出来吗?”
按照道理来说,谢时容会获得1000积分到1500积分不等,由于死亡率太高了,甚至可以拿到2000积分。
谢时容:“我向主神贷款了,奖励的积分直接就被主神拿走了。”
苏威脸上笑意彻底没了。
向、主、神、贷、款。
……
哪怕是最没有常识的新人都知道谢时容不可能会活下来了。
这是个赔本买卖。
苏威:“我想我们不需要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
嗯?
谢时容抬头。
“我还有点事,”苏威努力撑起一个不太难看的笑,“祝你好运。”
他还要忙着去将下一个新人拉入组织,没空和这将死之人耗时间。
系统:“什么人啊,一看见你身上有债务就走了。”
头顶上的伞消失后,雨滴立刻就将谢时容打湿,四处没有躲雨的地方,谢时容又跑回了过渡屋。
过渡屋是单向进出的房间,只能出来,不能进入。
谢时容已进入过渡屋内,那房子就立刻放出刺耳的警告:“请您离开。”
“下一位玩家马上就要离开副本,请您离开。”
谢时容揉了揉太阳穴,他轻轻“嗯”了一声,对系统道:“帮我开启新的副本吧。”
主神的控制室内,男人斜靠在纯洁的墙壁上,眼神一丝不苟盯着播放着画面的面板,他的面容恍如天神般,眼神却隐隐间流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焦躁。
事实证明,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进入副本很有可能因为只顾及自己的情绪,而忽略掉容容,再次对容容造成伤害。
上一个副本里的神明就是这样……
主神眯着眼睛,他还是太过放纵自己了。
不过,在更改了副本内容的前提下,保持着没有记忆进入副本才会让副本不至于因为他的失控而紊乱。
面板上蹦出来有关于谢时容再次进入副本的提醒,主神皱了皱眉,再次投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这次……依旧没有记忆。
湿漉漉的人安静地坐在床上,光着的两条长腿洁白又曲线优美。
谢时容被传送到副本中的下一秒,一张柔软的白色毛巾将他的头包裹住。
他的视线被遮挡,看不清帮他擦头发的那个人的脸,只听见一个低哑的男声在他耳旁:“今天下午那场戏,不是说好了不下水的吗?”
男人皱着眉,将谢时容的脸掰向了他的方向,叹了口气:“发着烧就往水里跑是想死吗?”
于此同时,背景提醒快速地在谢时容耳边播报着,导致谢时容没听清那男人的话:[您是一位十八线小明星,经纪人为您争取到了一个电影,名字叫《金紫的故事》,您在电影中饰演的是男八号。]
谢时容对系统:“没了?”
系统:“就这些。”
见谢时容不专心,那男人长挑的眸子敛了起来,目光沉沉地朝着谢时容看去,语气中略有几分不冷不热的笑意:“怎么,刚拍上一部戏,容容就学会给我甩脸色了?”
谢时容拿下头顶的毛巾,他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是人。
不是鬼。
这是谢时容下意识地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谢时容皱眉:“你刚刚说什么?”
与此同时,系统提醒他这个人的身份道:
【你的经纪人:谢珏】
[这个名字……]
[名字一般都是游戏自动随机生成的吧。]
[哪怕过去了三年游戏还是忘不了当初撵着它打的爸爸的名字。]
男人眯了眯眼,明显不满与谢时容的反应,但还是继续说了一遍:“我问你为什么今天下午要下水。”
下水。
谢时容磕磕绊绊道:“我是个演员,这种事情本就该我做的。”
演员……
听到容容这么说,谢珏饶有兴趣地笑了,淡蓝色的眼睛上下将谢时容打量了一下。
“对,容容是个演员。”
他勾着唇,怜惜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朝着谢时容望去:“可我弄进你里面的东西还没清理掉,下水的话可是会感染的。”
“怎么办?”
谢时容没有听懂谢珏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驴唇不对马嘴地回复道:“没事,我身体好,不会感染的。”
[谢时容真的听懂了吗?]
[卧槽,这是个什么神仙副本,经纪人×小明星,感觉好香的样子。]
谢珏勾了勾唇,他微微垂下眸子:“我还是检查一下吧。”
谢时容不愿意被陌生人触碰,他有几分抗拒:“不……”用了。
几乎是立刻,经纪人淡蓝色眼睛像是窥见了谢时容的不愿,他低声说着话很有说服力:“这样我会比较放心,要不然,你明天就生病拍不了戏了。”
……
谢时容虽然不愿意,但谢珏说得很有道理。
要是拍不了戏的话,谁知道副本会有什么惩罚呢。
谢时容扶着额角,迟钝地仰着头看向谢珏:“还要脱衣服吗……这么麻烦,我是哪里受伤了呀。”
谢珏示意谢时容将身体放平,看到谢时容乖巧地躺平了之后,他不遗余力地勾着唇夸赞着谢时容:“好乖。”
下一秒,男人微沉的话抵进谢时容的耳朵里。
“好了,现在将腿张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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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神明的叛徒(十四)